两顶轿子越过了横跨在东长安街上的御河桥。
我转头再一看时,两顶轿子已经赶过来了,司徒诸葛垂首鞠躬对着前面的一顶轿子朗声喊道:“德林科公使,您到地儿了!”这一嗓子很明显是喊给恩海听到,端的恩海听见看着前面的轿子。
司徒诸葛对着肖子指了指,然后挤眉弄眼的,这般动作连我都看明白是什么意思。
偏偏是浓霜偏打无根草,祸来只奔福轻人,之间恩海端起身边的一杆长枪,对着轿子里“嘭”的一声枪响,听见轿子里咣咚的一声响,德林科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死了。
一时只剩下我一人愣在原地,恩海手下的兄弟蜂拥的冲向轿子。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轿子也被掀翻在地上,德林科被拖了出来。
一群人把德林科的衣服扒了个精光,里里外外的搜,片刻的功夫都不到,兵勇便从中推出来。
几个兵勇交给恩海一个珐琅怀表和一把手枪,恩海一手接过手枪,一边骂道:“娘的,就这么点儿东西,你个狗日的。”
说着还不停的踢着尸首,我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前拦住肖子说:“算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给他留一个全尸吧。”
“你不说还行,你他娘的越说老子越来气!”说着拿着从德林科身上搜出来的手枪对着德林科的脑袋“砰”的又是一枪。
打完枪,恩海挥手对着手下的人说:“走!”没等恩海转身,就听见“咕咚”一声,我看了看,原来是轿子后面的声响。
要不是有这么一声,早把后面那个和德林科一块儿出来的人给忘了。
那人半爬半跪的从轿子里出来,磕头如捣蒜般,嘴里哆嗦着说话,恩海弯着腰也听不清楚。
突然身后一个神机营的兵勇拿出长枪对着那人想要给他一枪,恩海伸手摁下枪管说:“我不杀你,我留你一条命。
你等着,你看看我们,我们都是神机营的。
你回去告儿他们一声,就是我们杀的。”
恩海说的这些话我他娘的当时也不以为意,只是以为他信口说说而已,根本就没想到这些话就是一个圈套。
一个个的圈套都他娘的摆好了,专等着我一个一个的往里面跳。
跪在地上的洋毛子哪敢抬头瞧上一瞧,只是不住的磕头,我在旁边说:“你赶紧的回去吧,别等一会儿该注意了你他娘的想回去都回不去。”
恩海截住我的话茬儿说:“你抬头看看,就是我们几个。”
那洋毛子还是磕着头,恩海扯着嗓子冲他吼一嗓子说:“你他娘的抬头看看,记清楚了,就是我们几个!”那洋毛子慌忙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恩海抬起脚使劲儿照那人身上一踹,骂了句:“滚!”那人站起身子转身边跑,不时回头看一眼,生怕有变。
打死我都没想到,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圈套,这件事儿在两个月后一下子闹成了惊天大案。
恩海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没有印象,只是那人抬头看我时,我心里反倒有一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感觉。
等那洋毛子狼狈的逃走后,司徒诸葛和肖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我赶忙对恩海说:“见到肖子没有?”恩海说:“嗨,你这话可真有意思,咱们都在一块儿呢,你都没看见我哪能知道。”
恩海嘴里说着一口地道的北京话,听着让人就舒服。
我疑惑的拦住想要走的恩海说:“刚才还在这儿呢,要不你也照不到这德林科啊。”
没想到的是,原本围住使馆区的义和拳拳民听到枪声,不知怎么的竟然赶过来了。
团团围住德林科的死尸,踩的,践踏的,拿石头砸的,各式各样的都有,看来洋毛子平日里欺压百姓骄纵乡里太久了。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恩海和他手下的神机营弟兄不见了,若不是我在胡同口看见往回撤的恩海他们,我还真他娘的一位是个梦。
眼看着义和拳的人越来越多,再不走连我都揍了。
还没迈腿,只听“嘭嘭嘭”的枪响,定是洋毛子听说德林科的死讯赶过来给他报仇来了,义和拳的拳民哪里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仍旧在踢打早已死掉的德林科。
我心知不妙,再不跑就来不及了,神机营的人早跑了,我手里也没有洋枪,更没有金刚不坏之身,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没跑多远就听见身后的惨叫声,跑到一处角落里我偷看两眼,只见远处的洋毛子正举着长枪朝义和拳拳民这边打枪,义和拳这种糊弄人的东西根本不管事儿,中弹的人接连不停的倒在地上。
即便如此还有些执迷不悟的大声吼叫着说些什么赐我神功的话语,往前冲的人接连不断的倒毙在地,这依然没有唤醒那些沉迷于天赐神功的幻想中。
我一路上跑着找寻着司徒诸葛和肖子,可就是照不到他俩人,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口里喊着义和拳口号的人越来越多,“神助拳,义和团,只因鬼子闹中原。
劝奉教,自信天,不信神,忘祖先。
男无伦,女行奸,鬼孩俱是子母产。
如不信,仔细观,鬼子眼珠俱发蓝。
天无雨,地焦旱,全是教堂止住天。
神发怒,仙发怨,一同下山把道传……”我站着听了几句,几个义和拳的信徒涌过来,一把扯住我要让我一起去攻打使馆区。
我一个激灵挣扎着窜出去,心里骂道:老子没有神功护体,定是吃不过那子弹,不过你们即使真有神功护体照样被洋毛子的长枪一枪打死。
义和团嘴里喊着是扶清灭洋,在北京城里悬赏说是杀一个洋毛子赏银百两,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给洋人当走狗,一律杀光。
京城里好一阵子人心惶惶的,特别是洋毛子,那一阵时候无论白天黑夜洋毛子都不怎么敢出来,即便出来也是坐在马车里,轻易不肯下车。
不过义和团的这事儿闹的动静虽然不小,可朝廷却并没有大加制裁,只是抓了几个人草草了事。
可洋人就不愿意了,经常去总理衙门争论这义和团杀害洋人却没有遭受严惩的事。
听说义和团是老佛爷默许的,这他娘的谁敢管啊,老佛爷连皇帝都给废了,全天下还有谁不管惩治的。
好像是听易姑娘告诉我的,老佛爷在过六十大寿时修建颐和园,有人劝谏,老佛爷动怒的说:谁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让他一生不痛快!这话一撂到地上,再也没有人敢出面劝谏老佛爷过大寿的事情。
但是,跟日本打的那一仗也是听说输在钱上。
好在路上没有多少人,行人的眼神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探子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行走,说话,眼神,穿着都和常人有特异之处。
因为探子有差事在身,所以探子走路总是瞻之在前顾之在后,来回的穿梭,而且探子还分有行探和坐探。
行探就是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往来,查看有没有要追寻的人,而坐探则是已经打听好要追寻人的地方,就蹲在固定的地方守着,只要要追寻的人一出现便立马有人跟踪,这种情况很是多见,前朝有东厂西厂,里面的锦衣卫干的差事便有这种的。
说话更是不一样,探子都是由本地人充当的,所以说的都是一嘴地道的方言,根本不可能从口音来区分这人是不是探子。
不过,这还有更计谋的法子,便是用计策。
在一开始的时候用探子来直接上去,让被追寻的人心里产生一种恐慌感,然后再派出一个或几个探子,充当友好的人上去,这样被追寻人容易产生亲近感和信任感。
这计策叫钓鱼,也叫下套。
不过上当的人多了,犯事儿的人心里都会留有一手。
眼神是最难骗人的地方,是不是探子只要一看他的眼就能判断出来。
探子的眼神也是分情况的,在没有找到人的时候总是不停的在街上来回的巡视,每个人的脸上总是要看一眼,正常人虽说也会看人,但是不会每个人看的时候不同,探子看的时候总会比常人多出些许时候。
还有就是在找到要追寻的人时,眼神就只盯着那人,然后在行为上就不一样了,他会一直跟着你。
在穿着上因为要抓被追寻的人,所以身上难免要藏一些刀兵器械之类的东西。
因此行走多有不便,即便是藏得极为隐蔽但习武之人都熟知藏兵器的地方,人身上就那么大的地方,不管你怎么藏,总是会有破绽的。
还有一点就是习武之人走路的样子是有特异的地方,比如练剑的人走起路来轻飘飘的,连拳的人走路则是稳健的。
正如孟子的话,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
眸子不能掩其恶。
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是以像我们这种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一眼就能判别出是不是探子。
不过有时候遇到道行高深的那就没辙了,这种人在个方便都无懈可击,那就只有认栽了。
谁让咱们身手不如人家呢。
回到住处,司徒诸葛和肖子还没有回来,易姑娘迎上来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我站在院子中央心里直发毛,总感觉那里不对劲儿,可偏偏又感觉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
易姑娘见我愣愣的不说话,用手碰了我一下,我看着易姑娘说:“办什么办啊,那个德林科公使被杀了。”
易姑娘不相信的看着我说:“怎么可能,你们要是把德林科公使给杀了还能活着回来?”我拉过易姑娘说:“肯定不是我们杀的,是恩海杀的,那人你是见过的。”
“恩海!”说到恩海,易姑娘尖着嗓子叫出声来,吓我一跳,德林科被杀死的事儿本就闹得心不净,那还受得了惊吓。
我有点恼怒的对易姑娘说:“喊什么喊啊,是恩海怎么了,又不是你男人杀的。”
易姑娘白我一眼说:“你不知道吗,恩海是旗人。怎么可能杀外国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