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口中唱起了船工的号子。
“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呦呵，船家走人咧……九十九道弯，九十九条命呦，都是一家亲……”
这是黄河船家一直传下来的号子，具体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晓得，但是我知道这个时候，这号子，也许管用！
果然，在我的一番呵唱之下，河面上原本来回浮动着的尸体，居然变得平静了下来。
虽然没有直接离开，但是气氛看起来比之前缓和了很多，至少不是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了。
我暗暗的松了口气，随即咬破舌尖，吐了口舌尖血在那封死箱子的黄裱纸上，随即把箱子打开！
里边，两支断头黑的大白蜡，有胳膊粗细，另外则是一个香炉！
我把这些东西从里边取出来，平平的摆放在了船头的龙骨上，点燃了香烛！
“季百哥，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易子酥一脸茫然的看着我，语气中透露出了丝丝好奇。
“这个回头和你们解释，来都过来！”我转身对着他们两个说道。
季小符和易子酥听我的话走过来，手足无措的看着我，看他俩人的样子，显然对这一套仪式，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对此我只有心中苦笑，黄河船家的人，他们根本弄不清楚，也不懂得，只能我来教他们一步步的来了。
“来，跟着我的样子，诚心上香祷告！”我一人分了他们两只半香，递给他们。
“为什么是两支半呢？不是三支吗？一般？”季小符好奇地问我。
“人一半，天一半，对半对半，生死各算！”我叹了口气说道。
“啊，这……不是铁定能行啊？”季小符顿时问道。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在黄河上行船，规矩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只能祈求黄河老爷保佑，至于说别的，就交给老天爷了。
这是规矩，虽然我也不知道这规矩从何而来。
“好吧，先上香火，看看行不行再说。”我只好先这样对着他们两个低声细语的说了起来。
我站在前边，他们两个稍微靠后，然后都恭恭敬敬的上了香。
上了香之后，我把手中的香插在了龙骨上，让他们也学着我的样子做，同时叮嘱道，“记住，千万要插牢了，不能掉下去！”
“掉下去怎么办呐啊？”易子酥低声问我。
我摇了摇头，“掉下去就完蛋！等等看结果吧！”
易子酥哦了一声，学着我的样子认眞的把点燃的香插好之后，我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
“接下来怎么办？”季小符也学着我的样子做完这一套之后，这才问道。
我说等，等等就知道了。
随即三个人面色凝重的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三个人点上去的九炷香在燃烧！
四周无声的风吹来，那些烟雾顺着龙骨升腾而起，很快就变成了一缕缕，可是在夜空中，却凝聚不散，渐渐地围绕在了黑铁船的四周，看上去就像是无声无息的守护在黑铁船的附近一样。
“这……这情形，我怎么看上去有点儿眼熟呢？”季小符突然说道。
“我也觉得，好像是我们萨满祈福长生天赐福一样！”易子酥也这样嘀咕了一句。
我顿时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偏偏季小符还轻轻推了我一把，问我这是咋回事？
我摇了摇头说，这我真的不知道，只是祖宗上传下来的规矩，老一代的黄河船家，都懂得，我爷教给我，我就学来用了！至于说这里边的门道，我是真心不清楚。
“这……像极了原始的某种……图腾一样！”
季小符半天之后，若有所思的说道。
“你刚才说觉得眼熟，你见过？”我也被他们说的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
“这个不好说啊！反正和道门里边的一些神打啊，借力啊什么的，挺相似的！具体是不是一回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神打？
我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起来。
这神打呢，我还真的听说过，以前闹义和团的时候，听说那些人就是请神仙上身，根本不怕刀枪棍棒，甚至可以硬抗洋人的洋枪洋炮，至于说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也不是在那个年代生活的。
反正小时候听村子里边的老人讲过这么一嘴！
还有就是，以前一些骗人的道士什么的，也学这一套，请鬼或者祖师爷上身来办事，真真假假，谁说的清楚呢。
可是眼下，季小符这么一说，我不得多想。
他可不是假道士，也不是街上那种骗人的算命瞎子，他是有真本事，是真正的玄门中人，是末代天师。
他这话说出来，就是分量啊！
“不晓得了，管他呢，管用就行！”
“恩，先度过眼前的危机再说，至于说这东西，回头我们有空聊聊！也许我能帮你改进一下这法子也说不定！”季小符嘿嘿一笑，在我的肩膀上拍打了一下。
“真的假的？”我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改进我的法子？这是黄河这么多年，无数的船家传下来保命的法子，他居然说要改进？说真的我不怎么相信。
可是看季小符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不由的有点儿迷糊。
要是真的能改进，固然是好事情，可那样的话，季小符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想一想，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快看，季百哥，那香要烧完了！你赶紧看看那，有结果没有？”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旁边的易子酥突然催了我一句。
我立马回过神来，往龙骨上一看，可是瞬间脸色大变，惊呼了起来，“两长一短？这要坏事啊！”
“怎么？不能搞定吗？”季小符立马问我。
我阴沉着脸摇了摇头，“这……按照香灰燃烧的情形来看，九死一生啊！能不能逃过去，就看我们该不该遭劫了！”
“那你有什么办法，赶紧的，那些沉尸好像要冲过来了！”
季小符着急的对我说道。
“行，我先看看再说，来你们帮忙，把这些香灰洒到水里边去，记住，不要沾到船舷上，一定要洒到水里边去才行，你们两个，一个左边，一个右边！”
“好！”
两个人听我这么说，也都着急了起来，二话没说，过去用手捧起刚才洒落下来的香灰，往两边走去。
我则冲过去，一把抓起了刚才我点的两只半的香，挑选出了其中最短的那一截，深深地吸了口气，直接把那一截子香揉碎了，一仰头，放倒嘴里边吞咽了下去！
“季百哥，你干什么呢？”
“是啊，你吃什么东西？”
结果他们两个刚手忙脚乱的把香灰洒下去，一转身就看到了我这一幕，顿时惊呼了起来。
“先别管了！你们两个在这里守着，我下去看看，有没有机会了！”我叮嘱了一番之后，随即把手中的船槁子交给了季小符。
“洛大哥，记住了，等下除了我之外，任何东西上船，都打下去，即便是我上来了，你也要看清楚了，如果我叫不出你的名字，你就一棍子把我打下去！”
“为什么啊？季百哥？”易子酥真的是被吓坏了，带着哭腔问我。
“那个时候，我可能就……不是我了！”我默默的说了一句。
随即转身就把船槁子交给了季小符。
“你小心！”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船边。
可是易子酥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死活不让我下去。
“你不能下去，季百哥，我们想一想，想一想，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这样下去，你万一上不来了，该怎么办啊？”
我摇了摇头，“没事的，相信我！如果有办法，我也不想下去的，等不及了！你看看那些沉尸！”
话音落下，我值了指水面。
“啊，怎么会这样呢？”易子酥惊呼一声。
此刻，那些沉尸已经把我们的船，给密密麻麻的围了起来，最重要的是，就在我和易子酥说话的功夫，其中几个沉尸居然睁开了眼睛。
“来不及了！易子酥，记住了，离着船舷远一点儿，跟着洛大哥，他会保护你的，等我……回来！”我一把把易子酥推开，随即深深地看了她和季小符一眼，直接转头从船舷上跳了下去。
耳边传来了噗通的声音，随即是哗啦啦的水声，我人已经直接落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这个季节，已经是深秋，河水湍急，我感觉在进入水中的那一瞬间，一股寒气席卷而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我的水性非常的好，这是从小在黄河边儿上长大锻炼出来的水性，即便是冬天的冰窟窿里边我也游过，只不过是凶险点儿罢了，眼下这种局面，我还应付的过来。
我飞快的踩着水，让自己卸掉了最初的冲劲儿，人已经开始往水面上漂浮过去。
可是一睁眼却发现，眼前居然有一张泡的已经发烂了的脸，就贴在我的面前。
啊！
我吓的下意识惊呼一声，结果一张嘴，顿时吸了一口水！
这是在水中最忌讳的事情，一下次冲的我忍不住想咳嗽。
不过也是这一下，让我对于目前的情形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整个人恢复了冷静，忍着不舒服的感觉，一脚把那闭着眼睛的沉尸踢开，随即借助着踩着他的力量，瞬间把脑袋从水面上探了出来。
噗！
我直接把刚才吸进去的那口水吐了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咳嗽了几下，总算是把嗓子里边的那股子不舒服弄没了，缓了过来。
同时我还发现一个好处，刚才虽然凶险，但是一番折腾下来，我的身体因为运动暖和了起来，那种冰冷的感觉已经渐渐的消失了，让我暗暗的松了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