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汲水风波
刘娥既知梨儿的心意,从此只拘着她在自己身边,不让她接近龚美。又派了娇憨些的杏儿去服侍龚美。刘娥瞧着龚美不像是介意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看来,果然是梨儿这丫头一头热了。只是梨儿从此做事却更加失了分寸,常常对服侍龚美的杏儿冷言讽语,每每刺得杏儿暗自垂泪。
刘娥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眼见梨儿仍然痴心妄想,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果然要想个妥当的法子安置她了。线头有一个令人忌惮李娘子,家中有一个暗怀心思的梨儿,俱是虎视眈眈地盯准了龚美。刘娥只觉得脑袋都大了,烦恼的她这几日都神思不宁。
龚美看在眼里,劝道:“妹妹,想是这几日在家里憋得太久,不若明日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刘娥也觉得气闷,想了想,是该出去散弹心,于是笑着说道:“前几日听李家娘子说城外有泉,正合适吃茶所用的水。我带着梨儿出去走走,顺便汲些水回来,也省的她下次来时抱怨。”
龚美问道:“既如此,我陪你前去。”
刘娥摇了摇头:“这倒不必,我只随便走走罢了。”
第二日,刘娥去唤梨儿一起出城,谁知唤了半天也不见人。
杏儿说是梨儿身子不爽,告了个假。刘娥顿时有些筹措,但龚美却执意要刘娥带着杏儿去城外走走。刘娥也只得应了。
城外,绚丽缤纷的秋色使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山草树木变黄,好像熟透了的麦苗,秋风吹得竹叶、树叶,满山飞舞。
此时天刚蒙蒙亮,在山泉中汲水的并不多,只有几个士子取了水来,就在泉边煎茶做饮。
杏儿笑眯眯地指着那清泉,惊喜地说道:“娘子,您瞧那泉水,清澈的很!”
刘娥也点了点头:“秋日泥沙沉淀,水质最好不过了。因此最合适做饮茶用。”
杏儿娇憨地说道:“娘子,你瞧人家都去那泉中汲水。咱们也去吧。回去也煎茶给郎君喝!”
刘娥笑着嗯了一声,回身取了银瓶,走到那泉边,俯下身子,在泉边汲水。
两个人坐在泉边的山石上,眼望着满山的秋色,只觉得神清气爽。
忽然,泉对岸传来一声嗤笑:“我近日才算开了眼界,原来还真有人拿了银瓶来汲水煎茶的?”话语中多有不屑之意。
刘娥朝那声音方向望去,只见一群士子围坐在一起,各个羽扇纶巾。有的正在品茶,有的正在摇头晃脑不知说些什么。
其中一个士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坐在那群士子中连连摇头:“唉!我只叹这泉水竟入那俗物之中,可惜啊可惜!”
随着他的话语,那些个士子都停下动作,一个个面带嘲弄之色,望着刘娥。
杏儿有些不解地问道:“娘子?那郎君是在说我们么?”
刘娥看了看那银瓶,入水尚少。于是淡然说道:“不去理睬他们,咱们只管汲水。”
不过是博人眼球罢了,刘娥淡淡心想。
杏儿点了点头,娘子说的,定然是对的。当下也不再理睬。
谁知那士子见刘娥不答话,只是拿着团扇轻轻摇着,不由得面上青一阵红一阵。
“真是扫兴,今日原想和众位一起饮茶作乐,没想到遇见个蠢妇,拿了那俗物来汲水。一想到这日后,水入愚人腹,我便痛心疾首的连这茶饮不下去了。”
他说话声音极大,看似满腹的牢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有人在一旁劝道:“妇人多无知,以为这泉水珍贵便需得金银器来装,岂不知,这装泉水的,需是那瓷器最佳。钱家兄长,你和一介妇孺计较什么?若真看不惯,打发她走便是了!”
当下,高声对刘娥喊道:“那位娘子,请你去别处汲水吧?”
说的倒是客气,可语气一副不耐,仿佛与她多说了几句,便是污了他的口一样。
刘娥缓缓站了起来,眼望着那些个沽名钓誉的士子,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怒:“众位郎君饮众位郎君的茶,奴汲奴的水。各不相干,郎君们如此霸道,是何道理?”
“只因你不懂茶道,却妄自攀附风雅,以银瓶汲这珍贵泉水。我等实在看不下去。既然小娘子不走,我们走便是!”其中又有一位男子开了口。
“这话从何说起,凡事也有个先来后到,既然我们先来这饮茶,便让她快走就是!”那个一开始便是一副不屑嘴脸的钱家郎君说道,“否则岂不饶了大家的雅兴!”
众人七嘴八舌,杏儿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生尴尬,她悄悄对刘娥说道:“娘子?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
刘娥却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朗声道:“前朝王涯曾做《宫词》‘银瓶泻水欲朝妆,烛焰红高粉壁光。’,香山居士也曾做《嗟发落》,诗曰‘银瓶贮寒泉,当顶倾一勺。’既然大家们都用这银瓶蓄泉,怎地我用银瓶汲水,便是玷污了这泉了?”
她心中有些不服气,便起了争论之心。更多的原因也是无缘无故被人驱逐,着实令人恼怒。
她声音清脆,内藏一种自信和淡然。透过那叮咚作响的泉声,仿佛被放大了好几倍,在这山间回响。
此话一出,众士子猛地一下被刘娥震住,顿时语噻起来。
谁也没想到这小娘子竟是有些见识的,出口竟是引经论证的。一时间,几人支支吾吾竟然说不出话来。
刘娥见那些士子不再说话,也不欲多舌,便又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看着那银瓶在水中漂浮上下。
反倒是杏儿见了那群士子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娘子,你真厉害!”
她这一笑,让那些个士子无地自容。
只见其中一直端坐的一士子,忽地重重拍了桌案,开了口:“愚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