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证据?舅母您的手印
说着,庞根石举起那尖尖的扁担,就要往刘娥身上打去。
刘娥见那扁担向自己袭来,惊吓得无法动弹。
“砰”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刘娥睁开眼睛,只见龚美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托起了扁担,那扁担的毛边深深地扎在了龚美的手心,鲜血,一滴滴的滴在了刘娥的衣服上。
“大叔,你是非不明,听信谗言!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杀刘娥妹妹。是何道理!”龚美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话。
此时,庞家的动静已经闹得整个坊间的邻居都围了上来,一见庞家门口跪着个后生,旁边还有小娘子衣冠不整跪坐在一旁,那议论便纷纷而至。
“哎呦,我说庞家大娘,你家这是怎么了?”
“看着对小情人苦命鸳鸯的样子,难不成是你们要拆散他们?”
“哪里是苦命鸳鸯,你没听说么,这男人乃是有妇之夫,勾引了庞家的外甥女呢!”
“真是这样?”
“哎呦,那不是宋家银楼的小掌事龚美么?啧啧啧,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没想到胆子那么大啊……”
“龚美兄弟一向是规矩的,谁知道是不是那小娘子先勾引的他呀!”
一时间众说纷纭,庞根石只觉得自己的脸面荡然无存,他狠狠地指着刘娥和龚美的鼻子骂道:“你瞧瞧人家说的是什么?你还有脸说我是非不明!”
刘娥跪着哭到:“常言道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舅父今日若是不听娥儿辩解,只怕是娥儿纵死也要死不瞑目啊!”
大伙一听,这小娘子竟然还有话说,各个忍不住嘲讽道:“哎呦,这小娘子偷人,还有话说。”
“许是真有冤枉呢!”
龚美大声喊道:“我说了我乃是送刘娥妹妹回家,我俩并无私情,你们如此陷我二人于不义,是何道理!”
那庞根石跺了跺脚,将手中扁担一扔:“好,你有什么解释的,你说!”
庞大娘在一旁顿时吓了一跳:“当家的,有什么好说的,你看她身上衣服破成那样,一天两夜没回来,谁知道出去干了什么勾当。要我说,这样的女子,就该侵猪笼!”
“对!侵猪笼!”说话的竟然是庞大虎,此时他站在庞大娘的身边,用仇恨的目光望着刘娥:“刘娥,枉我还把你当我媳妇,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前几次娘说你不守妇道,抛头露脸的去唱小曲当伶人。是我吵着闹着要娶你,才让你呆在家里的,如今你一出去就是三两天,还让个男人送回来,你说说!你二人是清白的说出去谁信啊!啊?”
众人皆道:“有道理。”
但马上有人说道:“龚小哥此话不假,我今日上街打更,果然是看见小娘子从一辆车马上下来,紧接着几个人在说话,然后龚小哥才出现,接了刘家小娘子的,此事我可以作证!”其实这人离得甚远,也未看清楚,此时为了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跳出来便大声说了出来。
旁边有人赞成:“既然是龚小哥送那女子回来,说明奸夫另有其人!”
“对,既然龚小哥是清白的,那小娘子奸夫另有其人,说不定就是你看的那其中一人!”
还有人更刻薄:“说不定是好几个姘头呢,你没听说么,是好几人!”
不知是哪个刻薄的人忽然在人群中叫道:“这样的女子,就该侵猪笼!”
“对!侵猪笼!侵猪笼!”
……
一时间,整个坊间充斥着“侵猪笼”的声音,刘娥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她从未想到过,平日里速来和蔼的街坊,怎的会变成这副样子,他们一个个情绪高涨,满口的仁义礼教,仿佛自己乃是世界上最良善之人,而她,却是那个世间最丑陋、最十恶不赦的下贱之人。这人世间,人情冷暖她头次知晓,她也头次看见,人性中那最恶的一面。
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是当真认为自己有罪的?有多少人只是图个热闹?有多少人是将自己素日的仇恨和不满找到了一个发泄的途径,却发泄到了自己的头上。
还有,她以为是亲人的舅母,她为何如此恶毒。即使她曾经将自己卖入乐籍,自己也不曾恼恨于她,只是今日,为了掩盖她的罪行,竟然活活要将她逼死。这亲情二字,着实可笑。
人到最悲痛时,反而会生出一股力量。刘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既然舅母执意要侵我猪笼,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只是我这话不好听,大家可愿意听么?”
庞大娘只觉得不好,刚要阻拦,却听众人愤愤不平:“让他说!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样!”
“说完了,再侵猪笼,也省的世人说我们不仁义!”
刘娥冷冷笑了笑,强忍着将泪花吞进肚里:“我问诸位叔伯大婶,这伶人娼籍,在你们眼中是怎样的?”
“伶人娼籍?这乃是下九流!”
“低贱之人”
“下贱”
“你问这个做什么?”有人一副诧异的模样问道。
庞大娘一时心慌,她怎能不记得自己当初将刘娥卖给牙婆子,就是签了乐籍呢!
“诸位叔伯,我再请问,若是贵府穷的揭不开锅,可会将亲生女儿卖做乐籍娼妓?”
早有伶俐的婆子说道:“这怎么可能,莫说揭不开锅,即便是真个要发买,那也是签一个大户人家,做几年丫头,年限到了自然返家,谁会将自家的闺女卖成伶人娼妓啊!这不是贱民么?一朝成了贱民,世世代代都成了贱民,谁会做这样的事!”
“此话不假!”
“正是!”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刘娥满眼泪水:“众家叔伯都待自家子女爱若珍宝,刘娥好生羡慕,只是你们宁愿挨饿,也不愿将自家儿女卖做贱籍,可我呢?”刘娥说着,泪水忍不住顺着苍白的面颊流了下来。
龚美感同身受,痛心疾首道:“庞家的这位大娘,竟然将她的亲外甥女卖给牙行,若不是昨夜有当街的军士盘查,只怕刘家娘子今日早已出了咱CD府,不知被卖到哪里去了!今日一早,我才在城门口领着刘娥妹妹回来,此时有当街的军士作证。谁知我和刘娥妹妹还未进家门,就惨遭毒打。而发卖她的亲舅母,还怂恿着要将刘娥侵猪笼。”
众人一听,顿时哑口无言,所有的人,用一种鄙夷和不可置信地眼神望着庞大娘,他们实在不敢相信,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将自己的外甥女卖做了贱籍,然后见小娘子回家,又生怕事情败露,怂恿着沉塘,这……这简直是丧尽天良啊!若是自己成了这恶毒妇人的帮凶,岂不是连祖宗也不肯保佑了!
想到此,众人一片寂静,谁也不敢说话。
坊间只传来刘娥幽幽的话语声:“想我刘娥,自幼无父无母,多蒙舅父舅母养育。刘娥感恩,时刻不敢忘怀。此事奴本不愿公布于众,只是此事关乎我的清白,也求众家叔伯与我做个见证,否则,纵死黄泉我心也不甘啊!”
声声泪下,如杜鹃泣血。
那庞根石在一旁已经听得楞傻住了,他直愣愣地看向庞大娘:“你……你讲刘娥卖给牙行了?”
庞大娘连连摆手:“我……我!”
庞根石猛烈地摇晃着庞大娘:“我问你话呢!你将刘娥卖成乐籍了?你给我说!”
那庞大娘心中恐惧,慌忙向后退:“没……没有……我没买……他们没证据!对!没证据,谁能证明我把你卖了!啊!你说!”
刘娥冷冷一笑:“证据还不简单,只要到县衙去看一看身契,上面自然有舅母您的手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