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心意相通
刘娥忍不住捂住了嘴,这小鼓,不就是自己在成都府惯用的乐器么?自从离开成都府,连这个东西也留在了成都府,怎么如今,却又回来了?
刘娥忙拿起一个仔细看,却发现,这小鼓不是自己粗制滥造的,而是仿制那小鼓,用银器牛皮所制。精美之极。
小鼓下,还压着一张纸,之上透漏出墨迹,一笔笔铿锵却朴实无华而兼纳乾坤。
刘娥望着这字,整个人便痴了。
这纸上,写的是当日在青城山之时,刘娥为三郎所唱的谒金门。
果然,是三郎,是他为自己送的这两柄小鼓。除了他,还有谁能知道呢。
时隔两年,他竟然还记得那首曲子么?
心中,一丝甜蜜的忧伤蔓延开去。
三郎他还不曾忘记当日在青城山时的情景,他对自己,是不同的。
正如自己,自那日被他从牙婆子手中救出的那一时起,心中便住着一个人了吧!
刘娥的心蓦然滞住了,可眼下,自己的身份如此卑微。
自己还有机会,能去得到那份感情么?
更何况,自己现在已然是韩王的乐姬,若无韩王的应允,只怕是要老死在韩王府了。正如吴珍蓉所说,只要三郎和自己有任何私相授受的事情发生,只怕自己和三郎都要面临危险。
轻轻将小鼓拿在手中把玩,只见那小鼓的手柄处,有密密麻麻的触感,刘娥在烛光内仔细一看,上面写的是:“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锯,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诗经中的诗文,她怎能不知,乃是相爱的含义。
三郎他竟以此诗相赠,怎不让她心存感激。
心中满满的蜜意,也渐渐充斥了全身。这种感觉,在这偌大的、空寂的王府内,给了自己莫大的温暖。
这一夜,刘娥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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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还未起身。只听屋外几个下人一幅幸灾乐祸的神情说道:“嗨!你们知不知道,秦国夫人昨日,抄了薛莲的院子?”
“什么?这是什么情况?”登时歌姬们便围了上来。
那下人一见,歌姬们围了过来,绘声绘色地说道:“我昨日正当值,正好看见半夜里,秦国夫人带着仆妇一众人等,查了薛莲的院子,说是丢了一对重要的宝物,应该落在了薛莲这里,你不知道啊,把薛莲的院子翻得是底朝天。可到了呢,什么也没找到,把薛莲气得个半死。当场要找她理论,可人家怎么说……”
马上有人问道:“秦国夫人怎么说?”
“说丢失的乃是陇西夫人的旧物,任是韩王,也不能轻易送人的。结果薛莲哪有办法阻止,只好任她们闹到了半夜,这下子啊,薛莲的脸全丢尽了!要我说啊,还是秦国夫人厉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薛莲根本无力招架!”
也有人立刻反驳:“秦国夫人再厉害,也只是韩王的乳母,只要韩王宠爱薛莲,薛莲自然能挺起腰板。秦国夫人再厉害,可到了韩王面前,不还是得恭恭敬敬的?”
“那就得看我们这位韩王是什么意思了!”
刘娥在屋内听的仔细,心中微微一笑,看来,韩王的动作不小。想来过不了多久,那薛莲和秦国夫人的战火,便会越演越烈了吧!
果然,不出刘娥所料,当日,薛莲便哭哭啼啼去找韩王做主,谁知韩王竟然换了人,将薛莲的院子重新修葺不谈,还将院子里的家居一应全部换了上好的花梨木。这样大的手笔,登时让秦国夫人坐不下去了,立刻也去找了韩王。
到最后,听说韩王只是说:“免了院子修葺,只是秦国夫人弄坏了薛侍妾的家居,本王自然是要赔他一套的。”
这句话一出,任谁都知道,韩王相帮的是薛莲了,登时,薛莲的气焰又一次复燃起了起来,,第二天,便擅自抢了厨房上炖给秦国夫人的燕窝。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
每日里,王府的下人便津津乐道,今日是薛莲对上了秦国夫人,明日又是秦国夫人打压薛莲。这二位非正经的主子斗得厉害,让一干下人过足了眼瘾和嘴瘾。
眼下,正直傍晚,正是吓人说嚼舌的时候,刘娥正在津津有味地听着下人说着故事,忽地,只见张耆从远处弹出一个脑袋。
刘娥一愣,只见张耆对着自己挤眉弄眼,没来由,心中一慌,面色一红,见左右无人注意,悄悄地走了过去。
“张耆大哥,怎么了?”
张耆向她招了招手:“三郎再后花园等着你,你要不要去?”
刘娥立刻低下了头,满面绯红。
纵是她有心去,难不成还要自己说出来么?
张耆却不知刘娥的心思,见她低头不语,还只当她不愿意,正要离开,却听背后声如蚊呐:“他在哪?”
转过了小桥流水,刘娥惊诧的发现,原来这王府中竟有这样一个隐私的去处,看似断壁残垣之间,竟然隐藏着一条小路,正可谓是曲径通幽处,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前面立于小亭之中,负手而站的,不正是三郎么?
张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了。
刘娥轻轻咬了咬下唇,慢慢走了过去。
闻听背后脚步声渐渐而来,赵元休的神情,蓦然变得温柔起来,他回过了头,只见娥儿红着面庞,轻轻走在花丛之中。宛若百花仙女。
他似一个接引使者一般,将刘娥引致小亭内:“我没亲自去接你过来,你没恼我吧?”
语气中带着一股宠爱和亲昵,让刘娥原本便有些悸动的心,瞬间如小鹿般跳动了起来。
她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浑然忘了,自己的手,还留在三郎的手中。
“我送你的礼物,你可收到了?”
“嗯,我看到了!”
“怎么样?”
“东西还不错,只是字,丑了些!”
“哈哈,这便是言不由衷了!我自幼习颜鲁公之贴,其书如忠臣烈士,道德君子,其端严尊重,人初见而畏之,然愈久而愈可爱。你若是说我的字不好,我可是不认的。”赵元休正说着,忽然一下,住了口。他自幼爱习字,一说到书法,便滔滔不绝。可娥儿却未曾受过教养,只怕是对这书法并不感兴趣吧,当下,便想将话题转开。
谁知,刘娥微微一笑:“颜真卿用笔匀而藏锋,内刚劲而外温润,字的曲折出圆而有力。颜鲁公的书法虽然肥厚,但是丰润饱满,端庄尊重。三郎下笔,内刚有余而温润不足,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我说你字丑,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赵元休惊喜地望着刘娥,半天说不出话来:“娥儿!你!你!”
他实在想不到,他的娥儿在书法上有颇有见识,更有得遇知己的激动!
“怎么?以为我便只是个会唱曲的女子?”
“不不不……我只是太开心了!我万万没想到!”赵元休的笑意从唇边蔓延到了心底,历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他的娥儿却如此与众不同。
“这真是太好不过了。娥儿!我心里欢喜的紧。娥儿!你是怎么会的?”
一想到日后,二人能够琴瑟和谐,共读诗书。那是怎样一副美景,光是想想,赵元休便已经沉醉了。
“多蒙成都府的巡抚夫人厚爱,在成都府时,蒙她教导我三月有余。”刘娥有些害羞,“我只是略通皮毛罢了。”
“只教导三月有余,便有如此眼力,可见你真是个聪慧的!”赵元休越看越爱刘娥,连带着那成都府的巡抚夫人也顺了眼很多。
既然这样,倒是可以提携他们一门了。
被赵元休毫不掩饰的夸奖,刘娥只觉得心中的欢喜渐渐涌了上来。
她方才只是一时口快,话刚出口,便有些懊悔。虽然女子读书,可却也只是让女子明理罢了,可自己评价三郎的字,三郎却丝毫不见怪,反而引为知己,怎能不让她开心呢。一想到自己心中的见解,往日便有人可以倾诉,她直觉此时,自己便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二人痴痴相望了许久,蓦然间,才发现,原来,拥有一个心意相通的爱人,竟是世间上这么幸福的事。
过了许久,还是刘娥忽地醒悟过来:“啊,三郎,你可知韩王赐给了我们碧玉簪子的事情?”
“我是知道的,娥儿,可是有什么不妥?”
刘娥有些吞吞吐吐:“你可知,韩王赏赐我的那簪子,不似俗物,我又听说秦国夫人夜闹薛侍妾院中,说是陇西夫人的遗物。会不会,那簪子,便是?”
赵元休的双眸顿时深沉了起来:“不错,正是陇西夫人的遗物!”
“啊!这……这岂非太贵重了!”
“哼,在你眼中,此乃贵重之物,在韩王眼中,也是如此。可那秦国夫人,却把这视为囊中之物。裹入私囊。若非韩王赐给了你,只怕又要被那妖婆偷走了!”
“这秦国夫人如此无礼,韩王也不重责于她么?”
赵元休微微一笑:“就快了,有了娥儿的计策,很快,便能实现了。”他的目光落在刘娥无暇的面庞上,又说道:“过一月,韩王设宴,御驾亲临王府。到时,所有乐姬只怕是要献歌献舞。你……寻个理由,不要露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