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家门前的大道时他仍然在想,她说这样的一句话,对他的归来究竟是种什么态度?落叶归根,他的根在哪儿?在这城市的某一角,还是她的身边她的心里?六年多的分离,他已经不敢想象她对他还存着多少心思。还记得他吗?还愿意叫他卓哥哥吗?还会固执而坚定地告诉他她想要他么?她六年的生活尽在掌握,可就算这样又能怎样?她在家里再也没有主动提起过他的名字,没有给他打过一通电话,只字片语,一切一切都没有。
他永远不会忘记结婚那天,她扒在门边哀叫他的模样,永远不会忘记她倒下去的那个画面有多么地令人心碎神伤。他都忘不掉,她又能忘得掉吗?这跨越了六年的伤痛裂痕,到如今,愈合了没有呢?
他梦里无数次想象过她如今的模样,二十岁的女孩子,该有多美,该有多么令人心醉神往!他在异乡日日对着那些冰冷的照片想象,想她的眉,想她的眼,想她每一个说话的表情和微笑模样,可想来想去,想去想来,最后只剩暗自神伤。
他将车子开在路边停下,打开车子前镜,用手认认真真地理了理头发,看看镜中的自己,那样年轻、那样潇洒、那样充满魅力,应该不会让她太过失望。低头打量一下身上的西装、脚上的鞋子,一切都是那样认真到一丝不苟。这真是一报还一报,他不知前生究竟欠了她什么,这样堪称坐拥天下的自己,在一个二十岁的小女孩面前,犹是缺乏应该有的自信。
他吸了口气再次发动车子。转个弯,远远的玄铁大门已呈现在眼前,门里列队欢迎的管家和佣人见他的车子过来,不可避免地一阵骚动,管家就喊:
“先生回来了。”他伸长脖子打量过去,最终还是没有看到那个期盼的身影。于是安慰自己:应该是在屋里,肯定是在屋里了。
下了车也不敢问,自己小心翼翼试探着往里头走,入眼的是昨日纷繁复杂的爱恨纠缠还有那一室令人沮丧的宽旷冰凉。
他推开房门进了她的房间,少女昔日童话般的卧室变作成年女孩的闺房,墙角一张巨幅的照片,她在雨中撑着干净的橙黄小伞,调皮地歪着脑袋浅笑。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指腹轻轻摸索着白色香枕,那里有他深埋在记忆中的味道,清洌甘甜、柔软滑腻,他幽幽地闭上眼睛,仿似再睁开时她已笑着立在他面前。
他吃完饭就坐在客厅里头等,老天,他发誓他现在等人的本事和耐心堪称一流。他在沙发上一坐半天,始终保持着自认为优雅的坐姿,脸上带着浅浅的极为绅士的微笑。
墙上的壁钟清脆地敲响十二点,我的雪儿,为什么还不回家?
她打开家门步了进去。夜这样深,该睡的一定都已睡着,她尽量放轻动作以免惊扰到他。可慢慢走近了大厅,里头隐隐还有灯光,一下停住脚步,不知该继续还是要折回。
轻轻摇了摇头,想早晚都要面对,大不了她咧开嘴巴再叫一声“卓哥哥”,这又能有多大问题?
于是拉开客厅的大门走进去,放眼四顾好像空无一人,松一口气,心里暗叹这感觉真真像是做贼,她何至于这样怕他?叫他“卓哥哥”到底能有多难,真地有够没出息!
她打开自己房门走进去,未至床边忽又一下呆住:
是谁大胆占了她的床?
其实又能有谁?只是这人大老远地归来躺到她的床上到底是种什么意思?她甩甩脑袋拒绝去想。
床头幽幽亮着一盏壁灯,她走近前去蹲下身,看到的就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五官俊朗,线条分明,杂着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和诗人一样的潇洒飘逸。
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手伸了出去,却又临时改变方向伸向他身后的被褥,轻轻地铺展开来盖到他的身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