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做了所谓的放逐,将她从自己的世界放逐,不过只是一个女人,没什么不可以失去的,女人不过是衣服,何况她不过只是一件被无数人穿过的衣服。
他撑着额头,手肘靠在玻璃桌上,另一边的手里晃着有冰块的白兰地,客厅里只开着一盏壁灯,影绰的昏黄色,对面案台上摆放的尼泊尔鎏金玉瓷瓶子,那飞舞的花纹图腾在灯光中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直扑他门面。
他慌忙吞咽下杯中滚辣的液体,黑眸紧紧的缩着,复杂而又矛盾。
头顶上吊着施华洛的水晶灯,如果一个个有形无形的花苞,最里面的是最大一盏,外边围绕着数十盏,可惜没有亮,可壁灯的光打上去,他抬起头,似乎能够看见那白色的水晶灯里倒映的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那些夸张而扭曲的身影,仿佛在嘲笑、在讥讽,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
房间的另外一头,不断的有女人的香味飘散,他努力的深呼吸,那是熟悉的气息,奶香、花香。
他倏然从沙发上起身,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就追出了门,跑到楼下车库开了车子,朝着小区外面开去。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刚才那瞬间他似乎看见了她从前被卑微渺小的样子,那逆来顺受宛如小媳妇的模样。
开着车子,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大半夜的,她身上又无分文,定然只能走路回去。
脑海里浮出她那双足足有十来公分的黑皮鞋,林朝阳的心情越发的着急起来。
从这里回她那边开车不过二十分钟,可若是依照她那个样子,起码得走两个小时,加上一路上不知道她会遇上什么事情,她穿得又是那个模样。
林朝阳放慢车速,不断的在车窗外寻找起人来,可惜一路上并没有发现焦闯的身影。
错过真的只是错过了,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焦闯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蹲着, 他没有看到她,如果那时候能看到她,或许他就不会开着车子经过了。
焦闯此时猫着身子,在路边一处木制长椅旁蹲着,轻轻的蹙着眉,嘴里“嘶嘶”的出声,两手揉着自己的脚踝,只因为那里正钻心的疼。
她心底不是没后悔,她走了半小时后之后就彻底的后悔自己的负气跟逞能了,看似不远的路程,她居然走了还不到三分之一,而脚底下已经快磨得不行了。
虽然这双皮鞋的质地是好,走起路来不磨脚,但前提是对于短距离而言,要长时间的徒步谁也不会傻到蹬着一双高跟鞋吧。
她稍微想着若是那个时候让林朝阳送送自己也好,怔怔的望着自己红肿的脚踝她有些泄气的撑着身子坐在长椅上。
头顶上悬着一盏路灯,昏黄的光线打在她的身上,从远处看她的身影倒映在长椅上,被折射成两半。
她低着脸,手里没看见揉着自己的脚踝,一直到没有那么钻心的疼为止。
半响之后她便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着,可却仍是一拐一拐的,走得极其的缓慢,堪比龟速。
她此时身上没有一分钱,没有可以用来联络的工具,又穿着这一身招摇的女仆装,亏得这条路上行人比较少,来往的大部分都是车子。
一辆又一辆的车子在她身边急驰而过,却没有愿意为她停下的,即使真的停下,焦闯估计也没有胆子坐上去。
最后她居然真的是用那扭伤的脚走回去的,不过足足走了有三个小时,从热闹的街头穿过,承受着别人的好奇的目光以及街头跳舞的青年的响哨。
这些她一一都忍了下来,可是一路上却将林朝阳的祖宗都问候了一遍,若不是林朝阳她又会变成这般狼狈的模样,不过焦闯还不知道林朝阳为了找她已经快疯了,满大街的打着车子转,可惜好几次都错过,她隐藏在人群里,他分辨不出,于是便只能擦肩而过。
焦闯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若是知道或许她心底还没这么埋怨林朝阳。
当她瞧见安源小区的大门时候,她感觉自己眼眶一热,差点就滚下泪来,走了三个小时的路程,她此时已经是百感交集,浑身的委屈难过。
可见到小区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就算走的她也能一个人回去,好在并未向林朝阳低姿态的委曲求全。
心理变化得如此迅速,怪不得这个小女人,只因为她被段毅那样娇宠了两年,回来之后几个男人都将她当宝贝疙瘩似的捧在手心里,她的脾气也开始有所见长,倔强而一根筋,常常让这些男人拿她实在没办法,凡事只有依着,否则便会让她在心底怨着。
如今林朝阳便被她记恨在心,她发誓以后见林朝阳更不会给他好脸色,当然,如今她在气头上,心底这样想也不奇怪。
小区的保安是认识她的,当见到她一身奇装异服的时候不由得瞪大双眼,焦闯没理会保安吃惊的模样,自顾的朝着里边走去。
好不容易拖着身子到了家门口,她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带钥匙,她晓得止沉在家,虽然也许会吵醒已经睡下的他,可是她也没有办法不是?
她身子挨在墙壁上,只用一只手按着门铃作响,可按了半天却不见有人来开,她才开始着急起来。
止沉很少夜不归宿,即使是在学校宿舍有床位他也从不住宿舍,每天晚上定然会准时回来吃饭,焦闯心底想着或许是止沉没听见铃声,因此又用力的按了好几下,也顾不上邻居们会不会有意见。
不论她将门铃按的是底朝天的依旧没人来开门,焦闯顿时绝望起来,挨在墙上的身子倏然往下滑去,仿佛世界在这一刻坍塌掉了,闭着眼睛她感觉自己的眼角有点湿润。
一个晚上折腾下来她的确是又累又困又饿的,一不小心居然在自家门前睡着了,而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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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之前,太子爷人还在Z会所,无意听到那管事的提到焦闯这名字,当下便顿住了要往前的脚步,身边几个酒友到没察觉出来,一直到发现太子爷面色阴沉不是十分好看之后,一旁的余兴才回过神,正想要出声,却发现那管事的第二次提起焦闯这名字。
展锋一惊,连忙用手肘捅了捅余兴,压低声音说道:“不会又是焦闯那丫头吧,这下子有得玩了,那丫头还真是祸篓子。”
余兴眼睛看着那坐在包厢的沙发上,手捂着额头,上面正用冰块敷着,嘴里仍是骂着脏话,都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人,骂起人来却将那人的亲妈亲爹都问候了一遍,不是“搞死”就是“玩死”,压根就没注意到包厢外某人的脸色已经耷拉了下来。
展锋似笑非笑,眼睛瞅着那姓陈的公子,眼底便多了几分的冷意,他们自然是认得那个陈公子的,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这陈公子的老子搁在这边也是个半大不小的官,这陈公子平日里就依仗着他老子的关系往上爬,笼络了不少人,可惜为人实在是嚣张了点,以为这边自己算是半个皇帝似的,平日里桀骜自负,压根就没将人放在眼底过。
不过太子爷这些人却不屑与这种人来往,只是在一些私底下的聚会里见过几次面,交谈倒是从未有过,可以算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圈子里的人也分上下五等,高雅的人跟高雅的人混一起,低俗的跟低俗的聚一块,在太子爷的眼中这陈公子便是圈子里下五等的烂人、俗人。
太子爷不慌不忙的走上前,那管事的见有人见了包厢内,想到陈公子如今的样子,转过身就想赶走那人,一抬头却是愣住了。
他能不认识太子爷么?都是平时的熟客,跟陈公子一样,都是不能得罪的金贵主儿,对他们会所来说都是祖宗一样的人物。
连忙一脸谄媚的讪讪笑道:“哎哟,这不是太子爷么?今个是有空到这里,怎么?酒是喝完了,还愉快不?”都是一些场面话,态度比起二楼的公子哥要将姿态放得低,骨子里都透出一种奴才的嘴脸。
不知为何太子爷瞧着眼前那下巴尖细,连同眼睛跟嘴巴都尖细的管事,心底就溢出一股厌恶。
面色依旧不冷不热的,嗤嗤的笑道:“你们这儿还管人愉快?不就是烧钱的地方么?”
管事听出了他的讽刺,心底虽恼,僵着一张脸却依旧扯着面上那绷紧的脸皮,嘻嘻打着圆场。
“太子爷这话倒是让我们这边的人委屈了,你们都是金贵的公子爷,我们哪敢招乎不周呢,就算我小刘胆子再大也不至于啊。”
太子爷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那管事的脸在他的眼中仿佛砌了灰的墙,此时正簌簌的抖落了一层皮。
“方才你们说的那个姓焦的女人长什么模样?”太子爷似不经意的问起,语气都是淡淡、毫无波澜的。
陈公子面色有些困窘,被同一个圈子里的人瞅见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而且还是被人知道是一个女服务员打伤的,他心底能不恼么?所以拉着眼皮,将自己脑袋更往下低了一点。
管事的没听出太子爷的意思,正好奇的着,便从旁边人的手里面拿出焦闯面试时候带来的履历表,那原本是给陈公子的,不知为何他现在却转手给了太子爷。
太子爷接过那张表,哎呀,那一寸照里面抿着嘴唇笑的女人是谁他能不清楚么?无非就是那东西,那要命的东西。
起初眼底还平静如死沉大海,不惊起一丝波澜,可渐渐的嘴角拧着笑意。偏偏作孽的那陈公子又骂道:“你们这边快点给我抓到人,要是抓到了我准玩死那两女人。”
“玩死?怎么玩死?”带着嗤笑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陈公子一怔,然后满脸扭曲的冷笑道:“床上,那人不是装烈妇么,我倒要看看她有多贞洁,还是说为她那些破男人在我面前玩纯情?”
哦呀,这男人似乎真是说错话了,没看见咱家太子爷瞬间沉下的脸庞呢。
太子爷面上还笑着,一旁的管事也陪笑着,陈公子的朋友也笑着,为了那陈公子放荡的语言。
“哗啦”一声巨响,陈公子被人一脚踹到墙角上,身子砸在玻璃桌上,桌上的酒瓶子咕噜噜的滚了一地不说,那些名贵的酒也全给洒了,管事在一旁看着,心疼得不行不行的,可是却不敢贸贸然上去。
眼前的太子爷额头青筋暴起,满脸的狞色,恨不得拧断这陈公子的脑袋似的,管他老子不老子的。
“哎呀!救命,救命啊!”陈公子在波斯地毯上滚成一团,好不狼狈。
太子爷狠狠的拧着领口的领带,一扯便是扔在地上,补上第二脚,第三脚,非要揍得那陈公子呱呱叫的。
可惜那声音在他耳朵里刺耳,他抡起桌子上的酒瓶就朝他身上砸过去,一边踢着那东西眼底燃着熊熊窜起的火苗子。
旁边的人都傻眼了,等想要拦人的时候,余兴跟展锋两人各使了一个颜色,拦住陈公子的那些朋友,一边还让管事的别插手这件事,否则非要这里好看的。
管事的白了一张脸,连忙让人打电话给老板去,这事怕是只有老板能解决。
末几,太子爷跟展锋、余兴几个人出来,太子爷扯着闷热的领口,拿起手机便给花容拨了一个电话。
花容这边还未睡,仍在案前处理明儿开会的文件,接了太子爷的电话,却听到一声饱含怒意的冷笑。
“花容,好呀好,你说那东西在外企工作,如今怎么会在Z会所给人当赔笑的女服务员?!”
************下章是惩罚焦闯那东西了,谁让你篓子捅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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