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大亮了。
皇后仰首挺胸踏进九洲清晏的殿门。
“臣妾叩见皇上。”
皇上见皇后神色自若,突然说道:“皇后,你可知罪?”
皇后泰然答道:“臣妾不知。”
皇上提高的音调,字字有力,捶打在皇后的脏腑之中。
“你身为皇后,统领后宫。本应该事事垂范,为朕分忧。可是你竟然嫉妒嫔妃有孕,痛下毒手,害得朕没了一个孩子,荣妃也因此惨死。她爷爷和父兄浴血沙场多年,此刻正在新疆为朕剿平张格尔叛乱的余孽,荣妃却在此时受迫害暴毙于圆明园。你让朕怎么和边疆将士交待?皇家难道就是这样对待忠臣良将之女的吗?你还不知罪吗?”
皇后正色道:“臣妾位居中宫多年,一直勤俭自持,恭谨奉上,自认并未有一丝一毫逾矩之举。荣妃之事,与臣妾无关。”
皇上大声喝道:“慎刑司中,荣妃宫里的小宫女已然招供,你与掌事宫女玉瑾暗通款曲,伺机谋害荣妃腹中之子,你还不承认?”
皇后冷冷地道:“请问皇上,玉瑾何在?可否与本宫对质?”
皇上喊道:“高成!去慎刑司将玉瑾提来!”
高成走到御前,对皇上、皇后行了礼,回禀道:“回皇上,慎刑司刚传来消息,玉瑾受不住酷刑,人已然断气了。”
“死了?”皇上一惊。
高成说道:“慎刑司给玉瑾用了所有酷刑,人早就废了,断气是迟早的事。”
皇后转向高成道:“敢问那玉瑾可有吐露本宫与她谋害荣妃之事吗?”
高成道:“回皇后娘娘,玉瑾至死不承认受命害死荣妃娘娘,更没有提及皇后娘娘。”
皇后对皇上道:“皇上,虽然有人诬告,但是玉瑾至死没有承认,足见臣妾清白无辜,请皇上明察。”
皇上来回踱了几步,对高成道:“慎刑司中众人,除玉瑾已死外,其余一律杖毙。朕不得不给杨家一个交待啊!”
说完转身对皇后道:“皇后,虽然玉瑾没有供出你,但是此事你难逃干系,朕先解了你治宫之权,由贵妃代理,你且离开圆明园,先行回宫,无召不得外出。”
突然,门外有声音传来。
“皇上,切不可姑息养奸啊!”
同时,有太监的声音响起:“太后驾到!”
皇上快走了两步,迎上前去,搀过太后的胳膊,服侍太后上座。
太后脸上满是威严的神色,对皇上道:“皇上,皇后毒害后妃和皇嗣,绝不能姑息。”
皇上道:“皇额娘,玉瑾已死,已然失去了人证。而且,她临死都没有指证皇后与此事有关。其他证据也并不能明确表明皇后一定参与谋害荣妃。”
太后冷笑道:“人证?哀家给皇上带来一位。”转而对淮秀道:“把人给哀家带上来,请皇上亲自询问!”
话音刚落,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被带上了殿。
皇上问道:“你是何人?”
那男子战战兢兢地道:“微臣于泳濂,乃是太医院的太医,曾为荣妃娘娘安胎。”
皇上道:“抬起头来!”
于太医微微扬起头。
皇上道:“的确是。”转向太后问道:“皇额娘,这是何意?”
太后说道:“今天于太医来找哀家自首,自陈帮皇后毒害荣妃之事,害怕皇后杀他灭口,所以将一切和盘托出。”
皇上心中一惊,向于泳濂道:“确有此事?”
于泳濂磕头如捣蒜,说道:“皇上饶微臣性命,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太后。”
皇上对皇后吼道:“皇后,你跪下!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后跪下,神色依然未变,说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从未见过此人,不知他为何诬告臣妾。”
皇上向于泳濂说道:“诬告皇后,可是死罪,你可知道?”
于泳濂道:“微臣万死,不敢欺瞒皇上!”
皇上问道:“是与何人接头?有何凭证?”
于泳濂答道:“乃是皇后身边的知秋姑姑亲自找的微臣,微臣本不愿意,奈何她用皇后威权相逼,又以银钱利诱。微臣一时迷了心窍,犯下了滔天大罪。此事有皇后的赏银为证。”
太后身边的淮秀拿出一包纹银,高成接过来呈给了皇上。
皇后道:“皇上,臣妾冤枉。不仅臣妾与此事无关,臣妾也敢保证,知秋亦与此事无关。银锭都是一样的,安知是臣妾赏的?”
皇上对皇后道:“你即使能为自己辩白,安能保证底下的人不会背着你做下见不得人的勾当?”
皇后正色道:“知秋乃是臣妾的心腹,宫内人尽皆知,此人诬告知秋,便是冲着臣妾来的。臣妾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垂范后世,绝不会为了一己荣辱,让宫女去顶这莫须有之罪。”
皇上听了微微颔首,拾起一枚纹银拿在手里看了看,突然对于泳濂说道:“于太医,向朕承认毒害皇妃是死罪,被人杀了灭口也是一死,你因何惧之啊?”
于泳濂磕头磕得脸都快要埋进地里了,颤抖着说道:“微臣毒害荣妃娘娘之后于心不安,因而向太后自首。”
皇上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于泳濂,冷笑一声,说道:“那你为何向太后自首,而不直接向朕自首呢?”
于泳濂被这样一问,早就吓破了胆,只管不停地磕头,嘴上哭喊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皇上怒喝道:“大胆奴才!欺君罔上,谋害皇妃,拉下去,杖毙!诛九族!”
太后见状连忙道:“慢着!皇上,此人其罪当诛,可是念他良心未泯,更是供出来了幕后指使,以哀家看,诛九族就免了罢!”
皇上看着太后,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皇额娘,罪犯欺君,不容姑息啊!”转身对众人道:“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马上杖毙!”
于泳濂被拖得四肢离地,远远地还在喊:“皇上饶命!太后救我!”
皇上对皇后道:“皇后,你跪安吧,在朕解除你禁足之前,不许迈出宫门一步。”
皇后心上的巨石至此算是放下了,对皇上和太后行了礼,退下了。
皇上对高成、淮秀等人说:“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纷纷退下了。
太后面色不悦,急急地对皇上道:“皇上,人证物证俱在!何以如此包庇皇后?”
皇上背过身,语气平静。
“皇额娘,朕的亲额娘命薄,早早就离朕而去,从小是皇额娘抚养朕,视朕如亲子,而朕也视皇额娘为亲额娘。朕的亲额娘去世之后,父皇便立皇额娘为皇后,皇额娘亲生的儿子也都是嫡出了。但是直到朕登上帝位,皇额娘都未曾向父皇提过废长立幼。这些儿子都记在心里,深深感念皇额娘的恩德。也正因为如此,皇额娘让我娶谁,我便都娶了。除了朕的皇后之外,又纳了祥妃和全贵妃。对于全贵妃,朕并不是众人眼中那么钟爱她,朕只是知道,朕只有这么做了,皇额娘才能放心,才能不再逼朕接受一个又一个钮祜禄氏的女子。”
太后被皇上这番话惊得愣住了,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皇上继续说道:“皇额娘,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荣儿年纪轻轻就殁了,连带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了,朕已然很伤心。朕身边又少了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皇后陪伴着朕这些年,无甚大的过失,对朕也有几分真心。朕不想此时废后。希望皇额娘能够理解。”
太后愣了半晌,嗓子眼冒出一声:“皇帝……”
皇上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了,朗声唤道:“高成!替朕送太后回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