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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春荫

刁后外传 南菜园居士 2990 2024-11-18 14:52

  延彰十一年,夏初,北辰国屯兵北境,蠢蠢欲动。

  小屁孩和我周岁宴后不久,大伯奉旨北调,受封虎贲将军,率十万大军驻守北境重镇宁朔。

  大伯离京,小屁孩极为不舍,嚷嚷着也要上阵杀敌,自然遭来爹娘一阵笑骂,小屁孩为此好长时间闷闷不乐。

  同年,北辰国大旱,水草丰美的呼伦草原寸草不生,牛羊马匹损失无数,边境局势日趋紧张,战事一触即发,秋天,北辰铁骑千里奔袭,取道死亡之域魔鬼海,偷袭西河,西河郡守猝不及防,战死殉国,西河沦陷。消息传到京城,朝野大惊,龙颜震怒。

  当今圣上十八岁登基,如今正值而立之年,在位十一年,励精图治,国泰民安,何时受过如此窝囊气,当廷下旨,着虎贲将军水念远领军北上,彰显天朝神威,靖平敌军,收复失地。

  大军于西河城外十里处安营扎寨,大伯令兵士每日城下叫阵,敌军疑有诈,闭门不出。大伯佯装攻城,故作声势,同时暗渡陈仓,亲自领兵绕道云中,截断敌军粮道。北辰铁骑兵贵神速,优势正在于神出鬼没,让对手防不胜防,如今退守孤城,粮草难继,渐渐军心动摇,士气浮躁,不得已弃城北返,强占上党。大伯忌惮困兽之斗,又值冬日,兵士体生冻疮,于是下令饮马西河,与上党敌军遥遥对峙。

  延彰十三年,上党城中粮草告罄,士气萎靡,大伯命军士扮作百姓,潜入城中,里应外合,一举拿下上党,敌军丢盔弃甲,仓惶北逃,退守边境。

  捷报频传,朝野共庆,圣上钦封大伯为骠骑将军,赐奇珍异宝无数,并惠泉佳酿百坛。大伯将珍宝悉数赏给下属,御酒尽倾西河,全军共饮,将士无不感恩戴德,上下一心,士气空前。

  消息传到水府,我正和小哥哥解九连环,我摆弄几下没有头绪就烦了,转而去调戏某鸟,某鸟这两年好吃懒做,肥硕不堪,皮毛油亮,铁定三高,臃肿的身材,加上精明的斗眼,怎么看怎么像贪官。

  我冲着某鸟龇牙咧嘴,某鸟冷眼瞅着,那眼神,活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某鸟一向欺软怕硬,独怕小屁孩,小屁孩一拿弹弓朝他比划,他立马伸长脖子高呼:“大将军,大将军。”活脱脱一个狗腿子。

  小哥哥端坐在榻上锲而不舍。小哥哥五岁了,风神俊朗,面如冠玉,三岁《论语》倒背如流,四岁熟读《尚书》,被圣上钦点为端王伴读,共同师从太子太傅。

  延彰十四年,北辰国铁骑再度挥师南下,陈兵雁门,两方拼杀惨烈,雁门一月之中三度易主。敌军占领雁门,战争陷入胶着状态。

  北方局势半死不活,我的生活却翻开了崭新一页。

  帅爹为我请了先生,我悠哉悠哉的小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

  夏惟庸是已故大儒谢子翼先生的关门弟子,乃当世高人,学富五车。琴棋书画,经史子集,天文地理,五行八卦,无不精通。先生常年隐居钟南山,圣上屡次有意授予官职都拒不入仕,不过因缘巧合,先生与帅爹是君子之交,应帅爹之邀,欣然过府教导我。

  先生待人和蔼,唯独对我的学业异常严苛,但是我由衷地尊敬先生,“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形容先生最恰当不过。

  想到穿越前辈们虽然阴差阳错地技惊四座,但是往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就立志利用大好时光好好下一番苦功,有点真才实学傍身,没准将来要靠此保命,因此我格外用心,先生貌似还算满意。

  先生因材施教,授课别具一格。这日春意盎然,放我一天假,但要我第二日上交一幅春韵图。

  想到漱芳阁的杏花,我毫不犹豫地去了。因为年纪还小,娘不同意我自己搬过去,但命人将漱芳阁彻底打扫了一番,方便我平时去玩。帅爹着人给我扎了一座秋千,就架在树冠之下。杏花开时,我常常徘徊一天,乐而忘返,不知今夕何昔。

  今年课业繁重,一次没有来过这里,时值春暮,怕是要辜负了那满树芳菲。

  果然,漱芳阁里绿肥红瘦,新叶满枝,藏着几颗小小青杏,秋千寂寞空垂,一脉涓涓流翠。

  徜徉中庭,怅然若失。佛诗有云:终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归来偶把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枝头残香空余,我的春日又在何处?因缘际会,我来到这方时空,何来我的因,何为我的果,是我这抹幽魂占了这副皮囊,还是这副皮囊囚了我,今日我是谁,他年谁是我,悠悠孤魂,无根无凭,天下之大,寓何处以为家?

  思及此处,背上隐隐作痒,一时心绪翻腾,意念九转,前世今生诸般往事掠过心头。

  满腔愁绪,激荡难平,当即尽付丹青,挥毫泼墨,一幅春荫图一气呵成。

  平林漠漠,烟幕如织,春山层岚,浮云出岫,一脉清流寂寂九回,水穷处伊人独立,背影飘乎,仿佛时刻欲乘风归去。

  辉娘见我心绪不佳,吩咐绿萼唤来软轿,我登轿瞬间,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若有若无地追随着我,恍若实质,回头细看,只余满目浓荫,欲滴翠色。

  郁郁整天,背上深深浅浅地作痒。

  这几年爹娘有意淡化这件事,我也不甚在意,今日索性解衣对镜,亲自看个究竟。

  背对着站在妆台双鱼镜前,举起菱花镜上下打量,镜中出现欺霜赛雪的玉背。只见从琵琶骨到腰际,寥寥几根红线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九尾凤凰,此时红线隐隐发亮,不一会发丝般的红线变得半指粗细,淡淡的粉色逐渐鲜红欲滴,血目光华流转,凤凰展翅欲出。

  世界真奇妙!我由衷赞叹,这种超自然现象现代科学貌似也难以解释,古人省事,通通归功于鬼神,姑且就信一把,也不知道我这档子异状出自哪位大人的手笔。

  倒是一夜好梦,梦里杏花满枝,香雾空蒙,崇光袅袅,我躺在花雨中,触手生凉。

  第二****早早就来到书房,先生丘壑在胸,素喜大气豁达之物,墙上悬着一幅山居行旅图,看拓跋印信,是先生恩师子翼先生墨宝,临窗一张紫檀大案,案上玛瑙盘中供着几只佛手,另有雨过天晴青瓷笔洗,两匣描金松烟墨,十几方宝砚,湖笔倒悬如林。

  先生准时而来,先考查我《左传•桓公》之句,我对答如流,先生微微颔首,复又看我昨日之画。

  缓缓打开画轴,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先生脸色剧变,双目如电,陡然射向我。

  我不明所以,静静地回视,先生眼中震惊、怀疑、悲伤、惊喜种种神情交替而过,直视着我,一脸探究,面色复杂。

  半晌,先生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淡淡问道:“虽然笔力稍显稚嫩,但是意在笔先,气韵灵动,画得还是不错的,这幅画送给师父可好?”声音如常,清淡无波,但是双手却不自觉地紧握成拳,青筋凸起,暗暗颤抖。

  “好。”我不经意答道,明显感到先生大大松了一口气。

  先生微恙,这日早早就散了,我行礼后起身回房,途径花园,远远就听见惊天动地的声响,不用说,又是小屁孩在折腾,这小屁孩就是一典型的多动症。

  下午公孙大娘来教导我舞艺,公孙大娘是教坊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一曲霓裳羽衣名动京城。

  晚上和素问学编穗子,玉珠金豆,叮咚不绝,亦成无律之音。

  夜里落雨,入梦的居然是铁马冰河。梦中我策马立于两军阵前,并肩一骑,骑士白袍银甲,身姿挺拔,裹在团团光雾中,看不清面目,只余璀璨夺目的熠熠眸光,远处天际一只血色巨鸟迂回盘旋,嘴里衔着一枚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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