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艳显得极为震惊,直视着我,发怔地问道:
“你……你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你真的是当年的那个秦小敏?水白虾的同桌?”
也难怪她会这样,当年的秦小敏同学是多么的默默无闻,不显山不露水,可以说存在感极低。但谁能想到多年后的她,一身道术、通晓阴阳,还敢拿着块玉叫嚣,地府的人她也能办!
“咳,那个,别的你也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要清楚这块玉在地府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就是了!记住,是至高无上!”我特意加强语气重复了一遍。
其实,至于有多至高无上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从灵隐以及老牛、老马那里无数次听说,他们的焰王殿下是阴间的光明之神,不死火焰的化身,声望极高!虽和阎王爷以君臣之称,但阎王爷也敬畏他三分。千百年来,阴司十八层地狱所管制不了的恶鬼、重犯,全都是交于焰王的烈焰地狱代为管理、看押。
刘艳显得更加惊骇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信了我的话,但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种渴望,而且这种渴望越来越强烈,她用手按着地奋力向我爬近了两步,我以为她这是要求生,是想让我救救她,不料她却开口说道:“我罪有应得!”
我一愣!
“但是……我求求你,救救那些被我所害之人的魂魄吧!他们都很无辜,他们本都不该死!”刘艳眼中是一种真诚的乞求加忏悔。
“你是说……那些被你以‘替人复仇’之名所杀害的人?”我皱起眉,听楠哥说过,刘艳以这个名义所害的人,不在少数。
每每只要有人烧纸求她,说自己有冤,她便帮人去复仇伸冤,她不伤当事人分毫,只杀当事人最亲、最心爱的人,车祸、落水、跳楼、卧轨……各种残忍手段,那些人看似死的偶然,其实每一次都是她在背后操纵。这还不算完,她还要趁人刚死,硬生生地将人家的魂魄从躯体内剥离出来抓走。
刘艳发出凄楚的哽咽,带血的指尖深深挖进雪里说道:“我错了,大错特错!她说会送这些魂魄去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生死,再也不用轮回的美好之地,而事实上她是要吸收这些生魂的浓重怨气来补充自己的阴气,以达到她阴间、阳间自由穿梭的目的!我真的悔恨当初,我不该听信她的蛊惑,她说的全是谎言,全是谎言!”
“好了!你现在能不能跟我说这个‘她’是谁了?!”焦急之下,我的语气里可能也充满了怒火,这把刘艳震得一哆嗦,随即点点头。
我带着几分歉意,盯着她的嘴唇,焦急地等待她将要说出的那个人物,可是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声音气喘吁吁地叫唤道:“楠哥,楠哥我跑不对了!你……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呀?妈呀!这里不是四道街(殡丧品批发街)吗?”
正要开口的刘艳一听这个声音,蓦地睁大眼睛抬头望去,是水白虾来了!
“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楠哥顾不上跟水白虾解释,硬拖着他继续往这里跑来。
“呀!叨……叨叨?你怎么在这蹲着啊?出……出什么事啦?”很快跑到了近前,水白虾一见我非常吃惊地问道,并且捂着胸口也蹲到了我面前,而他现在所蹲的位置,正好和刘艳肩并着肩……
刘艳的脸上,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复杂表情,既幸福又痛苦。幸福,可能是因为此刻水白虾离她如此之近;痛苦,那是因为她很清楚,她的这缕残魂很快就将终结……
我的眼睛酸极了,不忍再看面前的一魂一人,起身扭头扑进楠哥怀里,眼泪哗哗的往下掉,人也哭出了声音。
“怎么了叨叨?怎么了楠哥?你们……你们这是?”水白虾搞不清状况,起身焦急地问道。
楠哥稍稍沉默了一下,对水白虾说:“兄弟,你要抗住!有件事我们不能再瞒着你了。”
“到底什么事啊楠哥?你快说啊!”水白虾显得沉不住气了。
“刘艳……她就在你身旁!”
“谁?楠哥你说谁在我身旁?大晚上的你别、别在这开玩笑啊!”水白虾挠头看看四周,一副又想哭又想笑的样子。
“他说的是刘艳!是刘艳!”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回过头来用手指着水白虾身旁。
“刘?刘艳?”几秒之内,水白虾都停留在一种痴怔的状态,像是无法理解我的话,又像是不敢去理解我的话。
没有再说什么,掏出指甲油瓶子和柳叶递给楠哥,我自己跑到一旁,背过身去用围巾捂住了脸。
“啊!!”大概是楠哥为水白虾贴上了柳叶,没过一会,只听身后发出一声凄楚的哭喊。
这一声里,透着一个男生不能承受的哀伤、惊恐和心痛……我不敢回头。
水白虾哭完那一声之后再无响动,不知过了多久,就听一个声音温柔而微弱的说道:“小磊,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了……永别了,小磊!”
若不是她提起,连我都快忘了,水白虾的本名叫“钱小磊”。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水白虾发疯一样喊道,随后就听身后咕咚一声。
我一回头,就见水白虾双膝下跪,正一个响头磕在楠哥面前。
“呀!水白虾兄弟,你这是干吗?”楠哥急忙蹲下扶他。
我也跑了过去,可还没等我跑到跟前,水白虾就用膝盖拄着地转向我,咕咚又是一个响头……
“楠哥,叨叨,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水白虾的声音已经沙哑到咳血一般,那样子让人看着撕心。
“水白虾,水白虾……”我一边拉他起来一边陪他大哭,那句‘不是我们不救,而是救不了了’始终说不出口。
“小磊,别为难他俩了,别哭!你跟我说说话好吗?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来东北了,知道你是来找我的,我特别开心!我也经常去看你,看你哼着歌做菜,看你面带笑容招待客人,只是……你看不见我,这些你都不知道。”刘艳勉强直起腰,手隔着空气,想要轻轻抚摸水白虾的脸一样。
水白虾不再挣扎,转过脸来,对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默默流泪,半天才哽咽道:“艳艳,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为什么不早点让我知道?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即使你变成了鬼我也不会害怕,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因为你就是你,起码让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啊?我一直在找你!”
两个人的呜咽声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湮没了一切……
站在一旁,眼泪根本难以控制,楠哥用臂弯将我揽在怀里,搂得很紧很紧。
“你知道吗?我也曾试图着接近你,可是那一次,我把你吓坏了!看着你一个星期没吃没喝,还差点被你老板开除,我心痛极了……”刘艳再次开口,满是愧疚。
“你说的是……?”水白虾显出惊愕之色。
刘艳点点头说:“没错!那次打电话叫你送饭的人是我。只是我那时……已经死很久了!”
听到这句话时,我和楠哥的身体都不由一颤,猛然想起和水白虾初次在饭店相遇那次,他所说的他给死人送饭的灵异事件!
“我从门缝里看着你来,又目送着你走,还吃下了你送来的饭菜,我以为我可以用这种方式和你继续保持着那么一点联系,可是没留意竟给了你一张冥币,还引出了此后的那么多麻烦……对不起!”刘艳的哭诉不但让水白虾发怔,更让我和楠哥震惊!
若不是不忍心打断两人的对话,我真想立刻问问刘艳,她那时候既然都已经死很久了,为什么灵魂还能留在自己的体内,而且还能支配自己的身体去做一些事,比如吃饭?要知道,人死后不久,魂魄必定会和肉体彻底分离。
“如果不是被人用一些手段特意封住了魂魄,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死的太冤,怨气极重!”楠哥看出了我的质疑,压低声音在我耳侧说道。
‘死得太冤,怨气极重’这几个字在脑海里回旋,对呀,我还从来都没想过她的死因,她和我们一样年轻,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她的死亡?
蓦地望向刘艳,她身上的艳红色郑重地又提醒了我一次,没错,只有怨气极重才能形成红衣!不过,那艳红色只剩上半身了,下半身已经渐渐变淡,风吹流沙般在一点点消失……
“艳艳,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怎么那么笨,怎么就不知道那人是你啊?现在想想,那天电话里点的几道菜全都是你爱吃的,而且那天是你的生日,你这么提示我,我竟然还是没能知道……”水白虾愧疚地哭泣着。
刘艳抚摸着他的头,哭声也在颤抖,她说:那件事之后,我不敢再靠近你,因为我知道,即使我的灵魂还在,我腐烂的身躯和面孔也无法去面对你了,因为那会让你受到惊吓。
直到那天,我遇见了她,她将我从腐朽的躯体里解救了出来,我的魂魄一身红衣,面容和从前的我一样,我是那么开心……
她说,如果我舍不得离开心爱的人,想要继续留在阳间,就必须拥有一具活的身体,这样不但可以躲避阴差的追捕,还可以像活人一样活着,而她,给我送来了一具,身材匀称,面容姣好。
她告诉我,可以自由的复仇了,再也不用忍受冤屈,我还可以替那些像我一样无处伸冤的人们复仇。
我对她充满感激,并和她达成协议,永远听从她的命令,来报答她的恩情。哈哈哈,岂料一切都是个骗局,到头来只是个骗局!我成了双手染满鲜血的罪人!
“于是你们反目成仇?也是她要人来杀你?”没等我问出口,楠哥已经先我一步问道。
刘艳苦笑着点头道:“你不会相信,我和她反目成仇的最初原因就是因为你!”
“我?”楠哥不解地皱眉。
“对!不光是你,还有她!”刘艳又指向我,我也是一愣。
“哈哈哈……”刘艳又是一阵似哭的苦笑。她对楠哥说:“年前那次,我带人埋伏了你和那黄皮子老太太,致使你重伤,她怒了,我带着伤逃回了家乡,又从她的人手中救下了秦晓敏,她更是大怒,于是一直就没停止过对我的追……追杀……”
“哦?原来坟地烧纸那晚是这人要杀我?快说,这个神秘人物到底是谁啊?”我实在难忍这种煎熬了,可是话刚问完就见刘艳那边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只见刘艳上半身的鲜红之色“唰”的一下全部变没了!
在我们三双眼睛的惊骇注视下,就见那退了艳红,只有淡淡白色的上半身也在四下消散,刘艳就如同烟尘幻化一般,眼看就要消失在寒风中。
“叨叨救救她!楠哥救救她!快救救她!刘艳,艳艳!”水白虾惶恐的睁大眼睛,他的叫喊声像刀子一样划着我和楠哥的心。
可是风中只残留一句:小磊,好好的,忘了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