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点点头,没有多话,扭头就离开,钟武县城如今极度繁华,各种店铺一应俱全,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之后,这人从一家车马行走了出来,可身上的打扮已经不是原来的了,而是一副行脚旅人的模样,斜背着小包袱,还牵着匹劣马。
他又是逛了一会儿,观察着城中的景象,才从东城门出了城,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内,鄳县,轪县和西阳都能看到这位年轻人的身影,自称是来此探亲,过所文书齐备,骑着匹劣马慢悠悠的赶路,即便是过年的时候也是在客栈内渡过。这段时间他走了许多地方,看了许多事情,脸色沉重却不难看,之后这年轻人才回到了钟武县城,到了淮水码头租了条小船。
虽说没有现代那么多搜集情报的高科技手段,但有心人手底下的探子还是颇多的,钟武等地慢慢进入众人的视野中,或者说李云这个人渐渐被外界所知晓,前来探查的人数不少,不过他们的评述差不多都是一样,都是说“民生繁盛,军丁精悍却稀少”。
地方郡县有驻军的本就不多,即便是有也集中在天下有数的大城内,钟武这边还算正常,人们都知道,有驻军的郡县,军营都喜欢安排在城池边,或者是直接驻扎在城内,这样就可以依托城池防御,城内的民房可以当作营房,而且物资也是丰富,补给方便。
既然常例如此,探子前来自然不会地毯式的搜索,来到钟武就不会去什么荒郊野地,只是沿着县城之间的官道行走。但在李云看来,军队这般习惯,本身就是一种堕落腐朽的行为,所以,李府名下在外驻守的家丁营地都是远离县城,选择交通便利,地形险要的所在。
这样的目的,自然有避免让家丁士卒和当地的官吏豪族有过多接触的意思,也是在防备外人的窥探。钟武县南部是家丁大营所在,这边山川丘陵众多,就跟无人区一样,每日都有大批的马队例行训练巡视,外人出现在这片区域之内,下场只有被抓住。
在淮水码头上岸的年轻人和那些探子不同,不过他也没有想到去查看偏远的地方,这人在复阳县境内的上岸,换乘那匹劣马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正月里冰雪尚未融化,舂陵小城内的居民大多缩在家中取暖,街道上显得颇为冷清,刘家府宅外,一名形貌不凡,体态魁伟的男子当先而立,其后站立着十几个神色各异的汉子,这些人仰首朝前张望,似是在焦急等待着什么。
“嗒嗒嗒……”
马蹄声由远及近,没过多久,一个骑士便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来人行到近前,样貌清晰可见,俊秀的脸上因久被寒风吹拂,苍白中透着红润,跳下马后拱手一圈,说道:“文叔见过大哥,见过各位弟兄,有劳久候。”
“三郎,你可回来啦,收到你的消息弟兄们就翘首以待,走!进去吃杯酒再行叙话。”领头男子上前激动的拉着来人的手,大笑着说道。
其他人纷纷出言附和,早已有人上前接过马缰,一行人簇拥着朝府宅内走去。刘家依旧如故,唯一不同的,怕就是院中不畏严寒苦练技艺的五六百人了,这些门客和以前大不一样,不再是好勇斗狠之辈,百十人一组郑按照军阵聚散操练,气势颇为不凡。
“大哥这段日子也没闲着啊,看上去已是不弱。”
“那是当然,伯升大哥日日操练,文叔,你去钟武走了一趟,依你看咱们与那李云的人马相比如何?”
穿过大院,这些人边走边谈,若是李云在此,肯定会认出说话这人正是被逮捕入狱的刘稷,不知何时,此人已是安然无恙的返回,而李云牵挂的刘秀竟会亲自跑到钟武探查。
“上次对方逼近家门,我不在场,此次去那边转了一圈,也见到一些据说是李云手下的人马,对方不比咱们的差,而且人数远远超过。”来到厅中,刘秀喝了一口温酒,环视众人一眼,缓缓地说道。
“照你这么说,那咱们岂不是报不了仇啦!上回那些人确实不差,可现在咱们也是经过训练,还怕他不成,打过才能分出高下!”刘稷将酒杯摔在案几上,很是不忿。
“报仇,成天就知道报仇,就算杀了李云又能如何,和咱们要干的大事业相比,那点儿仇怨算得了什么!”坐在上首的刘縯怒斥道。
“大哥,眼下时机未到,声大义者,张胆而名目,定大策者,潜虑而密谋,我等早晚必然起兵,如今须忍耐为上。为今之计,当多储粮,广结援,静观流民与官府互斗,可待其两败俱伤,然后趁势起兵,以逸击劳,事半而功倍!”
刘秀说完,稍作停顿之后又说道:“我观那李云所图非小,并且敌友不明,实力强大,恐为日后之大患。”
随后他将此行所见所闻悉数道来,众人听完后都感觉到压力,刘縯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沉声道:
“上一次对方不知为何轻易放过咱们,事后也没来找麻烦,无论是敌是友,咱们不去主动招惹就是!倒是山东的樊崇势力声望越来越大,四下出击打击官军,恨不能以身当之!”
“大哥莫要急切,流民胸无大志,胜则聚,败则散,胜败不以为意,南郡的张霸,江夏的王匡、羊牧,还有那东海的力子都,河北大大小小的山头,皆是如此,但我等不同,不起兵则已,一起兵就只能有胜无败。”刘秀从容说道。
此时此刻,坐在厅中侃侃而谈的刘秀,哪里是外人印象中老实忠厚只知躬身田野的农夫,其眼光和大局观都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
刘稷见大哥点头认同,即便是不甘心也只得作罢,待众人散去后,刘縯叫住刘秀,说道:“伟卿前些天派人送来一批钱粮,三郎有空去新野拜谢一番,说不定还能见到你的心上人。”
说道最后,语气变成调侃,刘秀俊脸微红,屈身施礼后匆匆离开,刘縯看着兄弟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胸中的沉闷感减轻许多。妹夫邓晨时常支应钱粮,让刘縯可以安心操练门客,以待时机。
李云并不知道他所关心的刘秀已经来过钟武,摸过他的底,过年前后的这段时间他都非常忙,或者说李府的下属都在忙碌,开办私塾,招募一技之长的文告张贴出去之后,顿时在附近引起巨大的轰动。
私塾之事没有发生许书嘉等人料想中的麻烦事,可能是范围不广的缘故,但是应募而来的“人才”却络绎不绝,李云在开始的时候还颇为激动,亲自去考核现场观看,结果让他大失所望。两天过去了,一名像样的人才都没发现,绝大多数前来报名考核的都是想混口饭吃,李云索性是交给曾昱看顾,自己则泡在营地内。
天凤六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依照太史推算的三万六千年历法大纲,今年改年号为地皇元年,宣布天下大赦,屯集于长安的大军也终于在正月底开赴北方边境。
随着军队开拔,一份诏令下发全国,文告上说,正当出兵行军的时候,敢有奔跑吵闹触犯法律的就杀头,不必等到行刑季节,这道命令实行到年底为止。于是,频频传出有人因此被杀的消息,百姓恐惧异常,路上相见,只能以目示意,不敢交谈。
二月初三,李云早早的来到营地,因为高和说,家丁操练有许多地方值得商榷,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当然,还有其他大小首领的不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