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李云大胜之后,带着家丁们驻扎在轪县,营地外可就是热闹非凡了,凡是有些实力的官员豪强,都先后杀猪宰羊的跑来犒劳所谓的仁义之师。这次胜利目前只能算作是威慑,要想牢牢控制三县,这些人就是障碍,他本来是想温水煮青蛙,一步步消弱豪强的实力,然后再对地方官吏动手,不过苏萧萧带来的情报让他改变了这一想法。这些官吏豪族为非作歹的证据让他们死十次都不够!知道黑暗,可没想到竟然黑到这种程度。
早一天清除地方上的毒瘤就能解救许多人,所以李云给各处大撒帖子,鄳县,轪县,西阳三县的官吏豪族被邀请个遍,有亲近他的,更多地是那些没有打过什么交道的人,本来一个金家店乡游儌负责的范围不过几十里,不在辖区之内的人,真和李云没有什么交道可打,尽管这个游儌的身份早被当事人忘在脑后,但其他人可都还记着。
这些人接到帖子之后,没有一个拒绝前来的,距离较远的鄳县众人更是匆忙赶来,当然,大部分官吏认为没自己什么事情,不过是给李云这个已然是四县最大的豪强面子,前来看看到底在搞什么把戏。迅速平定民乱的实力让众人都有些惊惧,势大不可制的李府,手开始伸向自己的辖区。钟武县的同僚可是被整治的“惨不堪言”,事事看人脸色,有这样的例子在前面摆着,由不得他们不警惕。
李云表面上还是笑容可掬,温和的回应着身后豪族的恭维,这些人看起来都是斯文的模样,穿着绸布深衣,在那里不住的称赞李云此次乃是仁义之举。走到饭庄内,李云向站在那里的官吏们行了一礼,开口笑着说道:
“李云见过诸位大人!”
他们被外边的响动搞的惊魂未定,半响都没有人出声,鄳县郑县令轻咳一声,拱手道:“李大人果然是一表人才。”
平日听少爷少爷的听习惯了,被人称呼为李大人的这还真是头一份,李云不假思索的笑道:“想必这位就是郑县令吧?县令大人太过奖了,快请入席,诸位也都入席。”
郑县令没想到李云竟然认出自己,打了个哈哈,和其他人一起回到席上,好在饭庄将所有的屏风都撤走,空去很大的一块的地方,否则近两百人还真没法坐下。
李云这个宴请的主人一到,饭庄的掌柜就吩咐伙计流水价的送上酒水菜肴,并且小心的低声询问外边的家丁需不需要招待,得到否定后也就不再打扰。
酒菜不名贵,但也是美味无比,众人的心思也不在吃食上面,李云遥敬三杯后,说道:“今日请大家来就是想商谈一下那几千流民的安置问题,各位大人、家主可有良策?”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是放下酒杯,有些彼此熟悉的人交换一个眼神,不过没有人开口,一时间宴会上鸦雀无声。
“前些日子在下听人讲起鲍宣这个人,不知诸位可曾听过?”李云见他们都不愿意开口,不以为意的说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知道鲍宣此人的这时候真是坐不住了,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纷纷出声道:
“李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李大人提起这个大逆不道的人是何居心?”
李云冷眼看着他们的反应,神色不变的说道:“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有七死而无一生,在下觉得讲的非常对,难道诸位不这样认为吗?”
大小官吏均变了脸色,偌大个大厅顿时议论纷纷,不清楚李云说的是什么的豪族也都这时候也明白过来,动静闹得更大,有不少人已是出言怒斥。
鲍宣是前朝大夫,敢于上书直言抨击时政,这人品德高尚,秉性耿直,曾给汉哀帝上书说,当今百姓有七种损丧:水灾旱灾,一损丧;朝廷横征暴敛,二损丧;官吏假公济私,贪得无厌,三损丧;豪强大姓,兼并不止,四损丧;徭役繁多,农桑失时,五损丧;主管乡里的人鸣起鼓来,农民不分男女,都得抛弃作业,赶到路上去搜捕盗贼,六损丧;盗贼掠夺农民财物,七损丧。
单是七种损丧还好,更有七条死路:官吏任意打死人,一死路;刑罚苛刻,二死路;冤狱陷害无罪人,三死路;盗贼横行,四死路;报怨寻仇,互相杀害,五死路;饥饿无救,六死路;时疫流行,七死路。农民有七种损丧,又有七条死路,归根都是公、卿、守(郡守)、相(王国相)贪残成风的缘故。
他的这一上书引起轩然大波,影响范围很大,大多也被哀帝采纳,拟定限田限奴婢等等方案,不过遭到官吏豪族的一致反对而未能实施。后来鲍宣因敢于执法得罪了宠臣孔光,便被下狱问罪,王莽代汉后,极力排除打击不附己的“汉忠直臣”,处死数百人,鲍宣亦未能免,这是发生十几年前的大事,很多人都还记得。
鲍宣所说的七亡七死到现在更严重,两县的流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旱灾只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在场的人心知肚明,如今被李云捅破这层窗户纸,可想而知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时,一位中年男子站起身,高声说道:“岂能听信乱臣贼子的胡言乱语,我等奉公守法,日月可鉴!境内刁民骄纵狡猾,时运合该如此,怎能归结到在场诸公的头上!”
此人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李云点点头,也是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笑着开口问道:“敢问您是何人?”
看到李云过来发问,这人表情不变,拱拱手道:“本官西阳县尉崇刚,有何指教?”
“崇县尉,秩六百石,哦,我知道了,就是有良田百余顷,朝廷多年没有发放俸禄依然家财万贯的崇家吧,听说那些田紧挨着河边,几十名拿刀枪的衙役在那看守,真是了得,衙役都成了崇家的家丁。昨天还有人给我消息,说那衙役不准任何人从河里引水,是这么个道理,眼下各地干旱,田里边有庄稼的都缺水,那条河应该姓崇吧?我还听说,县城里好几家店铺在不久前也改姓崇,原来的掌柜都进了大狱,家里的财产全都进了崇家,他们的家人走投无路加入流民队伍,不知道那些掌柜所犯何事啊?哦,对了,您好像是说过,朝廷有王法,在西阳县我崇县尉就是王法!啧,啧,县尉大人真是威风,确实是奉公守法,日月可鉴,在下敬佩之至。”
李云和和气气的说着,好像是在拉家常一样,那崇县尉听到第一句话还是一脸倨傲,颇为自矜,听到后来脸色愈发的难看,接着又变得惨白,双膝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就是摔在席上。
良田,店铺,万贯家财当然都是利用职权,巧取豪夺来的,那几个掌柜的家人也被他赶出城外,西阳县城里的人就算知道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可现在李云对这些清清楚楚,并且当众说出来,怎么不让崇县尉心里害怕。
李云没有理会他,直接走向下一位,方才他们的对答已经是被周围的人听见,各个心惊胆战,看着李云满面笑容的走过来,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冰凉,可又不敢闪避,结果又听到:“这位大人,您官居何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