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巍峨的墓宫,如冰雕玉砌,耸立于万丈深的湖底。数十具被冻成冰柱的物事,有人,有各种神兽,为寒水所冲,沉积在那湖底的墓宫前,仿佛万古的冰雕,永恒不朽。那些修士在冰柱着睁着眼睛,仍然带着惊恐的表情,而那些各类神兽,也仍然在张牙舞爪,作咆哮状。沈皓即使身处冰湖底,似乎仍然能够感受到那些被冻住的神兽的咆哮声,如此的惨烈而悲壮,是临死前的挣扎!
沈皓心中骇然,暗想,若非自己能够吞.吐赤帝之炎,是绝难躲过这冰湖一劫的。恐怕是师父玄天宗和无妄真人那样的修为,也抵挡不了如此寒水的侵袭。只比他们稍低的玉狐狸夫人,也已经冻成了冰柱,斜倚在那墓宫前,正睁着一双美眸,仿佛仍然在愤怒地瞪视着沈皓。
而那具封印着三头蛟邪灵的五彩神舟,正落在那墓宫的上,不偏不倚。
墓宫极其宏伟,浑身散发着岁月古老的气息。三座塔尖般的墓碑石,撑出宫,大有直破苍穹之意。碑石上没有任何铭文,只有正中间那座碑上,铸刻着一枚星芒。虽无碑文,但沈皓仍然能够感受到那墓碑主人生前的威赫,便如这三座石碑那般,沉雄卓定,却带着一种气凌天下的霸气!
“我自不需任何铭文,只此三碑,傲凌天下,世人皆可匍匐!”沈皓情不自禁地暗想。
那五彩神舟内,三头蛟邪灵,极强悍程度,远比沈皓为甚。虽然舟外被凝结上寒冰,但是舟内那九幽邪火,仍然在肆意流窜,仍在做苦苦挣扎。那三颗怪头,仍有余力猛烈的碰撞着神舟,只是力度越来越弱,火焰也大不如前。
显然,这万载冰湖,正是它最佳的冰冻葬身之所,它终究要抵不住寒水侵袭,连同神舟,结为冰柱。
邪异的火焰,照耀着那宏伟的墓宫之,仿佛要惊动那沉睡万载的黑暗一般。
沈皓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在那彻骨的寒冷中,神力流动越来越缓,赤帝之炎也终于逐渐地减弱了。他根本没有余力去游动,只能拼命地运转着赤帝之炎,想延缓死亡的到来。
神识越来越弱,仿佛可见那龙尾开始凝结寒冰,迅速向着龙躯蔓延,而四只龙爪,也开始簌簌结冰。
沈皓那神识海中,原本响起了那三十六字浩浩圣音,也缥缈寂然,赤帝之炎逐渐熄灭。在神识海被冻住的最后一刹那,沈皓唯一能回想起的,是那星空之旅时,在那太阳神车中所听到的敲日之声……
曾经熟稔的朋友,消逝于冷寂枯茫的宇宙,还有那心头最深处的一遗憾……
然后,沈皓便看到,似乎有耀眼的白光,从那墓宫深处冲下,裂开碑石。那五彩神舟仿佛崩碎,火焰化成流光,被那墓宫深处所吞噬。然后所有的冰柱,包括自己被冻成冰龙的身躯,也被那墓宫深处给吞了进去!
…………
不知过了多少悠悠岁月,沈皓只觉得这一觉,仿佛极其漫长,睁开眼睛,便是一个纪元的重新开始。
但是那玄极冰湖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又鲜活如昨。玉狐狸夫人那美丽而惊恐的脸,那燃烧着邪火,封印着三头蛟邪灵的五彩神舟,那三碑耸立的古老墓宫……
沈皓感觉到身体仍然很僵冻,但那寒冷之意却已大减。悄然运转赤帝之炎,不久之后,第一缕赤帝之炎,从神骨中滋生,燃遍全身,又从龙吻中喷出,达二丈之许才熄灭。龙躯上凝结的寒冰,也逐渐被赤帝之炎所消融。
“他娘的,反正已经在冥狱中走过一遭,也就不怕什么冥王了。”沈皓暗想,他立刻又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在那座墓宫之下。
墓宫下仍然很寒冷,但已大不如前。沈皓吐出一口赤帝之炎,便能维持很久,足够暖身。他四下张望,眼前这座墓宫,仿佛完全由玄冰砌成,宏伟旷大,而自己则身处一条甬道中,头悬挂着几座发出晶莹之光的夜明灯,如亘万不灭的神火,照耀着这座古老幽秘的湖底冰铸墓宫。
与他一起冲下的有十余具冰柱,包括九名修士,男女皆有,三头神兽,甚至还包括那玉狐狸夫人。
这地下墓宫中,已没有了流动的寒水,所以寒气比外面,要弱了很大,沈皓完全可受得住。但玉狐狸夫人冻在冰柱中,仍然没有化去,想必她已经冻死在冰柱中了。
沈皓刚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她在冰柱中那仍然睁着的美眸,暗想,让你做我师娘又做岳母大人,算是便宜你了,想不到你不珍惜,还要自蹈死路,只可惜了我师父那一番苦心。
他踌躇了半天,终于将那冰柱给抬了过来,喷出几口赤帝之炎,化去那寒冰。
良久,玉狐狸夫人身上的寒冰,尽皆化去,但仍然身体僵硬,气息全无,一按玉臂上的脉搏,冷冰之极,连心跳也没了。
“不能吧,你修为也这么深,这掉下冰湖,最多几个时辰。你连几个时辰都挺不住?”沈皓暗想。
“好吧,看在夭和我师父的份上,还有……嗯,长得可真是妖媚,比你女儿还漂亮的份上,我再救你一次。妈.的,人生真是不公平啊,美丽的脸庞为什么总能弥补恶毒的心肠?”沈皓猛然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运转赤帝之炎,绕着玉狐狸夫人,形成一个火圈,将她慢慢地炙烤着。
那十余具其他的冰尸,也都堆在甬道中。沈皓左看右看,暗想,也不知道你们沉睡了几千年几万年,我若将这冰化去,你们总不能变成丧尸吧?我呸,我都修成了苍龙之典,还怕什么丧尸?
几把赤帝之炎喷出,迅速将那些冰尸化去寒冰,连那三头蛮兽也给化了坚冰。
当那围绕着玉狐狸夫人的火圈熄灭后,她嘤咛了一声,竟然睁开了眼睛,苍白的脸上,悄然浮上一抹淡淡的血晕,如透明一般,竟显示出一种妖异般美丽,让沈皓看得也为之一呆。
玉狐狸夫人紧紧地缩着娇躯,单薄的衣衫裹体,仍然不住地瑟瑟发抖,那嘴唇发紫,显得极其寒冷。
“夫人,你真命大啊,这么冷的冰宫,也冻不死你。”沈皓见救活了她,也毫不客气,给她嘲讽了一句。反正他现在也不期望两人能够缓和关系,跟未来的岳母大人做死对头,其实感觉还不错,你不让我娶你女儿是吧?我拐了你女儿以后,再逃得远远地,看谁损失大!
岂料玉狐狸夫人,罕见地没有斥责他,而是仍然抱缩着身子,不住地发抖,甚至连听到玉牙的切齿声,咯咯作响,显然难熬这寒冷。
沈皓摇了摇头,暗想,送佛送到西,希望夭能知道我今日在这墓宫中,为了救活她母亲,居然如此高风亮节,不计较她屡次要杀自己的恶意……咳……
沈皓当即高风亮节地吐出一口龙炎,要再暖和一下她,岂料一口龙炎喷出,那玉狐狸夫人的娇躯,竟然逐渐幻化,迅速的缩,然后变成了一头浑身雪白的长尾狐狸,裹在那衣袍中,将尾巴绻了起来,将尖长的脸也给深埋进尾巴中!
沈皓看得目瞪口呆,一口气没有完全吐出,赤帝之炎倒卷上来,登时烧得自己龙须龙眉尽皆着。他手忙脚乱地熄灭了龙头上的火焰,暗想,原来这玉狐狸夫人,还真是人如其名,果然是一头狐狸修成大妖!
想想无妄真人,金蛇神君,还有师父玄天宗,三个都是天立地的英雄豪杰,竟然为了一头狐狸,恩怨纠缠了一生,可怜亦复可笑!恐怕也只有这头狐狸,有这样的魅力,让师父他一生郁郁!
不就是一头妖精吗?沈皓暗想。他重新幻化成人身,然后那瘫在地上的衣袍,披覆在身上,仍觉得寒冷,又将那几个已经解冻的修士的衣袍全给解了下来,将自己裹得紧紧的,这才一把拎起那狐狸,便往墓宫深处走去。
那狐狸仍然被冻成僵僵的,像死物一般,任由沈皓提着俩尖耳朵,长腿直垂着。沈皓提着那狐狸凑到眼前细看了几眼,又提着耳朵掂了几掂,暗想:“饶你是多么聪明的狐狸,饶你地位多么的尊贵,脸孔多么的倾城绝世,终究逃不过猎人的手!夭要是知道我像提兔子一样提着她母亲,不知道她会不会将我生吞活剥了。切,那狐狸,不也是一只狐狸吗?”
在这湖底的万古老墓中,沈皓一想起夭,忽然觉得心中一微微的暖意在浮动。那狐狸不知道现在在干什么,只怕正痴痴傻傻地在奔流城中等着吧。
见手中那玉狐狸夫人所化的白狐,仍然像死物一般的垂着,两腿僵直,沈皓有些心慌,暗想,明明看你活了过来,不会是重新变成原形,就彻底死了吧?
沈皓无奈之下,当即将那白狐给抱了起来,不再提她的耳朵,而是用那厚厚的衣袍,给紧紧地裹着,抱在怀中,开始一遍遍地运转着那三十六金字诀,一口赤帝之炎流转全身,不多时,周身发烫,那包裹着白狐的怀抱,也像一个火炉一般的暖和起来了。
那白狐僵直的身躯,终于逐渐的柔软了,似乎有了些生气。沈皓暗想,狐狸原本就性寒,极能抗冷,但在这墓宫中,居然也抵挡不住如此寒气,看来,还是自己强壮。
地下墓宫,四通八达,幽深神秘。沈皓抱着白狐,想要寻找墓宫的出口,只闯了几道墓口,却发觉自己已经迷了路,仿佛闯入了一个巨大的神秘迷宫中。
墓宫的四壁,刻满了奇怪的符文和各种神秘玄奥的道诀,日月星辰浮图,似乎在歌颂着这墓宫主人生前的绝世风华,冠盖人间。沈皓对修仙之道一窍不通,也不识得这满壁图纹,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墓宫深处乱闯。
“橐橐橐——”
从墓宫深处,似乎传来几声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由轻及重。墓宫黯暗,寒冷阴森,这深处传来的脚步声,便仿佛是幽冥世界的召唤声,让平素极为胆大的沈皓,也忍不住为之心中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