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杂种”、“死哑巴”、“怪胎”、“扫把星”……
李抱着头蹲在墙角,一声不吭地任由四五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殴打。
他不想还手,也没有还手的机会,他也不想喊叫,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发出声音。他的面目平凡,平凡到就算你把他深深记在了脑中,一回头,你就会忘掉。他没有名字,就只有一个姓:李。
这里是河南鹿邑县李庄,姓李的人很多,虽然这个地方,在地图上都没有标明的资格,不过,在春秋战国,这个地方出了一位圣人——这个地方在春秋战国时期属于楚苦县历乡曲仁里。太清宫位于鹿邑县城东五公里的太清宫集东北隅,是祭祀老子的祠庙,也是老子的诞生地。
“住手,不许打人!”小孩子们看见有人管了,四散跑开,一个老道士走到墙角,伸出手想要牵起李。李摇摇头,自己扶着墙角站了起来,额头有个红印,不知道是哪个孩子打的,浑身灰头土脸的,不过很奇怪,这么多孩子欺负他,他也没有哭。
老道士很纳闷,一个才五六岁大的孩子,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不仅没有哭,而且还带着一种若无其事的表情,似乎挨打的不是他。老道士看着李,虽然面貌平凡,但是眼神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好一块纯金璞玉”,老道士心中暗赞。
老道士是李庄附近少清山上少清宫最老的香火道人,*的时候道士都被当成四旧赶跑了,就他还留着;少清宫因为离太清宫不远,人们大多跑到太清宫去上香了,来少清宫中上香的人真是少得可怜
今天老道士下来化缘——已经三四天没人去少清宫上香了,只好下来“看看”,正好遇到这事。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那里?几岁了?”老道士一连串发出了好多问题,得到的答案只是摇头,李拍拍屁股,望了老道士一眼,走开了。
老道士望着李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微笑……
半夜,星辰稀落、月色如水 ,李庄里唯一的破落的土地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来客环顾四周,发现没什么动静,这才步入土地庙,土地庙里只有李一个人在睡觉。李的睡姿很奇怪,侧左身面墙而睡,右手拇指放在右耳后,左手按在右肩,左腿伸直,右腿屈曲,正好右脚拇指压在左小腿近膝盖三分之一处。来客站在李的面前,细细端详李的睡姿,口中发出一声惊咦:“右手少商按住听宫穴以绝外界之音,左手劳宫穴按住肩井穴、隐白穴连着足三里,连接体内阴阳之气!”
月光照射下来,映在来客脸上,来客赫然是少清宫老道士,原来他今天看到李,感觉很好奇,于是趁着化缘的时候向村民探听了有关李的消息。
原来李出生的时候,既不哭也不笑,两只眼睛很淡漠地看着四周,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孩子,唉!”答话的是接生李的接生婆,叹了一口气道:“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眼神,就像……就像……就像已经历经世事沧桑的百岁老人,哦对了,你现在的眼神也和他很像。”
“孩子生下来,他娘就得血崩死了,他爹也因此而疯掉,孩子由他叔叔抚养到三岁的时候,他叔叔因为要把他爹送去医院治疗,一起在路上给车撞死了,可怜啊!到现在连个名字也没有。”
“这孩子肯定是扫把星转世的,克死了他的父母和亲戚。”接生婆说完,旁边的妇女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就是!而且这娃到现在也不会叫人,我看可能是哑巴。”
…………
“他几岁了?是谁给他吃穿的?”老道士连忙转移这些大妈的注意力,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起码有五六台戏,要是一起开动,老道士恐怕得送医急救。
“都是我们这里的人一人一口饭把他养大的,老李家为人很好啊,太可怜了。”接生婆的话引起一阵嘘吁和感叹。
老道士点了李的昏穴,伸手把李的嘴巴打开,李舌顶上颚,呼吸绵长,老道士微微颔首,舌顶上颚,这是修炼先天心法的最起码的步骤,一般人在周岁后睡觉时舌头就不会再顶着上颚了。
“单是这睡姿,普通修真之人就得花上一年时光才能调整好,看来我找了二十多年的苦心终于没有白费。”老道士自言自语,神色比发现了一座宝藏还兴奋。
老道士挥袖解开李的穴道,唤醒了李。
李揉着睡眼,看见面前是日间帮他解围的老道士,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对吧。”李点点头,他不会说话,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和他讲过话,他所听到的话都是骂他,或是那些大娘们把吃的给他时怜悯的话语。
“可怜的孩子,你受的苦也太多了,你愿意随我一起去少清宫,我来教你读书写字,教你说话,好么?”老道士手轻轻抚mo着李的头部,温和地说着。
“说……话……,好!读……书……好!”李一字一句地说着,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道士不会伤害他。
老道士带着李,来到村长家,告诉他要收养李,办理了一些手续,二人就上了少清山。
松坡冷淡,竹径通幽,转过一座竹林,曲折的山路尽头,是一座道观。
山门上的牌匾写着“少清宫”三个漆金大字,字体雄浑有力,但又有些飘逸洒脱,可惜金粉脱落,显露出一丝苍凉。微风吹处,牌匾一阵晃动,摇摇欲坠。
老道士身穿灰色道袍,携着六岁的李进入少清宫。进了山门,两株巨大的松柏分列两边,左松右柏,都有十人环抱粗细,奇怪的是,一株向左旋,一株向右旋;相传是老子亲手种下的,象征太极图中的阴阳二气,看来在老子的家乡,一草一木都有灵性。
二人步进三清殿,这里倒也干净整洁,神案中端坐着元始天尊,左边是灵宝道君,右边是太上老君,供桌上只有一盘山桃,三杯清水。
老道士伸手取过六枝香,在供桌上点了,递了三枝给李,二人向着三清像顶礼膜拜,接着,老道士转头朝着李说道:“孩子,从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来,我带你到处转转。”
少清宫是仿宫殿建筑,因为唐朝皇帝与老子同姓李,唐朝皇帝便把老子认作了自己的祖先,唐高祖武德三年(公元670年),“特起宫阙如帝者居”,敕建了太清宫,并且集齐天下知名道者,在这里修订道藏,并且派钦天监李淳风主持其事。
而道者们因为太清宫人多不利清修,于是便又仿照太清宫,建了上清宫和少清宫。
少清宫是三进宫殿形建筑,三清殿过后是紫极殿,这里供奉着老子骑青牛西去的调像,牛背上的老子恬淡自然,似乎已融入无边的大道之中。紫极殿后是一排云房,因为没有人住,许多房子都荒废了,老道士将李安置在自己居住的云房隔壁。
后山是一片空地,由于战乱加上*,少清宫虽然因为地理位置隐秘,没有受到战火的破坏,不过也因为地理位置差,变得人迹罕至。于是老道士就把原先作为道士们练武的空地,开垦成一个小菜园子,倒也可以自给自足。
最让李感兴趣的是空地上的石雕大青牛,那青牛扬首朝天,状态悠闲。李小孩子心性,左摸摸右摸摸,最后老道士将他抱上了牛背,让他过足了瘾。
李就这样定居了下来,不必再过着流浪的日子,不过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被叫起来扎马步,练劈腿,然后帮着老道士整理菜场,中午吃完饭后,睡上一觉,下午开始跟着老道士读书,老道士什么都教,道教经藏、语文数学,就连英语也教。
李是个小孩子,怎么能做得了那么多的事情,不过说也奇怪,无论他做得多累,只要一觉醒来,马上精神百倍。
其实这都是老道士的功劳,为了给李奠定好基础,他每天都给李吃片那观前松柏树下凝结了千年的茯苓,每天李睡着后,还用真气帮他疏通经络。
转眼间,李住进了少清宫也三个多月了,由于饮食固定,加上早上习武锻炼,晚上习文,整个人比起以前精神好多了,人也壮实不少。
这天,李被老道士叫进紫极殿,一进殿,发现里面多了两个道士,一个鹤发童颜,长须过腹,面目慈祥;一个长得肥头大耳,满脸带笑。老道士三人都头戴紫金冠,身穿无忧鹤氅,足蹬屐鞋,腰系丝带,气氛很是隆重。
“孩子,今日请得太清宫和上清宫两位师伯做见证,今日收你为少清宫第三十六代弟子。”
原来这两位是太清宫和上清宫的两位观主天机子和玉机子,老道则是少清宫观主玄机子,三人本是师兄弟,分掌这三座道观。
行过三跪九叩大礼,李成了少清宫第三十六代唯一的弟子,因为他未满十八岁,所以只能作为俗家弟子,他现在还不清楚这个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本无名,但既然入我门中,为师就按排行给你取个名字吧。”
“是!师父!”李心里一阵激动,他终于也有名字了,不再是只有一个姓的流浪娃了。
“第三十六代弟子排行为风,你生性随和,就叫随风吧。”
“谢师父!”经过玄机子这段时间的调教,李随风那不会说话的毛病已经好了。
“大师兄,请您训示!”玄机子朝天机子欠身说道,天机子自从见到李,便手抚长须,不住看着他微笑。
“我们三清宫本是道门一脉,传到我们师兄弟这一代已经是三十五代了,可惜四师弟不知将道门令以及传宗玉简藏于何处,我道门因为没有这两样东西,从此式微,门人离散,唉!”天机子一番话,说得玉机子两人神情都黯淡下去。
“好在三师弟你终于找到这么一个身具无为道骨的好徒弟,看来我道门一脉又可以发扬光大了。”
无为道骨?这是什么东西,李随风心中嘀咕着。
“大师兄,随风师侄真的是无为道骨?”玉机子神情激动,望着李随风,那眼神就象饿了三天三夜的狼,看得李随风汗毛直立,打了一个寒噤。
“你看看他的眼睛!”玉机子闻言往李随风望去,发觉没有什么,只是感觉他的眼神有点淡然。
“什么也没有啊,只不过眼睛有点大,又有双眼皮罢了。”
“你运用本门无为心法再看一次!”
玉机子功聚双目,往李随风眼中望去,这下,他马上感受到李随风那玉样温润的眼神里的淡泊和宁静,宛如处身于大自然之中,感受者大自然那无所不在的自然和宁静。
玉机子双目异芒连闪,突然双目一闭,良久才睁开,双目异芒已经消失不见,眼神变得和李随风一样淡然和温润。天机子和玄机子齐齐一愣,他们师兄弟三人都已经到达元化期末期,内丹早成,再进一步就可以凝练元婴了;虽然他们也有用无为心法观察李随风,也只不过感到心境平和许多,修为略有提高而已,要进入元婴期,还要闭关苦修一段时间。
“想不到二师弟你竟然能够在短短时间内,从随风的无为道骨中悟道,将内丹凝结成元婴,真是可喜可贺啊!”天机子羡慕地说着,由于本门心法已经遗失,他们能修行道元化期末期,乃是凭着过人的资质,以及辛苦的修炼才有这样的成就;但内丹虽成,没有接下去的心法,却不知道怎么凝成元婴。
玉机子元婴初成,只觉周身温暖酥融,舒适异常;闭目内视看去,元婴作五心朝天状,正自动吸取天地灵气。
“多亏随风师侄之助,我才能得以进入元婴期,我在太清宫日久,那里皆是追名诛利之辈,多多少少我也被那尘俗之气所侵扰,所以三兄弟之间,我的修为一直最差。不过这反而使我能在随风的无为道骨中,因为有为无为之间强大的反差,让我的心境从至杂转为至纯,从极动转为极静,因此一步登天,元婴得以凝结。”
李随风听着师父们的谈话,不过一句也没有听懂,只是觉得那胖胖的二师伯的眼睛发出很亮的光,然后就突然变得有一点点瘦,还多了一种飘渺空灵的感觉。
“呵呵呵!随风,你帮了二师伯这么一个大忙,我吧这东西送你吧!”玉机子口中念念有词,将右手中指的戒指取下,递给李随风。
“二师弟,你一出手就吧本门三宝之一的乾坤戒送给随风,看来我这大师伯也不能小气了。”天机子手中一动,取出一块碧绿的玉尺,顺手一抛,那玉尺漂浮在李随风的面前。
李随风看那玉尺通体碧绿,小巧玲珑,异常可爱,不由伸手将漂浮的玉尺拿下。
“乾坤戒、量天尺!大师兄、二师兄,你们……”玄机子看见这本门传宗三宝之二出现在眼前,心中非常高兴,他本意是想收随风作徒弟,想不到竟然两位师兄也看上他,并把道门传宗之宝传给李随风。
“不错,随风是我们道门中兴的重大希望,我想就让他作为道门传人,三个人一起造就他!”天机子和玉机子的心思一样,李随风就这么成了道门从建立以来,三清宫第一次合作培养一个弟子。
李随风手拿着乾坤戒和量天尺,听天机子讲述道门的由来。
原来天机子三人是流传了千年的道门一脉,唐高宗时,挑选了天下有德道者,在老子的故居兴建了太清宫,道者们因为太清宫人多不利清修,于是便又仿照太清宫,建了上清宫和少清宫,合称三清宫。
当时由钦天监李淳风主持其事,为了方便管理,将道者组织起来,称为道门,自领道主之位。下辖三宫六宗,三宫是太清宫、上清宫和少清宫;六宗分别是天剑宗、合修会、重玄派、金丹门、灵霄殿、玉女宫。
太清宫是处理对外事物之处,少清宫是普通弟子静修之所,上清宫则是修为高深的长老们潜修的地方。天剑宗是以剑入道,主要那些剑修者;合修会主要是男女双xiu,主张阴阳和合才能进窥天道;重玄派则是制器入道,通过修炼法器,提高自身;金丹门则是主张外丹得道,专研金丹、药物;灵霄殿则是一些内丹道的静修者;玉女门则都是一些女修真们的组合。
李淳风担任第一任道主之时,将皇帝赏赐的一块万年玉精,集合了重玄派众多制器高手,制成道门三宝以传宗接派。
当时化熔玉精,集道门三十六名修为最高的道者,以三昧真火化熔,不过只化熔了一半,中心一个小剑形状的玉精无法用三昧真火化熔。于是就将那些被化熔的玉精分别铸成了乾坤戒和量天尺,那个小剑形状的玉精,则被制成了道门令。
这道门令从化熔到制成,负责制作道门令的两名重玄派高手从空冥期飞跃到了寂灭期,引起了众道者的兴趣,李淳风派出了修为最高的道者,花费了半甲子的时间,只发现里面有两种奇异的力量阻挡,再也没有从里面得到什么,不过那些研究的道者,修为都提高了一个等次。
最后李淳风发现,由于自己有无为道骨,所以可以用元神进入到道门令,只有无为道骨之人才能不被那奇异的力量所阻挡,但是他还是不能完全破解道门令的秘密,只知道道门令以及乾坤戒和量天尺都有令修道者凝心定志、提高修为的作用。
乾坤戒是重玄派高手将玉精铸造成戒指形状,其实是一个储物戒指,可以藏纳乾坤,储物万千,比起普通的储物戒指好多了。量天尺则作为武器,能将使用者的功力加倍提高,而且这千年来,量天尺的作用不断被使用者挖掘出来,诸如加强功力等等。
这道门三宝因为有凝心定志、提高修为的作用,成为修真界十大异宝,因而也多次引起外人的觊觎。
道门传到第三十五代,共有四大弟子,天机、玉机、玄机、神机,这神机曾是道门最有希望得道成仙的人;但是在四十多年前,出了一件事情,不但他人变成疯子,道门令以及传宗玉简也下落不明。
四十多年前,正是日本人侵犯中国,一个汉奸不知道从那里得到的消息,将道门藏有三宝的消息报告了日本人;于是日本人带兵来到太清宫,想夺走三宝。还好神机见机得快,带着道门三宝逃出太清宫。
后来日本人战败,神机也回到太清宫,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人也变得疯疯癫癫,过了一年,神机突然失踪,道门令以及传宗玉简也从此下落不明。从此道门三清宫慢慢衰败下去,而另外六宗也各自宣布自立,不受道门管辖。
玄机子初见李随风,也不知道他是无为道骨,直到两天前,他邀请大师兄天机子,来准备商议收徒弟之事;天机子看了李随风,才发现正是道门找了千年的无为道骨。玄机子和天机子知道李随风是无为道骨,虽然也用了无为心法观察过,但是因为早知道他是无为道骨,不能达到无为境界,要不早就进入元婴期了,不过也收获不小,内丹凝结,苦修一段时间就能练出元婴。
李随风得到了二位师伯给的乾坤戒和量天尺,不但成了道门第三十六代弟子,也接下了第三十六任道主之位,只不过天机三人见他年幼,没有言明而已。
玉机子传授了李随风乾坤戒的用法,原来这戒指能认主,除非主人自己解除禁咒,或者是主人死亡,否则别人无法取用,加上这戒指戴上去之后,可以依主人心意,任意变形。乾坤戒戴上李随风的中指,立刻变小,变成刚好能套进他手指的大小,没有解除禁咒,是不能取下的。
“你把量天尺收进去吧,现在你也用不上,这量天尺的用法在尺里,以后你自己会用到。”
李随风按照天机子的吩咐,心中想着将量天尺收进乾坤戒,果然意念刚起,手中马上一轻,量天尺不见了,心中再一想量天尺,那量天尺又出现在手中。李随风也是小孩子心性,量天尺就在手中一隐一现,玩得不亦乐乎。三老看了也不禁莞尔,想当年他们初见乾坤戒的时候,也是这样玩的。
“随风,这乾坤戒的用法可不能杂别人面前随意使用,要不会带来麻烦的。”天机子面容一整,严肃地说,要是李随风在任何人面前这样显露乾坤戒的妙用,不引起别人觊觎才怪。
李随风闻言,吐了吐舌头,收起量天尺,不敢在三人面前使用,不过这晚,他玩到半夜累了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