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千方
梵溟轩撅着嘴,赌气般恨恨道:「我若是尿急撒在床上,你可别怨我 … … 」景成像骤然转头,瞪了梵溟轩半晌,也觉好笑,却仍是板住脸:「我给你做个牵着绳子的铃挡,若要叫我只须拉铃便是。」
一连几日,梵溟轩都在专心看 《 千金方 》 等各类医书。可那些书上多是以古篆所书,梵溟轩只认得几个,大多却是不识。他只道景成像有些嫌恶自己,也不去找他释疑。索性不按那些经脉的走向,先去认穴道上标注的简单文字,记住一个穴道的方位便在身上比划几下,然后再去认下一个穴道 ……
比如刚刚记下手肺经的「中府」穴,又立刻跳转到任脉的「天突」穴,再转至足肾经的「少泉」穴 … … 说来也怪,随着他从一个穴道跳至另一个穴道,体内便有股气流隐隐而动,宛若活物一般。
梵溟轩记性本强,不几日能认下字的穴道俱已记住,左右无事便去认那些不识之字,按偏旁认取或是胡记一气,一时似是而非的穴道记了一脑子,却全然串连不起。只觉得一股内息亦在体内各处经脉间跳荡不休,时而阻滞,时而畅通。他还以为是那「六月蛹」游走全身, 起初尚有些害怕,惯了也便不当回事,反觉得十分好玩。他性子倔强,有时两处穴道间的内息无法畅通,反而强行鼓动内息,力竭方止。他却不知如此行功大是凶险,除非失心疯,否则谁敢似他这般不依经脉运气乱冲乱撞,有时甚至尝试以内气打通任督二脉。这般行事就连 内家高手亦要修习几十年后方敢如此,何况他一个初窥门径的小孩子。
幸好一来梵溟轩功力尚浅;二来他全心全意只为记下穴道方位,反对体内运转的内息不以为意,恰恰合了道家「无为」的路子;三来他只怕这「六月蛹」气收拾不住、引发伤势,稍觉不对立时换个穴道;四来 《 天命宝典 》 虽非武学典籍,却是最讲究顺天行事,每当梵溟轩睡觉休息时便不知不觉将体内紊乱的内息带上正轨 … … 如此种种原因加起来,方不至于令他走火人魔,导致大祸,不然似他这般胡练一气,只怕早是呕血而亡了。
景成像每天都要来看他数次,却只是送来食物清水,连目光亦不与他相对。梵溟轩心中赌气,也不去向他请教体内的种种异状,只是觉得体内气息越来越强,有时几乎收束不住。他非但不怕,反倒是心头得意,试想若是能自己将这「六月蛹」气迫出来更好,再不用看这原 本宽厚、突又变得有些不可理喻的点睛阁主脸色。
如此过了十余天。这日一早醒来,梵溟轩忽觉头晕目眩,体内异气喷薄欲出,他试着如前几日般将内息引导于各处穴道,却再也不见灵光。浑身精血似要沸腾般挤迫着每处毛发血管,更有一股如实质般的气流全身游移不定,每过一处便蠕蠕而动,将身体涨得酸麻难忍,体 内就似伏着一只择路而出的怪物。梵溟轩心头大骇,连忙拉铃叫来景成像。
景成像一见梵溟轩红光满面,心火上涌,目赤肤干,竟像是要走火入魔的样子,暗吃了一惊。他初见梵溟轩时查过其脉象,知他内力几近于无,还只道是灭绝神术被压制近月后终反噬其主, ? 却是无论如何想不到梵溟轩在这十余天胡打胡撞的练功下确已踏人走火的边缘,而那「六月蛹」气亦被他体内心魔引发 … …
景成像声音竟有些微微颤抖:「你可感觉到一股戾气正在全身游走,现在在什么穴位?」梵溟轩神智倒是无比清醒,体内感觉分外清晰,顺着那股异气移动的方向叫出穴道的名字:「天池、大包、梁门、中完 … … 」景成像的手指随着梵溟轩言语而动,打断他道:「是中脘吧。」
梵溟轩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定是认错了字,口中仍是大呼小叫不停:「不对,又移到了神、神什么穴 … … 」原来那股异气正在内息集中处,越行越慢,又缓缓移到了神阙穴。梵溟轩不认识那个「阙」字,虽是性命关头,也不愿意再念错字了。景成像一听立知其意:「六月蛹」气先走手厥阴心包经的天池穴,转足太阴脾经的大包穴,再行足阳明胃经的梁门穴,最后从任脉中脘、神 阙而下,必是直通丹田气海……
一般情形下「六月蛹」气寻隙破体而出,断不会来到气海这等人体内息勃发之处,景成像实不知是何缘故,但情势紧急也不及多想,拇指按在梵溟轩气海大穴上:「到得此处,我便出手助你 … … 」
原来梵溟轩这几日胡乱练功,虽进展不大,却是将体内各机能尽数打乱,散乱浑身各处的内息急欲归于丹田汇聚,亦将「六月蛹」一并带来 … …
梵溟轩对景成像极具信心,倒也不怕,口中尚笑道:「景大叔尽管下手好了,待我伤好了可要好好出去玩几天 … … 」想到来鸣佩峰十余天,别说去温柔乡、蹁跹楼看水柔清和花想容,便连这点睛阁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巴不得早日伤愈后好去舒活一下筋骨。
梵溟轩正在胡思乱想巾。景成像以指按于他小腹不动,忽抬眼望来,神情极为内疚,涩声道:「梵溟轩,景大叔医术浅薄,对不住你,这一指下去,只怕你终身亦不能动武了」「啊」梵溟轩大吃一惊,脑子一时尚未转过弯来。
「你全身经脉俱损,这一生再无可能修习上乘内功 … …」景成像目中满是一种复杂的痛楚之色,「莫怪叔叔,就算没有武功,好歹也是捡回这条性命。」
梵溟轩脑中「嗡」地一响,少年的雄心壮志尽皆被这一句话击得粉碎。曾几何时,他还幻想着能随暗器王一并闯荡江湖、快意恩仇,而一切就在这刹那间俱成空言一时张大了口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骤觉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恍惚中,梵溟轩但觉景成像轻飘飘地一指按下,似有什么东西蓦然跳出了体外,然后又有一股劲力直透自己全身各处经脉间,体内一炸,浑身欲裂,大叫一声,昏晕过去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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