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立德满头黑线,一个毛栗子敲过去,“哪儿来的想法?他们都说?他们是谁?”独孤一鹤本姓严的事情知道的都没几个,哪儿来的“他们”。
苏少英咬着下唇,内心好似天人交战,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准备和盘托出,问个清楚。“严大哥,你不要骗我,我都知道了。”苏少英从怀中取出一个玉坠,玉坠是一块红翡,外用赤金做托,内有流光闪过,侧着让阳光穿过,依稀可见红翡中央有一个严字。
“三年前我学成出师,下山游历,师父把这枚玉坠给了我,说是我生父母留给我的,让我贴身佩戴,小心护。我还记得,严大哥也有一块类似的玉坠,只是你的是翡翠镶银托是不是?我小时候见过的,印象很深刻,我不可能记错。”苏少英连连肯定,生怕严立德以“小孩子看错了”为借口,不回答他的问题。
“的确有。”严立德点头,他举得翡翠镶银托太过女气,一直都不肯戴,放在屋里呢。
“我知道,我知道。”苏少英如遭雷击般倒在椅子上,严立德这话是承认了他的猜测。“我总在想,在师兄弟中我不是最用功的、不是资质最好的,可师父总是对我另眼相待;我的零花钱也是最多的,比大师兄都多,师父却说这是我父母留下的遗产;我十五岁入江湖历练,赶上大师兄、二师兄一起,才有这三英四秀的名头。我知道,我知道,阎叔叔姓严、师……父也姓严,严大哥……”
苏少英简直要哭了,他有这样的猜测,甚至不惜瞒着他师父隐姓埋名易容来到阎铁珊身边,是为了查明身世。心中虽有怀疑,可苏少英却不愿相信,若是独孤一鹤是他的父亲,那么他的母亲呢?往事究竟是怎样的?他的出生有什么故事?
苏少英握着那枚玉坠眼泪都要留下来了,严立德的在一旁看够了好戏才施施然道:“你不是独孤伯父的儿子。你确实本姓严,天下姓严的最多五百年前是一家,你别上赶着认爹啊。”
苏少英猛然抓住严立德的袖子,问道:“真的吗?真的!”他也不愿意好好的师父变成爹,“那我,那我……”那他的生身父母又是谁?
严立德好整以暇的观察着水阁外的荷花,不回答他的问题。
“严大哥!”苏少英大叫一声催促,复又反应过来自己是有求于人,这态度实在不够端正,连忙摆护笑脸道:“严大哥,你别折磨我了,把一切都告诉我吧。是不是师父叮嘱过你,你放心,我嘴紧得很,保证不和师父说。”
看苏少英焦急无奈的模样,满足了自己看戏的*,严立德才笑道:“你姓严,生父乃是金鹏王朝殿前侍卫,生母姓苏,你而今是从母姓。你师父和你的确有渊源,他是你的伯父。当年金鹏王朝亡国,你母亲还怀着你,你父亲抛下孕中妻子,保家卫国去了。若是这金鹏王朝值得保,或者末帝对他有知遇之恩也罢了,末帝对我们严家可是有仇的。你父亲一腔愚忠,你母亲深恨他抛弃妻子,让你从了母姓。后来我们这些遗臣到了中原各自分散,因你和独孤伯父的关系,被他带上峨眉,收为弟子。严乃是金鹏著姓,我们两家确有亲戚关系,还在三服之内,你叫我一声堂哥也使得。”
“那好,那好。”苏少英拍着胸脯软瘫在椅子上,总算没有师父变成亲爹,还好,还好。喘过气来,苏少英才嗔道:“既然如此,严大哥怎么不早说,害我胡思乱想!”
“哦?是我害的吗?我怎么知道你想象力这么丰富,居然为了这个跑来珠光宝气阁卧底,父亲连发几封信给独孤伯父,嘲笑他养的徒弟兼侄儿脑子有问题呢。”
“什么?阎叔叔知道啦?我师父也知道啦!天啊,天啊,怎么办?怎么办?”苏少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猛得蹦起来,围着屋里团团转。太尴尬了,苏少英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让所有人通通失忆,一想起阎叔叔看傻子一样看他,苏少英羞愧得想死。
“你不会这么天真,以为我爹是随意一个清客先生能接近的吧?若不是怕你经验不足放出去出事儿,我爹才懒得理你呢。”当然,严立德不会说这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为了看今天苏少英得知真相,脸烧成猴屁股的窘态。
“谁说我闯荡江湖经验不足啦!”苏少英犟嘴道。
“没说江湖经验,你打打杀杀倒是有一套,可在世家大族生活明显没经验。你看你身上穿的锦缎,平日生活的份例,再看看你住的院子,这明显是给亲近子侄或者贵客住的院子,若是你稍微留心一些,早发现了。马行空看出来了,他武功不济,人品也差,可这见风使舵观察入微的本事,却是你及不上的。”严立德随手拿出马行空来比较,打击苏少英,要知道他可是最瞧不上人家马行空。
“严大哥,我没这么差劲儿吧……”苏少英有气无力的抗议,想要保存最后的尊严。
“哼!说你胡思乱想还是轻的。独孤伯父为人方正,怎么可能为你开小灶,什么多给你零花钱,让你提早入江湖,都是根据你的实际情况来的好吗?你的师兄弟师姐妹有家人的,难道家人不给他们准备零用吗?你用的的确是父母遗产。你说自己进入江湖早,却忘了你师妹进入江湖更早,女孩子要嫁人,入江湖闯出名声这几年,肯定要抓紧。你呢,不团结着师兄弟师姐妹一起成名,难道打算单打独斗吗?独孤伯父做任何事情都是根据实际情况判定的,不可能因为你是他侄儿对你另眼相待,你这么想是侮辱了他!”
苏少英羞愧得紧,这和疑邻盗斧一个意思,怀疑别人的时候怎么想怎么都有问题,现在查清楚了,真想一耳光扇死当初的自己,脑子有病吧!
苏少英不好再逞强,拿头直撞椅背,羞得抬不起头。
“行了,回客厅用午饭了,你不是羞愧的想撞椅自杀吧?若是成了,我家这把椅子可要出名了,杀死大名鼎鼎三英四秀苏少英的椅子啊……”
“严大哥!”苏少英火急火燎得跳起来,飞快离开那把“凶器”椅子,头也不回的跑出水阁,再经受不住严立德的调侃打击。
严立德在后面看着他脚下生风的模样,冷哼一声道:“看你以后还敢随便开脑洞!”
回到客厅,被霍天青撵得灰头土脸的陆小凤像一只死鸡似的斜躺在椅子上,见严立德进来立马坐正诉苦水道:“严兄啊,你快和霍兄说说,那酒真是你让我拿的,陆小凤可不是偷酒贼。”
“你偷万梅山庄的酒还少吗?”苏少英打击他,好不容易找打个比自己更惨的,苏少英迫不及待开火了。
“他拿了什么酒?”严立德问道,若是一般东西,霍天青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一号洞的黄酒。”霍天青冷声道。一号洞是珠光宝气阁窖藏历史最久远,意义最重大的酒窖,黄酒更是当年刚刚搬到山西时候,严立德亲手所酿。
严立德摇头失笑,问道:“开封了吗?”
“开了,开了,是因为开封了,霍兄才把我追得像条死狗。”黄酒开封后不能再存,要尽快喝掉才不失没问。陆小凤只闻那酒香知道是难得的好酒,腆着脸道:“严兄,你让我尝尝吧,下次来山西我带三十年的玉泉酒来请你。”
“这我可做不得主,得问少卿。”严立德笑道。
“苏小弟?”陆小凤疑惑,他还不知苏少卿是苏少英。
“又关我什么事!”苏少英没好气道。
“你三岁的时候不是拉着我问为什么世上有女儿红却没有男儿黄吗?我给你酿了男儿黄,这黄酒是准备你成婚时候用了,现在让陆小凤喝了,以后成亲可别找我。”严立德笑道。
“什么男儿黄!不可能是我说的!”苏少英羞愤得跳脚反驳,脑袋都快冒烟了。
“哈哈哈哈,男儿黄!”陆小凤夸张的大笑起来,霍天青和花满楼也忍俊不禁偏头微笑。
“不许笑了,不许笑了,那不是我说的!”苏少英还在一旁跳脚,嗔道:“严大哥,你快说清楚,不是我说的。”
“唉,儿大不由娘,弟大不由人啊,说过的话说变变,人家记得你的每句话,连酒都酿出来了,而今你却负心了……”严立德一副被负心汉辜负的良家女子模样,逗得陆小凤笑声更高,苏少英感觉自己一世英名要完了,这个马甲依旧绝对不能再用,赶紧扑过来捂严立德的嘴,不然不知道他还要说出什么来。
“大老远听到你们在笑,他奶奶的,笑什么呢!”阎铁珊换了一身衣裳,手上的金戒指又多了两个,明显“盛装打扮”过。
严立德走上前虚扶着他在主位坐下,道:“父亲,在说少卿男儿黄的事情呢。”
“阎叔叔~”苏少卿不好意思的喊了一声。
阎铁珊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现在不装了?阎铁珊其实根本没把苏少英伪装接近他当回事儿,只以为小孩子离家出走,又胆怯了,不好意思只能待在长辈身边。严立德说什么写信嘲讽调侃独孤一鹤都是编的,阎铁珊才不会干这样的事情,严立德倒是有可能。
侄儿脑筋转过弯儿来,阎铁珊高兴还来不及,更不会戳穿让他难堪,只道:“小时候的事情还拿出来说,别欺负少卿了。”
“哈哈哈哈……”客厅中爆发出又一阵笑声,根本没人理苏少英尖叫着“我根本没说过!”陆小凤更是笑得倒在椅子上喘不过气来,只道:“怪不得世上有种死法是笑死呢,笑死我了。”
“陆小凤,你别欺负少卿了,再笑,这酒可不给你喝了。”严立德止住他的笑声,吩咐侍从把陆小凤抱出来的酒坛子收好,为他们分装、斟酒。
苏少英感激的看了一眼严立德,躺枪的陆小凤摸着下巴无奈了,心说苏少卿是不是傻,明明欺负他是严立德开的头啊。不过陆小凤作为生物链最底层已经很有经验了,躺枪躺枪吧,有酒喝他把这口黑锅背了。
笑闹过后,阎铁珊做主位,请众人吃过午饭,又留陆小凤和花满楼住下,态度之诚恳,让不拘小节的陆小凤都开始反省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太混蛋了。最后还是花满楼以花家在山西也有别院为由拒绝了。
陆小凤自然是跟花满楼走的,走在路上,陆小凤潇洒的吹着口哨,突然问道:“那位严立德是朝廷中人吧?”
花满楼微笑,“与三哥相交,自然是朝廷中人,这可不是聪明人陆小凤会问的问题。”
“谁说的,陆小凤是大大的聪明人,所以他不仅知道这位严立德是朝廷中人,还知道他是户部侍郎严树行。”
“你能猜出来也不稀奇,严兄并未刻意隐瞒。”花满楼摇着扇子道。
“唉,因他大大方方的,所以才这么久都无人联想道一起,谁又能想到,大名鼎鼎的严树行居然是珠光宝气阁的少东家,灯下黑啊!武功这样高、身家这样厚、还科举领兵样样都行,他也不大我几岁吧,和人家一比,陆小凤简直是落地的凤凰啊。”陆小凤感叹道,官场中人,用字来称呼,所以很多人可能都听说过严树行这个由文转武,再由武转文的能臣,却很少把他和严立德联系起来,江湖朝堂从来泾渭分明。
严立德严树行是个奇怪而又有本事的人,先是科举入仕,又投了陛下的青眼领兵边关,再然后转任户部侍郎,旁人一辈子才能做成的事情,他三五年做完了,还做得那样好。即便时是见多了天才人物的陆小凤,也忍不住感叹起来。
“那让你和这位大名鼎鼎的严树行换一换,可好?”
“不好,不好。”陆小凤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连连摆手道:“陆小凤还是该做陆三蛋。”
陆小凤常说,有时我想做皇帝,又怕寂寞,有时我想当宰相,又怕事多,有时我想发财,又怕人偷,有时我想娶老婆,又怕罗嗦,有时我想烧肉吃,又怕洗锅,这样的浪子,让他做个混蛋、笨蛋、穷光蛋他是愿意的。可若是让他像严立德一样规行矩步,别说只是一个户部侍郎,是皇帝陛下的宝座他想必也是没兴趣的。
“你其实应该叫陆四蛋的。”花满楼笑道。
“哦?”
“坏蛋!”
“除了娇俏的小姑娘,很少有人叫我坏蛋的。”陆小凤挤眉弄眼道,这样猥琐的神情到了他脸上反而显得幽默风趣,别有魅力。
花满楼摇着扇子,感受着街上人来人往的市井气息,没有说话。严立德恐怕是把陆小凤当成真坏蛋了,对于一个闯入自己家中,挑动老父伤心往事,还想险些伤了父亲性命的人,今日能从珠光宝气阁完整的出来,花满楼已经很庆幸了。他对陆小凤从来都是有信心的,可这样的信心在严立德满前总显得有些单薄。花满楼喜好自由,不然不会和风一样的浪子陆小凤为友,可再流浪闯荡,他也出身大族,花满楼对世族的规矩忌讳才更清楚,更为他的好朋友担心。
“嗨,想什么呢?严兄既然没当场料理了我,自然不会事后追究,陆小凤别的本事差,可交朋友的本事总是天下第一的。”陆小凤洋洋得意,他不宽慰花满楼不要担心,反而让花满楼自信些。“要回报严兄今日的手下留情,还当找出真相。”
说起这个,花满楼也是一叹。花满楼早察觉上官飞燕和丹凤公主的呼吸与脚步声相同,只是当初以为是姐妹相似,便把疑惑放在心中,没想到哪只灵动的燕子果然是个骗局。“当年大金鹏王托付的四位重臣,上官木已经死了,严独鹤是独孤一鹤,阎铁珊是严立本,那么上官瑾呢?只剩下他了。”
“据严兄所说,大金鹏王也早死了,那唯一的线索,还真只有那位上官瑾了。”陆小凤摸着他空空的上嘴唇,道:“严兄肯定知道上官瑾是谁?”
“可他不想告诉你。”花满楼淡定补充道。
“是啊,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花满楼再次微笑不语,他决定听从陆小凤的“劝告”,对他更有信心一些,在不涉及性命的时候,花满楼也是乐意看陆小凤吃瘪的。
陆小凤脑子转的极快,“上官瑾、上官丹凤、上官飞燕、上官雪儿,都是一个姓,总该有关系的。别人不好找,小姑奶奶总是容易的。”陆小凤笑了,响起那个满口谎话的上官雪儿,明明是个小丫头,却总自称姑奶奶。
“花满楼,可愿与我同去?”陆小凤笑问,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花满楼把折扇别回腰间,用实际行动说明了意愿。两人运足轻功,一个闪身,只见两道银光从街边的店铺上空飞掠而过,来往的行人根本没有感觉到两位高手的行踪。
陆小凤和花满楼已经有了方向,霍天青却是茫然无措。
书房,严立德送走了身负主角光环的陆小凤,把霍天青请进了书房。
“霍天青,你想借珠光宝气阁的威势复兴天禽派,我应了。而今,你是这么回报我的吗?”严立德冷声道。
“少东家恕罪,我也不知陆小凤居然是来找茬的,还有花家七公子在呢,哪儿知他们会暴起发难,幸而少主及时赶到……”严立德曾吩咐过与花家人方便。
“不知道?”严立德气极而笑,“那你的情人上官飞燕躲在荷塘里你总知道吧?”
“少东家恕罪,我与上官飞燕的确有露水姻缘,可我绝不敢泄露珠光宝气阁的机密。此事是我误判了,本以为可是趁机收编青衣楼的势力,壮大珠光宝气阁,没想到反被算计,请少东家降罪。”霍天青听到上官飞燕四个字开始慌了,他与上官飞燕的事情十分隐秘,他敢保证日日与他相处的阎铁珊都不知道,那么远在京城的严立德为什么会知道?难道他身边有眼线?可是每次幽会霍天青都从不让人知晓,而今连怀疑对象都没有。严立德的手段越是神鬼莫测,霍天青越是恐惧害怕。
“那好,你若一直忠心,我自然能给你想要的。可若是你脚踏两条船……”
“霍天青不敢。”霍天青低头弯腰作揖,作为一个志在恢复父祖荣光,时时刻刻以天禽派掌门身份要求自己的人来说,这已经是霍天青最低的姿态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只怕你中了美人计。”严立德十分满意霍天青的态度,挥手让他起来。
“少东家说笑了,不过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人,您知我志不在此。”霍天青解释道。
“上官飞燕可不是姿色平平,容貌虽称不上角色,可也是佳人,要紧的是手段不俗,气质独特。勾魂手柳余恨、断肠剑客萧秋雨、千里独行独孤方,这些男人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本事,却都围在她身边,且都认为她喜欢的是自己,对其他人不过迫于无奈。更可怕的是,这个女人有时候连身体都不用付出,只是一个微笑,一句话,能让这样成名的高手听命于她。这样厉害的女人,你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却还能保持清醒,你很好。”
“少东家过誉了,都是我应该做的。”霍天青冷淡道,好似真的不把这桩风流韵事放在心上。
“我父亲对自己人总是心软的,这些年太平日子过的心更软了,他软我可不软,对于背叛他伤害的他的人呢,我总是不吝让人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的。你一定不会想要见识的,对吗?”
“属下誓死效忠。”霍天青猛得单膝跪地发誓道,严立德一句平淡的问话,可气势威压汹涌澎湃直扑霍天青面门,霍天青往日自持天禽老人之子,总以为自己武功不错,没想到在严立德面前却犹如蚍蜉撼树、尘埃比之大海。
“起来吧,我说过,你要你不动歪心思,我能给你想要的。你是要复兴天禽派,做掌门的,怎可自称下属。”严立德清清淡淡的叫起,言语中没有一丝烟火气。
不等霍天青再表白什么,严立德淡淡挥手道:“去吧。”
霍天青镇静退出,竭力保持“正常”的步调和呼吸走回自己的院子,关上房门猛得靠墙滑坐在地上,喃喃道:“飞燕……”
霍天青自然不是在严立德面前表现的那样云淡风轻,毫不在意上官飞燕。事实上他和严立德口中的萧秋雨、柳余恨、独孤方一样,都认为上官飞燕的是自己。他得到上官飞燕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完璧了,可霍天青怎么会怪他,他只恨自己来得太晚,让飞燕在江湖漂泊受苦,他只想着赶快复兴天禽派,风风光光得娶上官飞燕,向世人昭示他们的关系。霍天青从未嫌弃过上官飞燕,只有止不住的怜惜。
如今乍从严立德口中听说上官飞燕的做派,心神俱震,能平稳走回房已经是这些年历练有成了。霍天青倒在地上,泪水慢慢滑落,口中喃喃道:“飞燕……”他知道严立德从不说谎,更没有骗他的必要,原来自己的居然是这样一个蛇蝎毒妇吗?
霍天青走后,阎铁珊从暗室走出,道:“我这般不中用,还要你个小兔崽子操心?”
“父亲。”严立德站起来,恭敬扶阎铁珊坐下。阎铁珊乃是江湖高手,别说现在,即使再过三十年都不用人搀扶,可严立德已经习惯了,也许是上辈子谨慎小心带来的后遗症,严立德总是规行矩步,有别于普通江湖人。
阎铁珊却不在意,他们严家本来是传承多代的世族,规矩大才是正常的。别看阎铁珊总说粗话来包装自己,可他最认可的依旧是严立德这样的端方君子。
“父亲本事非凡,自然不用我操心,可也不能拦着我尽孝不是?”严立德奉茶微笑。
“你早早成亲,给严家传下香火是孝顺我啦。”阎铁珊没好气道,他早年阴差阳错做了宦官,绝了香火,母亲拼死生下的严立德,当年局势紧张,阎铁珊无奈把他充做儿子养大,从不期望他出人头地,只盼着他能继承严家香火。
没想到严立德一身本领,出将入相,却是不肯成亲。阎铁珊道:“瞧你挺欣赏陆小凤的,你不是想学他做个浪子吧?”
“父亲说笑了,家国都在肩上,怎能做不羁之风?”严立德叹息,他最欣赏羡慕的是那些自由自在的浪子,可他永远做不来。
阎铁珊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大变道:“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我说,从小在你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少数几个女卫还都刚强胜似男儿……”
“爹,你想到哪儿去了。”严立德哭笑不得,不过是成亲迟一点儿,怎么被打成同性恋了。
“我不管,你喜欢男人也不管,你总得给我生个大孙子吧,到时候你是喜欢桌子椅子,男人女人都随你!”阎铁珊暴躁了,他说早该压着成亲的。
“爹!”严立德无奈,催婚可真是“中华传统文化”,哪辈子都躲不开,“爹,我是没遇到合适的,先立业后成家嘛,咱们不着急……”
“谁和你‘们’,你不急,我急!什么叫合适的,娶妻娶贤,纳妾纳颜,先娶个女人给我生孙子,以后遇到喜欢的纳为妾室是,别找借口推脱!”不等严立德反驳,阎铁珊有噼里啪啦一顿数落:“你说你要先立业后成家,我拦着你了!你要进朝廷,行,走武举、从军总容易吧,你偏不,非要去考科举,费事费力考科举。犟不过你让你去了,结果呢!刚考上了进士,你给我跑边关去了,还不带几个人,你若是死了,严家可断子绝孙……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你要干武将好好干,又跑回来做什么户部侍郎,以前不是嫌珠光宝气阁一片铜臭吗?你做官不铜臭啦!”
严立德举手投降,道:“爹,先说好,我可从来没嫌弃过咱们家珠光宝气阁啊。我入朝廷不是想报仇吗?当年哈萨克骑兵毁我家园,我自然要报复回来。可一人如何与一国对抗,自然只有借助朝廷的力量。可大明武将地位低下,我是立功受赏,也要多年以后才说得上话,自然只有科举入仕才是正途。我也想干一辈子武将,可谁让我是朝臣呢,君王有命,我又怎么不回朝。当今陛下开明宽仁,不仅接纳我等金鹏旧臣遗老,还愿接纳我入朝为官,知遇之恩……”
“滚滚滚!老子不听。”阎铁珊怒了,想要甲必须先有乙,想要乙得先得到丙,甲乙丙丁戊己庚辛,没玩没了的。“你仇也报了,知遇之恩也报了,官也做着,老子问你什么时候娶媳妇,生儿子!”
严立德把茶盏接下来,这可是上等官窑的瓷器,阎铁珊的最,磕着碰着心疼的可是他爹。严立德绕到后面小心给他爹捶背,还用真气慢慢梳理阎铁珊的经脉,努力让他放松,笑道:“爹你放心吧,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让你操心过,真的是没遇到合适的人,我保证,我发誓,等遇到合心意的姑娘,马上成亲,马上给你生个大胖孙子,怎么样。我不是不婚,也不好龙阳,保证咱们严家子孙万代昌盛不衰!”
“哼,会哄你老子,从小不操心,只操这回要人命了!”阎铁珊嘟囔道,见严立德心里有数也不逼他了。
严立德按摩手法高超,又有真气内力加持,很快把阎铁珊伺候得昏昏欲睡。扶着迷糊的阎铁珊躺好,严立德召云一到书房觐见。
严立德当年去了边境,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他身边大名鼎鼎的燕云十八卫,分别以燕和云为姓氏,从一排到十八,放到江湖上也是能开山立派的人物。
如此重要的力量,严立德却把云一派到阎铁珊身边。
“父亲身体怎么回事儿?”严立德严肃问道,刚刚按摩的时候阎铁珊开始还有意掩饰,可后来太过放松不小心漏了痕迹,让严立德察觉他内力寡淡无力,怪不得今日和西门吹雪交手的时候如此不济。
“主子恕罪,老爷十日前出门不让我等跟随,回来到时候大夫发现了老爷身子不适,属下无能。”云一恭敬单膝跪地,垂头禀告。
“查出来了?”严立德问道,阎铁珊不让跟,他们没办法抗命,可事后再没行动,是失职了。
“老爷去了珠光宝气阁后山的小楼。”
“小楼?是霍休!”严立德想起来了,上上辈子的事情太过久远,他都记不得了,只知道陆小凤一路风光破案的光辉历程,像霍休、阎铁珊这样的炮灰和反派,实在没有记忆了。严立德不靠上辈子的记忆也能推测出真相,不由发怒。
“匹夫尔敢!”严立德一巴掌拍散了面前的红木桌子,怪不得阎铁珊这么心急火燎的催他成亲,恐怕阎铁珊认为自己身体遭创,恐自己早逝,留下他这个儿子不放心,自然要让他娇妻子子孙满堂。
“霍休还在小楼?”严立德问道。
“已经不在了,云二刚刚传来消息,听说主子回了珠光宝气阁,霍休连夜跑了。”
“哼!今日在荷塘上走上官飞燕的说不定是那个老贼,可恶!”他早该想到的,小王子死了,当年的托孤大臣也只存三个,独孤一鹤醉心武学,霍休号称天下第一富人,对财富总有执着,珠光宝气阁这闪闪发光的名字岂不是在叫嚣着“来吞掉我,来吞掉我”。
“带人把霍休的小楼烧了,日后他要是再敢踏进珠光宝气阁,格杀勿论!”严立德杀气腾腾道。
云一领命下去,他倒不担心霍休敢来送死,霍休之所以有恃无恐,不是因为主子在边境领军不能轻离吗?一听说主子回来,马上吓得屁滚尿流滚了,现在借他仨胆儿他也不敢来。
说到霍休,霍休正在他的青衣楼中喝酒呢。霍休是个孤僻的、神秘的、古怪的老头,练了一身童子功,无妻无子的老光棍,武功大成之后也不美色,只美酒和银子。当然,明面上他可只有一个喝酒的好。
上官飞燕被严立德震伤的筋脉,可却坐不住,在厅中来回走动,一会儿恶狠狠地诅咒严立德“不得好死”,一会儿又愁的不行,“计划怎么办?”
“你怎么还在这儿喝酒!”上官飞燕转头,看见霍休正慢条斯理的品尝杯中美酒,直接炸毛了。
“不喝酒做什么?银子已经数过了,天还没黑,**又太早了。”霍休无辜道,看来这位无妻无子的老光棍,也不一定不美色。
上官飞燕语塞,跺脚道:“你不是说那个严立德不会回来吗?现在怎么办?”
霍休放下酒杯,长叹一口气道:“飞燕啊,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明白,任何计划都不是万无一失的,任何事情都是急不来的。你过来,我有办法。”
上官飞燕俏脸一红,婷婷袅袅走到霍休身边,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问道:“什么办法啊?”
说来奇怪,上官飞燕这样的美人,身边不乏追求者,包括英俊潇洒武功不俗的霍天青,可上官飞燕谁都不,她只又老又丑的霍休。
霍休端起酒杯递道上官飞燕面前,上官飞燕着他的手喝干了美酒,还用香舌在嘴唇上巡视一周,性感又迷人。
“严立德也不是没有弱点的,首先他是朝廷中人,受公门约束,不像江湖人潇洒自在;其次他一心孝顺阎铁珊那老东西,更是有机可乘……”霍休慢条斯理的说着废话,手在上官飞燕犹如凝脂的脸蛋上滑动,时不时摸一把,逗得上官飞燕娇笑不已。
突然上官飞燕脸色一白,开始猛烈挣扎起来。
霍休不仅是个老头,还是个武功很好的老头,且占得先机一把按住上官飞燕,让这个美丽娇俏的女人慢慢死在他怀里。
“为什么……”上官飞燕喘着粗气问。
“你问我怎么对付严立德,你的尸体是重要的道具,只能先借用一下啦。”霍休微笑,若不是为了让上官飞燕的尸体不留淤痕,他早干脆利落掐死她了。
“我…………你……”上官飞燕艰难说道。
“你是我的银子吧?”霍休讽刺笑道,他从不相信有人会他,而他也不需要人,他只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