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蒙古士兵亡命似的攻击下,终于有一些人登上了城头,他们二话不说,见人就砍。明军人虽多,见了这不要命的架势也惊呆了,“呼喇——”潮水般向后退去。
“混蛋,”邓祖鹏暴跳如雷,“不要退,给我滚回去,要不然砍了你们......”大刀片子上下挥舞,几名逃在前面的士卒立时身首异处。眼见冲上城头的蒙古士兵追在明军官兵的后面乱砍乱杀,他按耐不住,爆了几句粗口,提着大刀片子就上了。
“嚓——”一名蒙古兵被这位邓指挥使一刀便卸了一个胳膊,还没嚎出声来,又是一刀挥去,腔子里鲜血狂喷,脑袋骨碌碌的在地上滚出老远。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一群行将崩溃的明军当中还能拱出一个如此凶悍的大煞星。
“看见了吗?鞑子也不过如此,”邓祖鹏满腔豪气的大声叫道:“他们也是娘生肉长的,怕个鸟,剩了这么点子人,就算老子领一群娘们,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把他们淹了......”
有时候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如果为将者只会逼自己的部下去卖命,那他迟早会被自己的部下砍死。可为将者身先士卒就不同了,再懦弱的士卒都会被激起埋藏在心底的血性,何况己方这边本就人多势众,昂藏七尺男子汉,真要被人讥讽得连个娘们都不如么?
昌平卫的官兵们嗷嗷叫着又重新反扑了回来,好几人联手对付一个蒙古兵,不大会儿工夫,就把那些蒙古兵骄狂的气焰给压制了下去。
一看这情状,邓祖鹏开心的大声叫道:“弟兄们,加把劲儿,上面说了,活捉一个鞑子赏银二十两,斩首多加十两......”
这些平时慵懒散漫的卫所兵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眼睛直冒金光,不要命的向突上城头的几百蒙古兵扑了过去。刀被砍断了?没事,还有牙,一个士卒扔掉手中的断刀,上前死死抱住一名蒙古兵的腰身张嘴朝他脸上狠狠的咬了下去,直咬得对方满脸是血。
一名蒙古兵一刀削断了一名明军士卒长矛的矛尖,谁知对方丝毫不惧,操起矛杆没头没脑的朝他?将过来......
剧情反转,刚才还被撵着跑的明军官兵将上到城头的蒙古兵都围了起来,发疯似的往死里打,因为斩首的赏格高,所以基本上都没留活口。等朱骥和宁祖儿带着一干锦衣卫赶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不知该不该上前帮忙,就算想帮忙也有些插不上手了。
“朱大人,您来了?”邓祖鹏得意的将大刀片扛在肩上,乜了朱骥一眼,“有劳你亲自带人过来一趟,可惜没能帮上什么忙。”最后一个“忙”字咬音极重,似是炫耀,更像讥讽。
朱骥笑笑,没有说话。宁祖儿的目光略一扫视,上前一步对这位洋洋自得的邓指挥使说道:“邓大人,鞑子里面有几个大人物,身手很是厉害,可要当心呐!”
“从哪儿冒出来的长得像个小娘们的小子?也敢在老子面前叽叽咕咕......”邓祖鹏瞄了他一眼,左右看了看,哂笑道:“有么?这些鞑子都很稀松平常,哪个又身手厉害了?”
宁祖儿的心咯噔一下,一个箭步窜向城墙的另一边,向下看去,这一侧面对的是居庸关城。漆黑的夜幕里,有几个人影在城墙下一晃,闪入了街巷民居之中。
“不好,”宁祖儿忍不住叫了一声,“他们跑了,”转向朱骥,“朱兄,我先去追他们,你随后赶快带人过来封锁住城内各个出口......”说着纵身跃了下去。
邓祖鹏瞪大了眼,这城墙有四五丈高呢!这般跳下去,也不怕摔死了,忙扛着刀跑过去看,却见宁祖儿向下飘落丈余,足尖在城墙上一点,在空中滴溜溜的转了几个圈子,稳稳的落下了地,姿态潇洒之极。又几个起落,消失在了茫茫夜幕中。
邓祖鹏看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小白脸,还挺有能耐的,跑的那几个鞑子也跟他一般的身手吗?还好他们没跟自己交手。
“邓大人,”朱骥在那里冷冷的说了一句,“快把城门打开吧,跑了那几个鞑子头目,可是功不抵过的。”
“是,是,”邓祖鹏回转身来看去,城头上的战斗已快接近了尾声,就剩打扫战场了,忙不迭的大声叫道:“来人,快去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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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娜仁托娅回望了一眼高高的城头,“咱们就这么走了,沙布丹将军他不会有事么?”
“娘娘,”诺布丹增叹了口气说道:“沙布丹将军是专门保护你和大汗的,只要娘娘你没事,将军他虽死而无憾。”殿后的人生还几率都很低,况且他们在战场上虽然勇猛无匹,但却不会这高来高去的本事。除非打开城门从里面出来,不然的话学他和娘娘从上面跳下来......嗯,那一定会摔得很惨。
娜仁托娅脸上的神情复杂,遥望着城头停住了脚步。
“娘娘,”诺布丹增急道:“明人很快就会追上来的,你千万不能在此耽搁,不然的话沙布丹将军和他的数百名部下岂不白白牺牲了?”见她默然不语,继续劝道:“俗话说的好,雄鹰留下翅膀,才能飞越那高高的雪山之巅,娘娘但凡留得性命和大汗汇合,就一定能够找到机会来为他们报仇的。”
娜仁托娅眸中闪过一丝火花,咬了咬银牙恨恨道:“要是让我抓住了这姓马的兄弟俩,一定将他们挫骨扬灰,方泄我和大汗的心头之恨。”话音甫落,陡然听到“嗤”的一声轻笑。
“是谁?” 娜仁托娅霍的转身,去寻声音的来处。这边诺布丹增一个金钹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掷了出去,舌绽春雷,“出来!”
一个黑影自树冠上一跃而下,几个纵越来到二人面前。
“什么人?”诺布丹增心弦一紧,闪身挡在娜仁托娅的面前。
“不用紧张,”来人冲着他们笑了一笑,“我对你们并无恶意。”笑得甚为牵强,也甚为苦涩。
“说起来我能逃出那个地方,也是托了你们的福,”那人向他们拱了拱手,“在下观音教玄水旗旗主岳斌。”
“是观音教的?”娜仁托娅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那瓮城内死的人......”
“都是我观音教玄水旗的弟子。”岳斌一脸沉痛的说道:“除了我之外,他们都死了,一个都没剩下......”顿住平复了一下情绪续道:“我躺在地上装死等待时机逃出去,谁知你们大汗就领着人马进来了......后来你们全力攻打内城门,我便混于其中趁机脱身出来......”看了她一眼,“马崇韬和马威冬窗事发,已被朝廷拿住,马威引你们大汗入城,是受了朝廷的胁迫。”
“那你们呢?”娜仁托娅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们观音教要撇开马氏兄弟,想单独占领关门和瓮城迎接我们大汗,是么?”
“没错,”岳斌一点儿也不避讳,“姓马的兄弟二人已不能再在居庸关立足,也便没了存在的价值,由我们观音教和你们大汗联手,不是更好吗?”
“这算盘打得倒是不错,”娜仁托秀眉微挑,轻笑一声,“不过你现在孑然一身,还如何谈什么联手?”
“我玄水旗虽遭受重创,可观音教的实力仍在,”岳斌不卑不亢的说道:“你们大汗如若真想重兴大元,问鼎中原的话,还需尚多助力吧?”
“此话原也不错,”娜仁托娅的眸子紧盯着他,“你们帮助大汗,想要获得什么好处?”这句话至为关键,所为合作不过是为了求利,有了共同的利益才能把不相干的两方联合在一起。
“在下只是观音教下的一名小小旗主,”岳斌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如何敢遑论向大汗讨取好处?这只能请我们教主和少主去见大汗时当面细谈了......为表诚意,在下愿送娘娘出城,以此取信。”
娜仁托娅陷入
了沉思,蓦然去信任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让她感到有些难以决断。少顷抬起秀眸凝望着他,“我可以信任你么?”
“娘娘必须信任我。”岳斌仿佛成竹在胸。
“唔,为什么?”她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因为娘娘你别无选择,”岳斌很肯定的又加了一句,“没有在下的帮助你是出不了城的。”
“哦?”娜仁托娅的目光又看向诺布丹增。
他的面容似乎抖了一下,“娘娘,我对这座城里不甚熟悉......”
娜仁托娅收回目光直直的看向岳斌,一字字的道:“只要你能送我出这座城,我会请大汗重重赏你。”对方说的对,自己的确无法选择,只能赌一把了。
“娘娘放心,”岳斌嘴角微翘,“在下定不会让你失望。”
两人说着话,诺布丹增脸色微变,目光向一旁看去,“不好,有人追上来了,娘娘快走,我来引开他们,”侧目瞪了岳斌一眼,“你领着我们娘娘出城,要是娘娘有什么闪失,本尊定不会放过你。”
“大师尽管放心,”岳斌一脸肃然,“在下舍了自己这条命不要,也要护得娘娘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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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牧云和林媚儿从秘密通道的出口出来的时候,已分不清是什么时辰了,三人......对,身边还押着一个芊鹤樱子。
“里面好似迷宫,把人都绕晕了。”杨牧云长出了一口气,他一度以为自己会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这个女人你要一直带着么?”林媚儿瞪了他一眼,“是不是有点儿舍不得她了。”在密道中时,杨牧云无论绕得多么晕头转向,都要紧紧的拉着这个东瀛女人,她因此腹诽不已。
“等把她投入大牢便不用一直带着了,”杨牧云笑笑说道,他抬头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天幕,又向西北看去,默默说了一句,“不知那里怎么样了......”目前为止,城内尚一切安静,这说明脱脱不花并未带着蒙古骑兵杀进城来。可这又不能代表一切安然无事,一般暴风雨来临前都是异常静谧的。
三人走了一段路,没碰见一个人,也就无从打探消息。这地方的路也不太熟,杨牧云只能依稀辨着方向朝西北走,连个可商量的人都没有。什么,你说还有一个林媚儿?杨牧云看了她一眼只有苦笑,就是拜她所赐,自己才在密道里转悠了这么久,这女人的方向感还不是一般的差。
正走着,突然前方人影一闪,杨牧云立刻警觉起来。
“你帮我盯着一下她,”杨牧云对林媚儿说道:“我过去前面看看。”
林媚儿也看到了前方人影闪现,攥紧了袖口里的峨嵋双刺,“你小心些......”她叮嘱杨牧云道。
杨牧云点点头,紧了紧衣襟,手握刀柄快步上前。
没走多远,“呼——”一条红色人影迎面而来,杨牧云瞳仁一缩,“嚓”的一下拔出刀来,挽起一道亮弧向来人圈了过去。
“歘——”的一声,红色人影甩出一道金光,闪电般直奔杨牧云面部。
杨牧云心下微惊,刀锋圈转,迅即一封,“锵——”的一声,只觉手臂有些发麻。那人将金光操于手中,凌空一个筋斗,落下地来。
“是你?”两人看清了彼此的面孔之后,齐齐发出了一声惊诧。
那条红色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大喇嘛诺布丹增。
“你......你居然还活着?”诺布丹增咬牙切齿的盯着杨牧云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杨牧云惊疑不定,目光向四下里洒去,“难道你们的脱脱不花大汗他进城了?”
“谁说脱脱不花进城了?”一个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