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吗?”范屯道:“那可是互怼了一辈子的两个冤家,自先王起事时起就一直闹得不可开交。”
“凡事不去做就永远不可能。”黎宜民的唇角翘起一抹不宜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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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郑可还未进门郑玉就急匆匆的迎了上来,“王上怎么说?您有没有跟王上讲牧云他是冤枉的?”
郑可冷着脸没有吭声,径直走入大门。
“阿爹,你倒是说话呀!”郑玉急道。
“阿玉,”郑夫人责怪女儿道:“你阿爹刚从王上那里回来,你就不能停一停再问吗?”
“阿昭,”郑可抬头看向立于一旁的郑昭,“把阿玉带回去严加看管,若再让她偷偷溜出去我唯你是问。”
“是,阿爹。”郑昭上前便要去拉妹妹。
“你放开我,”郑玉甩脱了他的手,一脸激动的拦在郑可面前,“阿爹,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以前对你太娇纵了,”郑可叹道:“又让你跟人出去学习武功,养成了你现在这副样子,再不圈一圈你,我郑家都要被你给拖累了。”
“阿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若还认我是你阿爹,你就乖乖跟阿昭去,”郑可脸色一沉,“否则出了这个门,你不再是我女儿。”
“阿爹,你说什么?”听了父亲的一番话,郑玉呆住了。
“你阿爹现在心情不好,”郑夫人劝女儿道:“有什么话以后再问也是一样。”说着向郑昭使了个眼色。
“阿玉,你别再气阿爹了,”郑昭也过来说道:“你私下里偷偷溜出府,这口气阿爹还没消呢!”
郑玉珠泪盈盈欲下,转身掩面而走。
“快去劝劝阿玉,别让她做什么傻事出来。”郑夫人推了一下郑昭,郑昭忙追过去了。
......
“唉......”回到内室卧房,更衣后郑可长叹一声。
郑夫人挥挥手让女使出去关上了门,向丈夫说道:“阿玉还未满十六岁,做事难免依着自己的性子来,侯爷你就不要再生气了。”
“我生气又有什么用?”郑可摇摇头,“年轻人不知深浅,什么事都喜欢插上一手,结果把自己陷进去了都不知道。”
“怎么,王上真治杨牧云的罪了?”郑夫人问。
“王上明察秋毫,断不会如此草率,”他看了夫人一眼,“你猜我进宫时碰见谁了?”
“谁?”
“丁列。”
“是他?他也进宫去见王上吗?”郑夫人讶异道。
郑可点点头。
“他也要出面去保杨牧云?”郑夫人更奇怪了,“杨牧云可是你推荐的人,丁列怎会凑这个热闹?”
“你呀,”郑可笑笑,“你们女人想事情就是这么单纯。杨牧云是下了京抚司大狱的,为什么?因为阮晟说是他劫持的四殿下,一旦定性,那可就是天大的逆案。而当时郑玉和丁列的儿子丁煜都在场,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丁煜应该把此事跟他老子丁列说了。所以丁列才会急着进宫去见王上。”
“侯爷是说如果阮晟污蔑杨牧云的话,阿玉和他家丁煜都得牵连上?”郑夫人吃惊的瞪大了眼。
“杨牧云要想脱罪,就得有人帮他做证。那他会供出谁是证人呢?”
“原来......原来侯爷急着入宫并不是去为杨牧云讲情,而是跟丁列一样去探王上口风了。”
“你总算明白过来了吧,夫人?”郑可看了夫人一眼,“这里是京城,处处暗流涌动,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捏住把柄。阿玉不懂事,你得多开导开导她。”
“可她现在听我的话吗?”郑夫人无奈的摇摇头,“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这个做阿娘的很难再左右她了。”
郑可又是叹息一声,“你我当时不该送她到云山祠慈琳道姑那里修习武功的,一去好几年,失了管教,再改性子就难了。”
“侯爷,”郑夫人伸手轻轻抚在他的肩上,“当年阿玉体弱多病,要不是慈琳道姑救治,还不知能不能活到今天。慈琳道姑说过,阿玉的病光靠药石是不成的,还需修习内功化解病根。可人家的功夫能平白无故的传给外人吗?我们这才让阿玉拜在慈琳道姑门下,这几年下来,阿玉的病不也是全然好了吗?侯爷你南征时,阿玉跟着你,几次救你于危难......”郑夫人越说越两眼放光,“阿玉能有今日的造化,都是拜慈琳道姑所赐,我们感念人家恩情还来不及呢!”
郑可苦笑着摇摇头,“夫人说的都对,可阿玉的性子能收一收就更好了。”
“侯爷......”郑夫人倚着他身边坐了下来,“让阿玉嫁人吧,女孩子嫁了人,这性子自然也就收了。”
“嫁人?”郑可看了夫人一眼,“莫非你已经替她寻摸着婆家了?”
“侯爷碰见丁列的时候,有没有说起他家丁煜喜欢咱们阿玉的事?”
“夫人莫要再提起此事了,”郑可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那姓丁的说他家丁煜娶谁,也不会娶咱们女儿,要我死了这条心......”
“他真是这么说的?”
“那还有假?我还能骗夫人你不成?”
“你们这些男人,”郑夫人又好气又好笑,“怎么器量还没有我们女人宽?几十年前的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一直记挂到今天。你们都曾在先王驾下并肩作战过,有什么看不开的?”
“是他一直耿耿于怀,跟我又有什么干系?”说起当年郑可脸色激动起来,“当年他和他兄长丁礼被明军围困,我不是不去救他们,而是得等其他几路援军一起到了才能出击,否则就凭我手下那千把人,上去也是送死。后来刘仁澍和黎银的兵马都到了,我们一起出击,把明军杀退,这才把他救了出来,他兄长丁礼却战死了。他可倒好,把自己兄长的死怪到我头上,说我见死不救,你说我冤不冤呐......后来先王也曾劝他,可他就是不听,多少年来,从未给过我好脸色。”说着摇头不已。
“人家死了兄长,这口气自然难出,”郑夫人道:“可你也不能说他们兄弟为了争功才中了明军的埋伏......”
“罢罢罢,”郑可一摆手,“过去的事再也休提,我郑可的女儿也不是嫁不出去了,非他丁家不可。京城里功臣勋贵家的青年才俊不少,夫人好好打听一个,总不致委屈了阿玉。他丁家的门,我
郑家的女儿说什么也不会去登的。”
“好了好了,你怎么还来劲了?”郑夫人嗔道:“侯爷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儿一早还要去上朝呢!”
“你去看看阿玉,”郑可看着她道:“我怕阿昭哄不了她。”
“我晓得了,”郑夫人道:“那是我自己生的女儿,不用侯爷你说妾身也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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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黎元龙端坐敬天殿内,召集群臣议事,提起占城危局和明朝大军南下的动向时,群臣莫衷一是。有说应该放弃占城的,既然占人不好管理,就封一个占人的王作为大越的傀儡好了,大越的军队全部撤出占城,集中力量应对明军南下。
有人说占城不能放弃,毕竟大越将士流血牺牲打下的地盘就这么轻易的丢掉了,如何对得起牺牲的将士们。可现在这种微妙的时刻又不能调动兵马南下,最好从海上运送物资接济留守在毗阇耶的大越官兵。
一听这话,户司总办杜绍桢忍不住了,上前列举出驻占城的两万大军一月吃穿用度。户司要供应东京周边及以北十五万大军的粮草军械就很吃力,再加上数百里外的占城驻军,实在有些吃不消。占城驻军的粮食应由他们就近解决。
郑可当即反驳说占人坚壁清野,驻军如何就近解决。他们困守毗阇耶一隅,力量不足以扫荡外围。放弃占城更不可取,要是明军真打过来,占人在南边配合明军攻击怎么办?所以说只要守住了毗阇耶,就等于是楔入占人腹部的一颗钉子,占人无法他顾。
众大臣吵来吵去,弄得黎元龙头大,见丁列站在一旁不语,便问他意见。
丁列也不同意放弃占城,但北边的兵力不能调动,鉴于占城危急的情势,还是派一员大将去那里坐镇的好。郑可借机推荐副都督阮晟,说他年轻有为,是坐镇毗阇耶的不二人选。
阮炽一听这话,责问郑可为何自己不去。郑可微微一笑,说自己南征占城时朝中流言甚多,不宜再去那里坐镇,阮晟若是去了,阮相和朝内的大臣应该会更放心些。
黎元龙又问丁列意见,郑可不等他开口,就说丁列乃大都督,负责京城卫畿,不能轻易离开,让阮晟替他前去,则更合适。
黎元龙见丁列沉默不语,就当他默认,当即拍板任命副都督阮晟为靖南将军,督运粮草军械从海路南下毗阇耶。
朝堂之争总算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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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祠是一座道观,座落在东京城西面的云山上,山下湖水环绕,青山绿水,景色宜人。
道教是在东晋年间由五斗米教的卢循传入安南的,那时安南还称为交州,之后不断有来自中原的道教人氏来安南落脚。
最著名是宋末元初时,一位北方道士许宗道随商船避难来到安南,他的到来获得安南朝野的重视,当时安南陈朝陈仁宗封他为检校太尉平章事,清化府路都元帅,赐紫鱼袋。后元军来犯时,许宗道与安南军队的将帅在白鹤江剪发立誓,与神为盟,尽以心忠共报君上,结果击退元军,杀元将唆都。其后,陈朝君王更加崇信道教,屡次让许宗道举行黄斋仪,“投简于伞圆山,进龙璧于白鹤渊”。许宗道在云山上建云山祠,香火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