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弘羿存心要看杨牧云的笑话,乜着眼笑道:“这普通射手的弓怎么能趁杨统制的手呢?”目光一瞥,见自己的亲兵双手提着一张古铜色的大弓快步跑了过来。
“统制大人——”亲兵将弓举过头顶,呈至蔡弘羿面前。
蔡弘羿伸手接过,冲杨牧云笑了笑,“这张弓是我平时用的,不知杨统制是否用的惯?”说着手臂平伸,将弓递至杨牧云眼前。
杨牧云拿在手里掂了掂,还挺沉,粗如儿臂的弓身发着锃亮的光芒,再加上镶嵌的几颗宝石,使得整个弓看起来非同凡品。
他用食指弹了一下紧绷的银色弓弦,点点头,左手紧握弓身,右手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扯了扯弓弦。
“如何,杨统制能拉得开吗?”蔡弘羿脸带讥笑,“这可是三石弓。”
杨牧云没有答话,说了一句,“拿箭来!”登时有一名射手解下自己背负的箭壶呈送至他跟前,杨牧云从数十支箭中随意抽取了一支。一抖马缰,马儿“唏律律——”一声嘶鸣,扬起四蹄疾驰而去。
“蔡兄,”天威卫都统制崇岩说道:“看来这小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你看他的骑术就非同一般呐!”
蔡弘羿微眯着眼轻笑一声,“莫非你认为他能拉得开我这三石弓吗?”
“这个......”崇岩欲言又止,这三石弓寻常人使尽吃奶的力气也休想拉动分毫,他也曾经试过,拉开弓弦可是费尽了全力,射出的箭歪歪扭扭全然失却准星。这杨牧云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比之十二卫中的大多数士兵还要年轻,如何能使得了这三石弓?
杨牧云策马在一众草靶子前绕了一圈,并未弯弓搭箭。
“看来这小子只是虚张声势,”昭武卫都统制康吉说道:“我东京十二卫中能使三石弓的就只有蔡统制,他一个毛头小子怎能玩得了这个?”
众人议论声纷起。
“王上也真是莫名其妙,都统制一职怎能授予这样的人?”
“就是,他这个年纪就是在十二卫中当个大头兵也嫌小了。”
“我看他也甭绕了,过来认输便是。”
......
听着周围人七嘴八舌的声音,丁列拈须不语,一双眼睛紧紧盯在杨牧云身上。
忽然天空上传来一阵“忽溜......忽溜......”的声音。
众人抬眼看去,原来是两只冠鹫在天空中张开双翅在天空中盘旋。冠鹫是南方丛林特有的一种猛禽,它的前额呈白色,头顶黑色,羽基白色;枕部有大而显著的黑色羽冠,因此称之为冠鹫,而其又喜好捕食蛇类,又称蛇雕。在中国它又有一种很特别的称呼,叫鸩鸟,因为它捕食的一些蛇含有剧毒,所以人们认为它是一种毒鸟,用它的羽毛浸过的酒叫鸩酒,饮之可使人毙命,饮鸩止渴的典故就是由它而来的。
“怎么这东西飞到这里来了,”丁列眉头一皱,吩咐道:“快,快把它们赶走。”
在安南人眼里,冠鹫是不祥之物,它飞到哪里就会带来厄运,丁大都督可不想碰这个霉头,于是下令驱赶这两只冠鹫。
射手们忙引弓搭箭,箭矢雨点般向那两只冠鹫飞去,可由于其飞得太高,所有的箭矢还未及身便势道已衰,纷纷坠下地来。
两只冠鹫拍拍翅膀,依然在天空中盘旋未去。
“把我的弓拿来。”蔡弘羿眉毛一拧,吩咐身边的亲兵道。
“大人,”亲兵的目光望向远处策马疾驰的杨牧云,“您的弓在他那里呢!”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蔡弘羿一跺脚,“还不快把他叫过来。”
“是,大人。”亲兵向着杨牧云跑去,正待张口大喊。忽见他从马鞍上长身而起,左手稳稳托住铁弓,更无丝毫颤动,右手运劲,将一张六石的硬弓拉了开来。不由顿住脚步,张大了嘴一个字说不出来。
杨牧云虽未自小练习骑射,但他一直在修习上乘武功,双臂之劲,眼力之准。非常人所能及,再加上随府军前卫征战草原,一路之上勤学骑射,其马上功夫早已突飞猛进。眼见两头冠鹫比翼从左首飞过,左臂微挪,右臂将弓弦拉满,瞄准了冠鹫的颈项,右手五指一松,“咻——”的一声尖啸,箭如流星赶月一般升空而去。冠鹫待要闪避,箭镞已从其颈项对穿而过。这一箭劲力未衰,接着又刺入了第二头冠鹫腹内,双鹫齐齐一声悲鸣,自空中急堕而下。众人一时看得呆了。
杨牧云不等双鹫落地,双腿一夹马腹,朝着双鹫下坠的轨迹疾驰而去。一俟近前,他轻舒猿臂,将双鹫抄于手中,勒转马缰,奔至离丁列数丈处一跃而下,几步到他面前双手呈上双鹫。
“好——”丁列重重喝了声彩,示意左右接过杨牧云手里的双鹫,“杨统制的射术当真令人大开眼界。”
“多谢大都督夸奖,”杨牧云脸色很是淡然,“下官不过运气使然罢了。”
“一箭双鹫,本督可从未见过这样的运气,”丁列目光一闪,“杨统制如此说,那上苍就太过眷顾你了。”
“其实还是蔡统制的弓得力,”杨牧云将弓还给了蔡弘羿的亲兵,“要是蔡统制执此弓的话,会比下官射得更好。”
蔡弘羿轻轻哼了一声,以为他是讥刺自己,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不知杨统制射箭的本事是从哪里学的?”丁列问道。
“下官曾在极北方的草原待过一段时间,那里的蒙古人精于骑射,下官的这点儿技艺都是跟他们学的。”杨牧云答道。
“嗯,”丁列微微颔首,“杨统制少年英雄,竟有这般本事,真是难得,王上慧眼识英才,我大越幸甚。”目光一扫众人,“他能与诸位比肩,当无疑义。”又转向钟镇国,“钟副统制,你都看见了吧,杨统制是有资格居于你之上的。”
“大都督英明。”钟镇国很不情愿的附和道,心中却说:“不过是让那小子撞个巧而已,战场上最终定胜负靠的是近身搏杀,就他那单薄的身板,我一个打他十个都绰绰有余。”
“杨统制一箭双鹫,远剩在场的诸位,”丁列一脸威严的说道:“本督宣布,射术比试胜出者为杨牧云及其统领的神武卫。”看了蔡弘羿一眼,“蔡统制,你没有异议吧?”
“大都督和在场的诸位都看到了杨统制的神技,下官还能说什么?”蔡弘羿阴着脸很不情愿的一拱手,“大都督英明!”
“好!”丁列打了个手势,传令兵立即挥舞起神武卫的黑虎旗,台下神武卫的官兵们登时欢声雷动。
待欢呼声止息后,丁列一打手势,传令兵挥动着令旗开始第二场演练。
各卫阵列中出来一队骑兵,都有二十骑,个个手掣长枪,不过枪头去了,用布包棉裹住枪头部位,包头上白白的似粘了一层白灰
。
丁列站起身昂然道:“两军交战,骑兵冲杀是胜负的关键,骑射固然重要,可近身搏杀也不能偏废。刀枪无眼,只宜杀贼剿寇,今日军中自家比试,恐有伤损,轻则伤残,重则致命。此乃于军不利,因此去了枪头,各用棉布包裹住,上面蘸了白石灰,你们但用枪杆厮搠,哪个身上白点多就算他输。现在由本督亲自抽签,抽上的便各自对阵,输赢各凭本事。”说罢一使眼色,战鼓声轰然擂起。
传令兵高声喊道:“大都督有令,第一场神勇卫对阵金镰卫。”
两队骑兵高喊着挥舞手中的木枪策马向对方疾冲过去,瞬间双方战马交错,战在一起,你来我往,厮杀的好不热闹。
“杨统制不下去玩玩吗?”蔡弘羿冲杨牧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杨统制的骑射功夫没的说,想必马上近身搏杀也是不错的,怎不去显露一下?”
“方才实属侥幸,让蔡统制见笑了,”杨牧云笑道:“我这点儿微末技艺就不下去献丑了,要是蔡统制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奉陪一二。”
蔡弘羿哼了一声,不再吭声。
杨牧云的神情变得轻松多了,他知道凭那一箭,自己暂时算是过了一关。
这时钟镇国也换上了一身黑布罩衫,手持木枪戴上一顶遮面铁盔下了点将台。
“杨统制要是有意的话可以和钟副统制一齐下去,”丁列也对杨牧云道:“切磋么,不过是玩玩而已,无伤大雅。”
“大都督见谅,”杨牧云笑道:“下官的马上拼杀功夫稀松平常,就不去让人贻笑大方了。还是陪大都督在这里观阵吧!”
“哦?”丁列目光一转,“本督可是听说杨统制随郑侯讨伐存盆时可是英勇得很呐!数十人近不得你的身,怎么,不想让本督见识一下吗?”
“都是以讹传讹而已,”杨牧云解释道:“大都督千万不要听信那些传言。”
“那些存盆战俘说的也都是假的么?”丁列眉峰一挑,“有个姓陶的说你跳入虎池力搏十数头猛虎尚能全身而退,对阵下面这些人,应该更不在话下吧?”
“姓陶的,莫非是陶吕猜?”杨牧云心中一动,看看丁列问道:“大都督,那个姓陶的在您手里吗?”
“怎么,杨统制对他很感兴趣?”丁列嘴角微微一撇,“看来你跟他相熟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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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城内郑府。
郑可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兀自醉酒未醒的丁煜一眼,向郑昭问道:“他就是丁煜?”
“是的,阿爹。”郑昭回道。
“他怎么醉成这个样子,”郑可皱了皱眉,“丁列平时不管束他这个儿子吗?”
“阿爹,”郑昭说道:“现在丁列刚刚升任了大都督,可是忙得很呐,一时疏于管教这位丁公子也并不奇怪。”
郑可轻轻笑了一声,“这个丁列,还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了,”看了看郑昭,“你跟这个丁煜熟吗?”
“平常是见过面的,谈不上相熟,”郑昭说道:“阿爹与那丁列不合,儿子也不敢与他交好。”
“那你为何把他带到咱府上来?”郑可问道。
“孩儿见他醉倒在路上,不忍心不管,”郑昭看了父亲一眼,“阿爹有意缓和与丁家的关系,孩儿想这是个机会,就把他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