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李瑈猜测派刺客袭击他的人应该就是金宗瑞,”杨牧云说道:“如此看来这个人野心极大,不但想要把持朝鲜国政,还想扫灭李氏宗室。只要能够除掉他,太上皇也就获救了。”
“谈何容易?”宁祖儿摇头苦笑,“这个金宗瑞势力庞大,手下能人异士甚多,我曾试着几次潜入他的府邸,差点儿没能全身而退。”
杨牧云想起方才与自己交手的四人,武功都不低,被他们围住,要不是宁祖儿施以援手,自己怕是难以脱身。沉吟片刻,“你有没有办法混入景福宫里?”
“你想去见朝鲜王李珦?”
“嗯。”杨牧云点点头,“为今之计,得先探听一下这位朝鲜王的情况。”
“见到他又能如何?”宁祖儿道:“怕是这位朝鲜王自身也被金宗瑞给控制起来了。”
“真实情况可能比你我想象得还要糟糕,”杨牧云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朝鲜王李珦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
宁祖儿闻听身子一震,“怎么会?这么大的事金宗瑞也敢掩盖么?”
“不好说,因此我想潜入王宫一探究竟,若真如我所想,那位首阳大君也就不用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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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的王宫叫景福宫,位于汉阳的中央。王宫得名于《诗经》中“君子万年,介尔景福”中“景福”二字。王宫面积与规制严格遵循与宗主国大明的宗藩关系,为亲王规制的郡王府,依大明藩王府之制营建,所有建筑均以丹青之色来区别于大明皇宫的金黄色。南面是正门光化门,东为建春门,西为迎秋门,北为玄武门。
王宫四门均戒备森严,头戴雉羽大帽的内禁卫手执刀枪,一脸肃杀的站立宫门前。
白天是很难混入王宫的,宁祖儿抬眼看了看天色,只能到晚上再寻找机会了。
“嗯,”杨牧云沉吟道:“待得入了王宫,还得打听一下朝鲜王李珦在哪座宫殿里。”
......
入夜,万籁俱寂,王宫前的守卫似乎都凝立成了石像。三更的梆子声敲响时,两条黑影飞跃上宫墙,而后消失在夜幕中。
一名王宫的太监打着哈欠走过一道宫门时,忽然脖颈一凉,贴上了一柄森寒锋利的刀刃。他打了冷战,困意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饶命......”
“闭嘴,”一个声音喝道:“想要活命,就得听话!”
那太监连忙如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说,王上在哪里?”
“这......”那太监稍一犹豫,脖颈便是一痛,显然刀刃划破了肌肤。他吓得魂飞魄散,忙道:“王上在康宁殿里就寝。”
“殿内除了王上,还有谁?”
“里面只有王上,”那太监颤声道:“王上休息时不喜别人打扰。”
“快带我们去康宁殿。”那个声音补充了一句,“不然现在就杀了你。”
......
“康宁殿。”杨牧云念了一遍夜色下
匾额上的三个大字,与宁祖儿对视了一眼。景福宫里的牌匾上都是汉字,很容易辨认得清。
“去。”他推了一下那名太监,“领我们进去。”
“我......不敢,”那太监哆哆嗦嗦的说道:“打扰王上休息,是要杀头的......”话还未说完,后脑被重重的一击,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宁公子,”杨牧云对宁祖儿道:“我先进去,你留在这里,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你再进去。”
“一切小心。”宁祖儿叮嘱道。
杨牧云点了点头,走过去轻轻推开了殿门,见里面没什么异样,便闪身而入,随手把殿门关上。
殿内漆黑而空旷,他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向内移去。刚接近一道屏风,就听见一阵阵的咳嗽声。
“看来朝鲜王李珦病重是真的,”杨牧云心道:“单听这咳嗽声便大约能够知道他得了肺痨之类的重疾。”
一阵咳嗽过后,便是一阵粗重的哮喘声,就在这时,殿门开了。
杨牧云一惊,不及细想,便躲入了殿内一角。
灯光照亮了漆黑的大殿,里面一个喘着气的声音道:“是谁?”
“王上,是臣妾!”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
紧接着杨牧云见到一个服饰雍容华贵的女子轻移莲步,越过屏风走入内室。
“是你?”那个声音不悦道:“孤不是说过了吗?不准任何人进来。”
“臣妾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王上。”那名女子说道。
“你来看看孤死了没有,是么?”那个声音哼了一声,“既然看过了,你便回去吧!”
“臣妾只想留下来照顾王上,别无他意,请王上不要急着赶臣妾走。”女子轻声泣道。
“孤不需要人照顾,”那个声音厉声道:“尤其是你们金家父女,压根就没有怀着好心,孤不想看到你,你去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王上为何这样看待臣妾呢?”女子声音一阵阵哽咽,“臣妾自打入了宫,就一心一意侍奉王上,从未做过逾矩的事。”
“你说的好听......”那个声音喘息了一阵说道:“你千方百计与孤亲近,不就是想让孤封你为后么?”
“臣妾自忖德行无亏,为何王上一直对臣妾冷脸相看呢?”
“因为你姓金,”那个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那父亲想要谋取孤的王位,而你盯着王后的位子,真是一对好父女啊!”
“王上您误会了臣妾不要紧,可不要误会了臣妾的父亲,他毕竟是您的右议政,为了辅佐您,他殚精竭虑......”
“不要再说了,”那个声音打断了他,“孤深知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孤不用你替他辩白,也不愿意听你讲任何话。你要知道,孤的王位是需要大明皇帝册封的,不是他金宗瑞想篡便篡取得了的。还有,孤这一生只有一个王后,那就是显德王后,自她去逝,孤不会立任何人为王后,包括你,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说完这番话,殿内便是一阵沉默。
“怎么?你还不走吗?”那个声音抬高了音调。
“臣妾只想侍奉在王上身边,直至王上身体康复。”
“孤说过不想任何人打扰孤,也包括你,”那个声音说道:“孤能够给予你们金家父女的,都已经给了。你现在虽不是王后,但管理着后宫,无王后之名,却有王后之实,难道还不知足吗?”
“臣妾只想留在这里照顾王上,求王上成全。”
“你只要走了,孤就会觉得好些,”那个声音道:“你若是想气死孤的话,就尽管留下!”
只听一阵啜泣声,那个女子哭着转出屏风,离开了康宁殿。
“里面的那个人定是朝鲜国王李珦,”杨牧云心中暗道:“谢天谢地,他还活着。”走出角落,转过屏风,见里面那人背对着自己躺在榻上,肩头不住的耸动,想来应该是呼吸急促。
“你......怎么还不走,要生生气死孤,是不是?”那人转过身子,与杨牧云四目相对,“啊——”的叫出声来。
杨牧云这时看清了他的相貌,这位朝鲜王李珦约摸三十七八岁年纪,眼窝深陷,一脸的病容。
“你......你是谁?”
“王上,”杨牧云身子微微一躬,“是首阳大君派我来见王上的。”
“你说什么?是瑈弟派你来的?他现在哪里?”李珦说着目光向他身后扫去。
“王上,大君他并没有来,”杨牧云解释道:“他现在被挡在了城外,未能进来面见王上。”
“是谁敢挡他进城?金宗瑞么?他真好大的胆子。”李珦皱起眉头说道。
“王上......”杨牧云将李瑈听说他病重,自江陵赶来,却在洪川遇袭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大君日夜兼程赶里汉阳,只为见王上一面,只要王上无恙,大君也就安心了。”
“孤暂时还死不了,”李珦咳嗽几声,“现在金宗瑞已控制了汉阳,连孤的行动都受到了限制,他不用进宫来见孤了。你回去让他整顿兵马......”又是几声剧烈咳嗽。
“王上,你别急,慢慢说。”
李珦摆摆手,“孤的身子是不成了,也不知能不能熬到他带兵来救孤。这样......”他顿了顿续道:“你带世子出宫去见他,如果孤真的......真的不幸离世,就请他扶保世子为王,诛除金宗瑞这个国贼!”
“王上,”杨牧云皱着眉头说道:“现在王宫戒备森严,我如何带世子出去呢?”
“这个......孤会替你想办法,”李珦思忖片刻说道:“你去资善堂,把他带到孤这里来。”接着向杨牧云说出资善堂在宫里的位置。
杨牧云出了康宁殿,宁祖儿便急急的迎了过来,“方才可把我担心坏了,真怕那个女人进去后会发现你,还好她过了一会儿便出来离去了。”
“那是金宗瑞的女儿,朝鲜王李珦的妃子,”杨牧云向他解释道:“李珦还活着,不过病情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