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杨牧云?”朱祁钰皱了皱眉头,“这小子也真是风流,不但让朕的女官为他倾心,还将朕的御妹给迷得离宫出走,到现在都没有音讯。”
“永清公主这几年一直待在宫里,居然还对他念念不忘,也真是难得,”李惜儿笑道:“这个中缘由也只有皇上最清楚了。”
“三年前,朕还在藩邸时,私下里带着熙媛去了一趟南都,那时她不过十二岁啊!”朱祁钰摇摇头叹道:“杨牧云不过从观音教的乱党那里救过她,她就像着了魔一样喜欢上了杨牧云。”
“有些十二岁的女孩子就已经情窦初开了,”李惜儿笑道:“她们一般都会把心系在第一个喜欢的男人身上。”
“可是她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男人,”朱祁钰说道:“堂堂大明朝的长公主,却跟一个有妇之夫纠缠不清,皇家颜面何在?”
“但现在公主她已经偷偷出宫了,这么些天都杳无音信,”李惜儿道:“或许他已经见到了杨牧云也说不定。”
“这群酒囊饭袋,”朱祁钰恨恨的说了一句,“连一个大活人都找不到,朕真应该将他们一个个都发配到辽东去。”
“臣妾倒是觉得一定有人暗中帮助长公主出走,”李惜儿说道:“她常年待在宫里,与外界少有联系,皇上派出锦衣卫、东厂、五城兵马司的人到处搜寻,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她呢?”
“嗯。”朱祁钰点点头,“爱妃说的有道理,要是让朕知道是谁帮熙媛出逃,朕一定严惩不贷。”
“皇上,先别想那么多了,”李惜儿安慰他道:“皇儿闹了大半夜,皇上还是赶快歇息吧!”说着欲帮他宽衣。
朱祁钰却摆摆手,“天快要亮了,朕在这里坐会儿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皇上日理万机,若是不得片刻休息,龙体怎么熬得住啊!”
“朕就是这劳碌命,一旦懈怠了,下面的人还哪儿驾驭得了?”朱祁钰的话语中透露着一丝无奈,“很多大臣都盼望着皇兄能够回来,在他们眼里,朕永远还是那个监国。”长叹一声,阖上了眼睛。
李惜儿来到他身后,轻轻揉捏着他的双肩,“臣妾能理解皇上的心思,好不容易坐到这个位子上,怎能轻易再让回去呢?”
朱祁钰霍地睁开了眼,“朕是绝对不能再让出这个位子。这个位子本来是皇兄的,朕既然坐了,就要坐到底。否则他一旦复位,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朕。”面色激动,声音微微颤抖,握紧了李惜儿的手道:“朕只有坐在这个位子上,才能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儿子。”
“皇上......”李惜儿抱住了他,让他的头贴进自己怀里。
“惜儿,”朱祁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些,“不管是谁威胁到朕的皇位,朕都会除去他,为了你,为了见济,朕会豁出一切。”
“臣妾明白,”李惜儿感动的流下两行珠泪,“为了保护皇上,臣妾也甘愿舍却性命。”
“惜儿,我们都要好好活
着,”朱祁钰眯起了眼,“朕要亲眼看着见济成为太子,然后登基成为大明朝的皇帝,从今往后,大明的帝系都要由朕的子孙来延续。”
就在他们满怀激动的互相倾诉时,婴儿的啼哭声又响起了。
“他怎么又哭了呢?”朱祁钰皱了皱眉。
“臣妾过去看看。”李惜儿说着放开他,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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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纳大婶,”玟玉抹了一下额头的细汗,对一位三十多岁的蒙古大婶说道:“你的病现在已无大碍了,再服几剂我开的药方就可以彻底痊愈。”
“多谢玟玉姑娘,”那个叫多日纳的蒙古大婶说道:“要不是你,我这多年累积的病痛就不会好了。”
玟玉微微一笑,“不必客气,多日纳大婶,我该走了。”
在走出蒙古包时,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蒙古男孩抱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羊羔追了过来,“玟玉姐姐,请等一等。”
玟玉转过身,“热力布,有什么事么?”
“我额吉让我把这个送给你,”热力布把怀里的羊羔放下地来,“你治好了我额吉的病,可我们家里牛羊不多,刚好昨晚圈里的母羊下了一个羔子,请你一定要收下。”
“不用的,热力布,你把这小羊羔抱回去吧!姐姐不能收。”
“你不收的话我就不走了。”热力布倔强的道。
“你就是不走我也不能收,”玟玉道:“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你们家就那十几头牛羊,才刚下了一只羊羔,我怎么能收呢?”
“你不收我回去额吉会骂我的。”热力布瘪瘪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样吧,热力布,”玟玉抚摸着他的头说道:“这只羊羔算是姐姐的,但姐姐没时间喂养它,你替姐姐养着怎么样?等这只羊羔长大了,你再送给姐姐,怎么样?”
热力布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那好吧,等我把这只羊喂大了,你可一定要收下。”
“一定,”玟玉伸出了手指,“咱们拉勾!”
热力布跟她拉过勾后,抱着羊羔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玟玉笑着转过身,忽然迎面站着一人。她不由一怔,退后两步,“大汗?”
那人正是阿噶多尔济,他冲着玟玉微微一笑,“本汗有些不舒服,你能来帮本汗看一看么?”
......
“大汗脉象正常,并无明显的症状,”玟玉给他把过脉后说道:“大汗是休息不好么?我给大汗开几剂安神的药方吧!”
“有劳玟玉姑娘了,”阿噶多尔济笑道:“能陪本汗走走么?”
“这......”玟玉稍显踌躇,便听这位大汗说道:“本汗只想找人说会儿话,没有别的意思,玟玉姑娘不必多心。”
......
雪后的草原,大地一片银白,人走在上面发出“嚓嚓——”的声响。
“刚才的一幕本汗都看到了,”阿噶多尔济说道:“没想到你不但医术高明,人还这么善良。”
“大汗过誉了,”玟玉淡淡道:“救死扶伤是医者的本分,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但你却不收取任何报酬,这就很少见了。”
“大汗是说多日纳和热力布母子?”玟玉轻叹一声,“他们过得那样艰难,我又怎忍心向他们收取酬劳呢?”顿了顿,“热力布父亲死在了战场上,就剩他们母子相依为命,就算是一只羊羔对他们来说也宝贝得跟他们的性命一样。”
阿噶多尔济默然。
“其实草原上像他们这样的家庭还有很多,”玟玉说道:“都是战争夺去了男人的生命,留下了孤儿寡母艰难存活。”
阿噶多尔济面色凝重的看着她,“玟玉姑娘认为这都是本汗的过错?”
“玟玉只是个医者,只能诊治人身上的病痛,而无法治愈人心灵上的创伤,”玟玉避开他的目光,“大汗其实掌握了很多人的命运,可以影响他们一生。”
“是吗?”阿噶多尔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本汗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遑论他人?其实,本汗不过是太师掌中的一个傀儡罢了。”
“可您毕竟是草原上的大汗,”玟玉说道:“就算是也先贵为太师,表面上也得对大汗表现得很恭敬。”
“那又如何?”阿噶多尔济摇摇头,“本汗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那是因为大汗的心扉没有打开,”玟玉道:“这里并没有人捆缚住大汗的手脚,您可以像玟玉一样走进每一个蒙古包,去倾听草原人的心声,他们能够拥护大汗,说明大汗的地位不是别人能够取代的,您不能画地为牢,把自己给困住了。”
“这样做有用吗?”阿噶多尔济叹道:“那些孤儿寡妇能为本汗抵抗也先么?”顿了顿续道:“你不明白男人的世界是多么残酷。”
“可让男人把世界变得残酷的是权力,”玟玉抬起眼帘,“在这一点,草原与大明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为了争夺权力,就是亲生兄弟也是会反目成仇的。”
阿噶多尔济身子一震,“你说什么?”他以为玟玉在暗讽他谋害兄长脱脱不花的旧事,可却听玟玉说道:“我说得不对么?现在大明朝在位的皇帝跟太上皇就是亲兄弟,皇上很怕太上皇回去,因为他怕太上皇回去后会夺回他现有的一切。”
“这也可以理解,因为皇位本来就是兄长的,做弟弟的占了心里总会不安的。”
“可权力的争斗会波及到很多人,就像多日纳母子,他的家的男人就是草原上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你看得很透彻,可惜不能改变什么,”阿噶多尔济说道:“无论哪里,权力的争夺都会一如既往。”
“玟玉是一弱女子,的确改变不了什么,”玟玉表情淡然的说道:“但是能劝导一下大汗和太师,草原上便会少很多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