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让他看了我的相貌。”郑玉默默道。
郑可闻听一震,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女儿,“你说什么?你让他看了你的相貌?”
“嗯。”郑玉微颔螓首。
“他......接受你了么?”郑可又问。
郑玉垂首默然不语。
“他在大明已成家了,是么?”郑可脸色一变。
“阿爹,”郑玉抬起头,凝视着他道:“我不想问他过去的事,只希望他能接纳我,与过往的一切一刀两断......”
郑可连连摇头,轻叹一声,“阿玉,这件事你做的太草率了,杨牧云是明人,大明是他的父母之邦,那里有他的亲人,要他自行切断与大明的一切联系......换成是你,能够做到么?”
“所以我请爹爹助他一臂之力。”郑玉眨了眨眸子。
“我?”郑可苦笑一声,“我能帮你助他什么?”
“功业啊!”郑玉道:“男人所注重的不就是功名利禄么?牧云在大明并不受重视,若是能在我大越干就一番功业的话,他又怎会舍得离开这里?”
“我又不是王上,”郑可哼了一声,“你想要他得到的东西我可不能保证让他心愿以偿......”顿了顿,“或许哪一天王上一不高兴,将我郑氏全族满门抄斩......你让他与你走这么近,岂不是害了人家吗?”
郑玉嘻嘻一笑,“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世上干什么事能没一点儿风险呢?阿爹不是也极力在招揽他吗?”
“招揽是一回事,做我郑可的女婿是另一回事,”郑可脸微微一沉,“在大越,我是开国元勋,已位极人臣,我的女儿,怎能给人做小?”
“谁说要给他做小了?”郑玉嘴唇一撇,“阿爹你也真是,你女儿是那么卑贱的人么?”
“哦?”郑可目光一转,“那你就跟阿爹讲讲他家里的情况。”
“阿爹......”郑玉嘟起小嘴不悦道:“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总之你让人封锁住他的消息,别让他在大越的事传到大明,也就是了。”
“堵得了一时可堵不了一世啊!”郑可叹道:“你用这样的手段把一个男人锁在你身边,不嫌太幼稚么?”
“我不管,”郑玉不依道:“阿爹你一定要帮我......”
看着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的女儿露出娇憨之态,郑可又好气又好笑,“好好好......不过现在首先要找到杨牧云才行,人不在这里,你让阿爹帮谁呢?不过......”看了女儿一眼,“你乖乖的留在阿爹这里,找人的事我会命别人去做,你要是不听话,这个女婿我也不要认了。”
“阿爹......”郑玉俏脸腾的红了,还好有面具遮着,谁也看不见。
“大帅......”一名安南将官惊惶失措的跑进郑可的帅帐。
“你慌什么?”郑可眉头一皱,斥道:“难道哀牢人又打过来了么?”
“不......不是,”那将官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喷吐着气息说道:“索朗、索朗他跑了。”
“什么?”郑可心头一紧,连忙叫道:“快,快派人给我去追,说什么也要把他给我找回来。”
......
“索朗大人,”陶吕猜喘了口气,向着还在匆匆前行的索朗说道:
“我们还是歇一会儿再走吧?”
“不,”索朗眼中闪着炽热的火焰,“我要找到他们,一定要找到他们,让他们帮我夺回存盆!”
陶吕猜看着周围遮天蔽日的幽深林木,长叹一声,“我们又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去哪里找他们呢?”
“他们一定没有走远的,”索朗一手拨拉着藤蔓与灌木,荆棘刺破了他的手指也浑然不觉,“应该就在附近。”
就在澜沧人突袭安南军时,索朗就借机拉着陶吕猜躲闪到一边。后来澜沧人退却,索朗就和陶吕猜追了上去。
可澜沧人退得甚快,转眼间便无影无踪。索朗不擅奔跑,对丛林又不甚熟悉,因此没能追上他们。
“索朗大人,”陶吕猜劝道:“追上他们又能怎样,依他们的实力,就算拼死一战,也未必能帮你夺回存盆谷地。”
“你不知道,”索朗唇角微微一勾,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存盆谷地除了三大天堑之外,还有一条密道能从外面直通谷内,是备不测之虞的,由于刚刚挖通,这个秘密很少人知道。”
“呃......”陶吕猜听了一愣。
挖秘密通道的事维纳苏瓦很早就让人着手了,负责这件事的就是他的亲信查波昂,就在郑可亲自率军由虎啸台入谷的那个晚上,密道也刚好挖通。查波昂还未来得及禀报,维纳苏瓦便自焚了,索朗成为了存盆之主后,他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索朗,可索朗一心想要投降,根本没有逃跑的打算。后来查波昂和一群头领还有几百位死士战死后,知道这秘密的就剩下索朗一人了。
自从索朗抱着查波昂尸体那一刻起,心态就起了极大的变化。作为存盆的少主人,他的生活就如同众人捧月一般,除了父亲,他谁也不怕,养成了一股跋扈狠戾的性格。自从与父亲的女人娜塔波产生不当关系后,他的内心就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为了摆脱这种恐惧,他不惜出卖父亲和存盆,私下里迎郑可的大军入谷。
安南人入谷之后,他们逼他去劝降自己的父亲。可出乎意料的是,维纳苏瓦并没有因他的所作所为而将他处死,不但原谅了他,还将整个存盆托付给他。父亲自焚后,他的内心就生出了深深的愧意,但却没有动摇他投降的意念,因为他知道存盆大势已去,无论再如何抵抗也无济于事,而郑可又答应了立他为新的存盆之主,又何必要与安南人死磕呢?
查波昂等人死后,他伤痛欲绝,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很多亲近的人离他而去。而更让他心寒的是,郑可对立他为存盆之主的事绝口不提,而是让他随自己的大军回东京,等安南王黎元龙亲自册封后再回存盆。
这一下就断了他最后的念想,只要他离开存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安南人想要将存盆牢牢控制在手中,就要斩断一切旧势力,而旧势力的代表,就是统治了存盆几百年的沙巴家族的第十二代继任者索朗。安南大军能够顺利的进入存盆谷地,索朗是立了大功的,因此不能卸磨杀驴,将他除掉。可仍让他留在这里,是有隐患的,所以只能带他离开。只要沙巴家族对存盆的统治终结了,存盆人就会老老实实的做安南的子民。这也就是郑可为什么在攻灭占城后一定要抓到摩诃贵来的原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占城王族中人就是一面旗帜,只要摩诃贵来振臂一呼,很多人就会响应他,这样一来,本来安南人在占城并不稳固的统治就会瞬间瓦解,而郑可征战的成果就会付之东流。
对于郑可的安排,索朗并不能够反抗,他也没有反抗的资本
,只能默默的接受,带着一腔怨恨随郑可上路。不出意外的话,他会一路随郑可来到安南的都城东京,而黎元龙也只会封他一个空头的名号,把他留在东京城,至于回存盆,等下辈子吧。索朗虽然年少,但还不至于连这点儿伎俩也看不出来,可他还能够怎么办?自一上路时起,他就心如死灰,接受命运带给他的安排。
可是走没多远,意外出现了,澜沧人的突袭打了安南人一个措手不及。
澜沧援军到了,索朗如死灰般的心情变得活泛起来。按说澜沧人来得并不慢,要不是索朗打开关门把安南人迎入谷内,澜沧人蛮可以和存盆人里应外合,将安南人击退的。可一切都已成过去式了。
澜沧人来的援军并不多,虽然靠突袭杀伤安南人甚众,可安南人并没有因此而溃散,等安南人缓过劲来,他们一见不好就立即撤了。
趁这个机会索朗拉着陶吕猜逃了,因为他不想一个人跑,身边能够信任的只有这个装斯文的陶吕猜了。
“索朗大人,”陶吕猜勉强跟上了索朗,他的衣衫被划破了,发髻也已散开,与平时雍容的样子大相径庭,喘着粗气说道:“郑大帅不是答应立你为存盆之主么?你还跑去找澜沧人做什么?”
“立我为存盆之主?”索朗翻了翻白眼,冷哼一声,“让他哄鬼去吧,当我是三岁小儿么?只要我跟他离开了这里,今生今世都别想再回来了。到那时存盆就真的完了。”
“可澜沧人会真心帮我们么?”陶吕猜问。
“他们为什么不帮?”索朗眉毛一竖,“我阿爹是澜沧国的臣子,曾向婻娇太后效过忠的,如今他已罹难,澜沧人怎能不管?”
他正激动的说着,突然“嗤”的一支利箭迎面射来,他一惊,头一偏,利箭贴着他额角飞过,“笃”的一声钉入他身后的树干上,尾羽震颤不已。他举起双手,大声喊道:“我不是越人,我是存盆之主索朗,千万不要杀我。”话音未落,他周遭闪现出了十几条身影。
“你们领头的大人是谁,快带我去见他,”索朗又连忙叫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
神师亲自带着杨牧云和梭温将军同行。而杨牧云全身由数条毒蛇缠绕,只有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
他们的身前和身后,都是蜿蜒不绝的队伍,这么多人在丛林中行走,却没发出任何声响,让杨牧云不禁暗暗称奇。
正走着,忽然一名战士快步来到梭温将军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梭温微微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把他们先看管起来。”
那名战士应了一声去了。
“梭温将军,发生了什么事?”神师有些好奇的问道。
“呃,没什么,”梭温淡淡道:“他们抓住了两个人,说是想要见我,现在正在行军,我可没空搭理他们,就让他们将那两人看押起来再说。”
“哦,是什么人想要见梭温将军呢?”神师目光一闪。
“怎么,神师有兴趣?”梭温眼睛一转,“我让他们把人带过来让神师见一见?”
“嗯,”神师点点头,“有劳梭温将军了。”
......
“神师?”
“索朗大少主?”
神师与索朗一见都是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