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请看!”那名官吏说着将一份上了火漆的军报呈上。
于谦一把抓过来打开火漆急忙看去。
杨牧云见他眉头深锁,忍不住问了一句,“大人,古北口现在战况如何?”
“鞑子暂时撤了,但随时会卷土重来,”于谦吁了一口气说道:“古北口守军伤亡惨重,上面说要急需增援。”
“那上面有没有提到鞑子大军的人数?”杨牧云又问。
于谦微微摇头,“上面只说鞑子大军遮云蔽日,数不清有多少。不过据上面描述数万人总是有的。”
“难道鞑子的主攻方向是古北口吗?”
于谦惕然一惊,问那名官吏,“居庸关和紫荆关可有战报传来?”
“还没有。”
“好了,你先下去吧!”于谦摆摆手,“随时盯着各方军报,一有情况立刻报与本官。”
“是,下官告退!”
......
待那名官吏退下去后,于谦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鞑子发动进攻了,后面还会有更大的动作。”转向杨牧云,“现在京师总共有多少兵马?”
“加上刚到的一万三千湖广兵,总计十五万四千人,战马两万八千匹,甲胄八万件......”杨牧云一一禀道。
“唔......十五万人,”于谦沉吟片刻叹道:“鞑子的骑兵如果尽出的话,应该不下于二十万,以十五万新练之兵与之对阵,难啊!”
“如果浙江备倭军、江西军、福建军能够在十日内赶到的话,我京师守备兵力就可在二十万以上了。”
“十日?”于谦苦笑着摇头,“鞑子恐怕不会再给我们这么多时间了。长城上如果有任何一个关口被攻破的话,鞑子骑兵只消半天就可直抵京师城下。”
“于大人,如果将京城精壮编练为伍的话,当可再增加十万守备力量。”
“这一点我已向皇上请示过,”于谦愁眉依旧不展,“可京师的人口逃亡严重,至今编练的精壮不到五万。真到了需要他们上阵的时候,恐怕派不上多大用场。”
“那古北口方面大人如何打算?”杨牧云问:“派不派援兵?派多少援兵为好?”
于谦面色凝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杨牧云,“不知牧云有何见解,老夫倒想听听。”
“这军报上面语焉不详,”杨牧云说道:“来的鞑子究竟是哪一部的,领兵的是谁,还有太上皇有没有在鞑子军中,这些都没有说。”
“牧云是说古北口这一路鞑子骑兵只是偏师,用来做疑兵用的?”
“下官还不敢肯定,总得一切探听清楚了才好下定论,”杨牧云道:“蒙古各部中一共有三大势力,其一,便是以斡剌特为首的西北各部,他们的实力最强,精兵不下十万。其二,是蒙古大汗本部势力,虽然比不上斡剌特各部兵强马壮,但也不可小觑。其三,便是东北的兀良哈各部了,实力最弱,且首鼠两端,我大明强则依附我大明。而现
在我大明新败,他们一定会重新投效到脱脱不花帐下,供其驱策的。”
见于谦听得仔细,杨牧云正要继续讲下去。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皇上驾到——”
“皇上怎么来了?”两人一惊,连忙迎了出去,见朱祁钰头戴翼善冠,身穿赭黄龙袍,在一众侍卫太监的护拥下快步行了过来。
“臣拜见皇上,”于谦和杨牧云一前一后拜倒在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爱卿不必多礼,嗯?牧云也在啊!走,里面说话!”
于谦和杨牧云起身遂朱祁钰来到厅中。这位刚登基不到一月的新皇帝就迫不及待的转过身对于谦说道:“于爱卿,你这里也接到军报了吧?鞑子大军已经出动攻我古北口了。”边关急报向来是抄写两份,一份呈给皇帝,另一份送到兵部。
于谦和杨牧云互相对视了一眼,“皇上消息知道得够快的。”
“皇上不必忧心,”于谦面目平静的说道:“臣已有对策!”
“呃,是何对策,讲给朕听听!”
“据杨郎中所报,京师聚集的大军已有十五万,臣会一一分派,让他们把守京师各门!”
“什么?”朱祁钰浓眉一竖,“古北口就不救了吗?”
“古北口现还在我大明手里,”于谦显然要镇定得多,“臣会探听清楚再酌量派兵增援。”
“于爱卿要探听清楚什么?探听古北口能经受得住鞑子的几轮攻势,是吗?军报上说鞑子大军遮天蔽日,要不是我大明将士浴血奋战,关口几乎不保!”
“是,臣正打算派三千兵马前去增援古北口!”
“三千?”朱祁钰瞪大了眼,“这点儿援兵够吗?派三万过去还差不多......京师不是已聚集了十五万大军吗?抽出三五万有何不可?”显然站在这位皇帝的立场上,将鞑子骑兵挡在越远的地方越好。京师重地,聚集那么多兵马干什么?应该全部散到长城各口去,御敌于国门之外,这样才能让人安心么!
杨牧云心中暗探,这位新皇帝也有些太沉不住气了。稍一风吹草动就坐卧不安,鞑子只要攻击一点,就忙不迭的派重兵应援,就是手中有百万大军也不够让对方牵着鼻子走的。
“皇上勿忧,”对于朱祁钰的瞎指挥,于谦一点儿也不动气,缓缓说道:“方才臣与杨郎中分析过了,认为这不过是鞑子的疑兵之计,若贸然派重兵应援的话,恐会被拖得师老兵疲,顾此失彼啊!一个不慎,要是置京师于危难之中,那臣就万死莫赎了。”
“疑兵之计,何以见得?”朱祁钰皱起了眉,“古北口守将来报,在鞑子大军的攻击之下,我大明将士战死逾千,伤着倍之,就快撑不住了。”
“可鞑子毕竟退了,”于谦说道:“鞑子究竟来自于哪一部,上面语焉不详。而且还没有太上皇在军中的消息!”
“这......重要么?”朱祁钰觉得敌人不管来自哪一部,都是鞑子。再者说了,自己登基的事已派使者传遍草原,他们还带着那个没用的太上皇做什么?
“皇上,”于谦解释道:“蒙古各部中,斡剌特
人是主力,要是进攻古北口的是别部的鞑子,说明他们的主力未动。而且太上皇是被斡剌特人俘获的,他们一定会利用太上皇来叩关。太上皇不在鞑子军中,说明进攻古北口的只是鞑子的一支偏师而已。不然的话,古北口也早就让他们攻下了。”
“朕已下旨给各处守关将士,”朱祁钰说道:“如鞑子挟持太上皇前来叩关,一律不得开门,违旨者斩!他们难道敢不听朕的旨意么?”
“皇上登基未及一月,”于谦加强语气说道:“太上皇虽然逊位,但余威犹在,臣是怕某些将士一时糊涂,铸下错事!到时不好应对啊!”
于谦的话让朱祁钰渐渐冷静了下来,“于爱卿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万一让鞑子兵临京师城下,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皇上明鉴,”不待于谦再说,杨牧云开口道:“京师城高墙厚,且守军众多,就算鞑子攻过来,也必让他们讨不了好去!”
“牧云也认为应该在京师和鞑子进行决战吗?”
“皇上,”杨牧云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以现在我军态势,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鞑子若来,大不了拼死一战,我大明必胜!”
......
在送走了朱祁钰后,于谦和杨牧云方松了一口气。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皇上就因一封战报就慌了神。要是如他这般分派兵马,等鞑子主力开到京师城下时,面对的就可是无人守卫的京城了。”杨牧云不满的说了一句。
“没有一位皇上愿意看到鞑子骑兵出现在京师城外的,”于谦叹道:“毕竟战事离皇上越远就越安全么,但依现在的情况,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到迫不得已,谁愿意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呢?”
“大人,”杨牧云道:“古北口的事也不能不管,下官愿领兵去古北口应援!”
“不,”于谦一摆手说道:“你就给本官老老实实待在京师,率兵增援自有其他人去做。本官需要用你的地方还多呢!”目光转向挂着厅中的地图,“牧云认为鞑子主力会出现在哪里?”
杨牧云默不作声,目光沿着地图上的线路而下,落在了紫荆关这个点上。
......
“什么?明军并未派大队人马应援么?”站在一座山岭上凝视着紫荆关的也先在听到了手下人的禀报后颇感意外,“难道他们看穿了兀良哈人的疑兵之计?看来他们打得还不狠。”
“要是真打下了古北口,明军也就不出兵救援了。”赛因孛罗在他身边说道:“全部在京城猬集成一团,可不好下口啊!”
“也是,”也先笑了笑,“既然这样,我们就再加一把火,让大汗亲自率兵攻打居庸关,这样应该够份量将明军主力引出大都城了。”
“大汗会去依兄长的意思去做么?”赛因孛罗道。
“那就看派去的人如何对他说了,”也先眯起了眼睛,“就说我会同时对紫荆关发起进攻,看谁能先带兵打到大都城下!作为成吉思汗的子孙,他能蒙受这样的屈辱吗?”
“兄长好心计,俗话说请将不如激将,”赛因孛罗笑道:“我想脱脱不花一定会不甘落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