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云默然,柳云惜说的不错,以朱祁钰堂堂王爷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迎娶一位青楼女子过门,的确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他想要突破礼法,执意为之,皇上和太后也必不应允。
“你也无话可说了吧?”柳云惜看了他一眼,悠悠道:“他对我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最好的结局是收我做一个暗室。既然这样,我利用他王爷的身份做一些事情,又有何不可?”
“行刺皇上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是要诛九族的,我奉劝柳姑娘就此收手,今后切不可为之。”杨牧云劝道。
“好,我答应你,”柳云惜嫣然一笑,“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加入我们的夏府组织。”
“夏府?这个名字倒起的挺文雅,”杨牧云唇角一翻,看着她道:“我加入进去,你心里便对我放心了?”
“你会甘心情愿么?”柳云惜揶揄的看了他一眼,施施然来到离他五尺之处站定,伸出十指纤纤,嫩如春葱的玉手。那只手美丽得少见,秀窄修长,却又丰润白暂,指甲放着莹光,柔和而带珠泽。白里透红的掌心,放着一颗胭脂色的药丸,散发着一阵阵甜香的气息。“你把这个吞下去,我便真的对你放心了。”她眸中带着笑说道。
“这是什么?”杨牧云对着她眨了眨眼睛问道。
“是香露丸,”柳云惜淡淡笑道:“这是集数百种鲜花的花蕊和着露水制成,珍贵无比,对你修习武功也很有帮助。”
“好处还不止这些吧?”杨牧云的目光一转,“最重要的是里面有毒,如果我不遂你的意,便会被毒死。”
“你放心,你叫了我这么多声好姐姐,我怎会舍得让你这个好弟弟毒死?”她虽巧笑嫣然,但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显是承认这药丸里有毒。
“如果你服下去,姐姐我就真的对你放心了。”柳云惜的美眸眯了起来,笑得更加甜了。
“那宁公子呢?也要跟我一样服下这香露丸么?”杨牧云问道。
“等你服下后,就该轮到他了,”柳云惜眯着眼又加了一句,“如果他还想从这里活着走出去的话。”
“看来我是别无选择了,”杨牧云伸出两指轻轻拈起那颗药丸,看着她道:“我可以服下去,并加入你的夏府组织,但我有几个要求,还请你务必答应。”
“说说看,如果不过分的话,姐姐便答应你。”柳云惜笑着说道。
“我不会跟着你去做反朝廷的事,你今后老老实实经营你的清韵馆的话,也不会有锦衣卫登你的门来找你麻烦,”杨牧云顿了一下又道:“还有,这香露丸就不要让宁公子服了,我保证他不再过问你的事。”
柳云惜凝目看着他,沉吟不语。
杨牧云迎着她的目光对视片刻,将药丸送入自己口中。
“我还没有答应你的要求。”柳云惜不冷不热的说道。
“但我已答应替你保守秘密,”药丸一入口,杨牧云只觉芳香扑鼻,一股暖流直通四肢百骸,全身说不出的舒泰,“你答不答应,我都得先让你放心。”他如是说道。
柳云惜怔怔不语。
“药丸我已服下了,解药我要如何从你这里取?”杨牧云看了她一眼问道。
“一年后,如果我还相安无事的话,你便到清韵馆找我来取解药吧,”柳云惜面无表情的说道:“这香露丸的解药只有我会配制,你也不要想着自己或者他人能够解开。”
“知道了,”杨牧云一笑,“我才只有十五岁,可不想一年后就死。”
“你提的要求我不答应的话,你刚才的举动不嫌太鲁莽了么?”柳云惜的美眸向他霎了霎。
“那就当你先欠着我吧,对你的承诺我先来履行。”杨牧云笑道:“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么?”
“我们?”柳云惜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默默的走到一处墙壁前,轻轻拍了三下,然后手掌贴着墙壁旋转一圈。
“轧轧轧——”连声响过,面前的墙壁缓
缓移开,露出了一条甬道。
“谢了——”杨牧云拱手向她行了一礼。
两人走在甬道里,柳云惜突然问道:“其实,你与紫苏妹妹虽然是夫妻,但你从来没有碰过她,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杨牧云话刚出口,便觉不妥,想要收回也来不及了,轻咳一声,讪讪道:“谁说我没碰过她?我抱过她,亲过她,还跟她同住同睡在一起......”他越是这样解释,就越是显得心虚一样。
柳云惜笑了,她觉得杨牧云这样的解释很蹩脚,“然后呢?那你们行过周公之礼了么?”
“我们......”杨牧云跺了跺脚,别过脸不去看她。
柳云惜脸上笑得很灿烂,看杨牧云就像看一个犯错误的孩子,她从未见过提及男女之事如此羞涩的男人,一时之间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显得很可爱,于是存心挑逗他,“紫苏妹妹提起你时倒是颇多怨言呢,是她不够美丽么?还是杨公子你身上有什么隐疾?”她久在青楼,耳濡目染之下,并不避讳对一个男人说起这些话题。
“不是的,”杨牧云霍然扬起脸来,张口说道:“我是因为所练的功法不能近女色的......”自知失言,嘎然话止,小声咕哝了一句,“讨厌,千方百计盘问人家底细。”脚下步子加快了些,走在她前面,生怕又被柳云惜套出什么。
柳云惜眯起眼,笑吟吟的看着他的背影。
————————————
“宁公子,她们没伤着你么?”杨牧云一见到宁祖儿就忍不住关心问道。
“我没事,”宁祖儿笑着瞥了身边的蓉儿一眼说道:“要不是她用机关困住我的话,我早就把他制住了。”
“那她们有没有逼你服什么药丸?”杨牧云又问。
“没有,”宁祖儿奇怪的看着他道:“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哦,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杨牧云心中大慰,看来柳云惜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两位公子,”蓉儿将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端至二人面前,“君心草就在里面,请二位拿好了。”
杨牧云伸手接过,便欲打开一观,却被蓉儿止住,“千万不可打开。”
“为什么?”杨牧云诧异道。
“君心草只能在极寒之处存活,小姐是把它从冰库里取出来的,放在这装满了冰的匣子里,一旦打开匣子,接触到热的气息,它会迅速枯萎,因此二位公子还是等到用的时候再打开匣子吧!”蓉儿解释道。
“可是,”宁祖儿皱了皱眉说道:“不打开匣子,我们怎么知道里面装的是不是君心草呢?”
“蓉儿言尽于此,相不相信,二位公子自己看着办,”蓉儿板起了面孔说道:“就算把一株真的君心草放在二位公子面前,你们就能认出它么?”
“既如此,那我们就不看了,”杨牧云笑着和宁祖儿对视了一眼,向蓉儿说道:“柳姑娘呢?在下要当面谢谢她。”
“谢就不必了,”蓉儿不冷不热的说道:“我家小姐累了,已经歇下......”两眼看着他们,“二位公子别忘了自己的承诺就行。”
“宁某所知道的一切都会烂在自己肚子里,请小姐放心!”宁祖儿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好,”蓉儿瞥了杨牧云一眼,不等他开口,便道:“天色已晚,蓉儿这就送二位公子出去。”
————————————
“这么说你是周王府的人,医术是和朱子埅一起跟通许县的那位高人王药仙学的?”太医院南厅,朱祁镇正在跟玟玉说话,“那位王药仙现在哪里,朕要请他来京城到太医院里任职,嗯......给他一个什么职位好,”朱祁镇凝思片刻,便道:“秦慕阳连着两件差事都没办好,甚失朕望,王药仙来京的话,朕就委任他为太医院院使!”
“谢皇上,”玟玉忍住笑说道:“不过恩师他老人家逍遥自在惯了,受不得约束,况且
他云游何处还尚未知晓,恐怕要辜负皇上的好意了。”
“不妨事,不妨事,”朱祁镇大度的将手一摆,“只要他能来京让朕见上一面,朕也就心怀大慰了。”
“奴家替恩师多谢皇上了,”玟玉欠了欠身,“等奴家回去后,如能见到恩师他老人家,一定把皇上的话带到。”
“嗯,”朱祁镇微微颔首,目光一转说道:“你说你是跟着郡主朱芷晴偷偷从王府跑出来的,究竟是为什么呀?来,跟朕说说。”
“皇上,”玟玉迟疑了一下说道:“在开封时,郡主喜欢上了锦衣卫副千户宁祖儿,他护送杨公子进京后,她心中就一直恋恋不舍,也想去京城,可王爷不让,不得已,便带着奴家一起偷偷跑了出来。”
朱祁镇哈哈大笑,“好一对小儿女的痴情眷恋。”
“皇上,”玟玉有些不安的说道:“郡主没有禀明王爷,私自来京,还请皇上不要治罪。”
“无妨无妨,”朱祁镇和颜悦色的说道:“小儿女之间的卿卿我我,朕才懒得管呢!不过你们私自来京,终究有违礼法,周王要是问起来,朕也不好说话。这样,你若是能把国师治好,朕就赦你们无罪。”
“谢皇上!”
“哦,对了,”朱祁镇看看身边的朱熙媛,又转向玟玉道:“你为什么住在杨卿那里呀?莫非你是因为心里喜欢他才随同郡主来京的么?”
玟玉顿时颊生双晕,吃吃道:“不......不是的,他中了苗人施在他身上的蛊毒,一直没有好利索,在开封时是三殿下一直在救治他,他来京殿下又不能随他前来,于是奴家就......”话未说完便娇羞不已,任谁都能看出她对杨牧云已暗生情愫。
“他中了蛊毒么?”朱熙媛在一旁插口道:“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
“皇上,公主,”玟玉见朱熙媛情绪激动,心怀忐忑的说道:“杨公子中的是情蛊,除了施蛊者本人之外,旁人是很难解得开的,三殿下使劲浑身解数,也只能把杨大人身上的蛊毒暂时压制住而已......”
“情蛊?”朱祁镇额头紧蹙,看看妹妹,不悦道:“这杨卿为人也太不检点了些,怎么又跟苗地的女人搅在一起了?”
“那他还有救么?”朱熙媛没有听皇帝哥哥的额外之音,一脸紧张的向玟玉问道。
“奴家仔细观察过,”玟玉说道:“杨公子身上的蛊毒还没有再次发作的迹象,奴家也只能暗中寻药找机会帮他慢慢调理。”
南厅中三人正说着话,朱祁镇派出去找药的人陆续都回来了。
秦院使一张苦瓜脸,一看便知一无所获。其他人也都垂头丧气,惴惴不安的来见皇上。
朱祁镇一见脸便沉了下去,正待出言呵斥。只听厅外唱道:“杨禁卫,宁副千户觐见——”
朱祁镇眉峰一挑,一脸威严的说道:“让他们进来。”待见到杨牧云和宁祖儿一脸坦然的从容而进,阴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臣杨牧云拜见皇上——”
“臣宁祖儿拜见皇上——”
“平身——”朱祁镇不耐烦的挥挥手,“东西找到了么?”
“皇上请看——”杨牧云起身后将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子端至朱祁镇面前。
朱祁镇端坐不动,既没伸手去接,也没去打开匣子。
“皇上,”玟玉福了一福,“由奴家来为皇上打开匣子吧!”
“嗯......”朱祁镇这才想到小凌子不在身边了,于是向她微微颔首。
“咔——”玟玉上前一按机括,匣盖便打开了。
一阵惊噫声响起,杨牧云抬头看去,只见朱祁镇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杨卿,你给朕带的是什么?”
见皇上面色不善,杨牧云的心“咯噔”一沉,“糟糕,还是被那柳云惜给骗了,什么一旦打开匣子,它便会迅速枯萎,全是哄人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