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不希望别人插手。”褐衣蒙面人冷冷道。
“我也不愿意多事,”杨牧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只是怕时间拖长了恐生变故,要知道,有任何闪失的话最危险的人会是谁。”
褐衣蒙面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闪身没入了茫茫夜幕中。
这时郑玉跑了过来,看着褐衣蒙面人隐去的方向,转向杨牧云,“那人是谁?”
“不知道。”杨牧云若有所思。
“不知道?”郑玉眸子霎了霎,“你们看起来很熟的样子。怎么会不知道?”
“很熟也不一定非得知道对方是谁的。”杨牧云淡然道。
“他......是我阿爹的人吗?”郑玉低低的问了一句。
杨牧云的目光霍然向她扫去,“大小姐,小心祸从口出。”转身快步而去。
“喂,”郑玉喊道:“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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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亮了,很凑巧的是,下了一天一夜的雨也渐渐停了。
安南军营里的乱像也止住了,所有将士都惊奇得发现,昨日病倒的统帅郑可奇迹般的痊愈了,而代他行使军权的阮只却没了踪影。
郑可指派营内将领约束自己的部下,收殓死者,救治伤者。大营内死伤的将士并不多,还找到一些袭营的存盆蛮的死尸。可阮只带来的王宫禁卫全部身死,尸首排列在阮只的营帐外。将领们一脸紧张。郑可却很镇定的指派他们带人去营外搜索。
雨停后,新平江的江面也下降了许多,安南兵将分几路向四周搜索,其中一路沿着江水向下游行去。不多时,他们发现了阮只伏在江边的尸体,不远处还有几具存盆蛮的死尸。阮只的手中还握刀,身上伤痕累累,好像经过一番搏斗力尽而死。
领队的将领不敢挪动尸体,赶紧派人回营禀报,郑可很快便来了,见到阮只的尸首后,他怒发冲冠,指天立誓要为阮只报仇。看到阮只蹊跷的死于营外,有的将领虽心存怀疑,但也不好说什么。
郑可回到军营后,立即在大帐召集众将,他也不多说,让所有将领一个时辰之内领军整队出营,向新平江的上游进发,目标是存盆蛮的老巢班隆洞。
八万安南大军浩浩荡荡的向新平江上游开进,一路声势浩大。
郑昭由于身上有伤,留在营内。杨牧云和郑玉陪护在郑可左右,随军出征。
看着前后无边无尽威武雄壮的大军,郑玉得意的看了杨牧云一眼,问道:“我大越的军队比起明军怎样?”
杨牧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你不说便是比不上我大越喽。”郑玉戴着面具的脸向上一扬。
“你的话让我想起一千多年前发生的一个有趣的故事。”杨牧云笑道。
“什么故事?”
“
夜郎自大。”杨牧云一字一句的道。
“你......”郑玉狠狠瞪了他一眼。安南的典籍大多来自大明,很多典故郑玉是知道的。
“阿爹,”她不服气的向父亲问道:“您跟明人打过仗,明人的军队怎样您一定很清楚,他们比不过我们大越的,是不是?不然的话,为什么会被我们赶回去?”
“可他们毕竟曾在我们这里盘踞了二十年,”提到过去的事,郑可面色凝重,“明军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有时他们被围也死战不降,直至最后一兵一卒。是我大越最强劲的对手。占人、芒人、蛮人都远远不能跟他们相比。”
“是么?”郑玉瞄了杨牧云一眼,又向父亲问道:“您把明人讲得那么厉害,那我大越又是怎样打败他们的。”
“我们大越胜在人心向背,”郑可道:“当大越的百姓都站在我们这边的时候,明军就不再具有胜算了。”
“唔......”郑玉似乎没明白。
“玉儿,你不知道,”郑可继续说道:“大明是天朝上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战争动员能力非我大越所能比,与大明作战,我大越就得赌上国运,这不是我大越一个小国所能承受起的。”
“侯爷所言,发人深省,”杨牧云赞道:“在下谨受教了。”
“哪里,杨公子学识渊博,本侯很是敬佩,”郑可捋须笑道:“本侯也是衷心希望大明能够与我大越和好,永生永世不再大动干戈呀!”
“如安南王与侯爷一般深明大义,谨守臣礼,那我大明皇帝一定会降诏修好......”杨牧云话还未说完,就听郑玉轻轻哼了一声。
“王上对大明有些太示弱了,”郑玉不满道:“一再派遣使臣到大明,请大明皇帝降旨封王。依我说,就是大明皇帝不封,王上不也是我大越的王么?干嘛低三下四的派人去大明请旨?”
“这你一个女孩子家就不懂了,”郑可摇摇头,“王上是为了主动与大明修好才这样做的,能得到大明皇帝的正式册封,便是天朝承认了我大越,这样就永远熄了大明皇帝征讨我大越的心思。”
“哦......”郑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侯爷,”杨牧云悄声问道:“您这样大张旗鼓的征讨存盆蛮,妥当吗?”
“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郑可昂然目视前方,“我大兵所指,攻无不克。他们除了投降之外,别无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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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大军向西行进,一路青山迤逦、怪石嶙峋,脚下流水潺潺,风景甚是殊丽。可是官兵们却如临大敌,根本顾不上去欣赏。
最前边的是陶方晋率领的乂安道军,陶方晋是安南开国名将陶公僎之子,任后军都督,统领乂安道军。征占城时,他所率的乂安道军没有打过什么硬仗恶仗,可这一次,郑可把他派到了最前面。
一路上,他心怀忐
忑,阮只下了郑可军权时,他一度与阮只走得很近,与郑昭的铁突军起冲突的就是他麾下的乂安道军。经此一事,阮只对他很是信任,昨晚在阮只最危急的时刻,裴都尉首先想到是陶都督能够保护这位阮侯爷,让手下急忙送阮只去陶方晋的营帐,谁知却被杨牧云截了。
阮只身死,陶都督是最紧张的,不知道重掌军权的郑可会怎样对待他。果不其然,郑可借口郑昭养伤,让他领着乂安道军打前锋。
乂安道军的官兵们个个双手举着近一人高的大型藤牌,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走,前边已没有路,只有一条野草倒伏,似被人踩过的野径,最多容两人并排经过,军队要布成这样的队形必然不堪一击,陶方晋紧皱双眉,下令队伍停止前进。
陶方晋两眼仔细打量着周围的地形,新平江在这里逐渐收窄,蜿蜒而上,虽说江水两旁也是野草丛生,灌木横桠,可是相形宽阔一些,更难得的是在那变浅的江水中行进,可以避免丛林山石中层出不穷的陷坑、竹钉、套索、绊发竹枪、荆棘刺等障碍,那些难以发现,令人头疼的小机关不但能够严重阻碍大军的行程,更能让士兵因大量杀伤而降低士气。
陶方晋立即命令军队向下转移,沿江流溯源而上。
新平江在这里的宽度不超过寻常溪水,水深不过膝,宽度可划一条竹筏,虽说曲曲折折,不时还有被水流冲的滑不溜丢的巨石拦路,大军行速反而比在上面快了许多。
存盆蛮人彪悍善战,几百年来一直与安南人争斗不休,安南陈朝宪宗时期大举征西,降服了很多部落,其中就包括了存盆蛮,陈宪宗得意洋洋,让人在临着新平江上游的一处石崖上刻了一篇《征哀牢纪功摩崖》。
路过的安南官兵无人不见,杨牧云路过时还在崖下驻足了好久,为上面镌刻的笔划遒劲的楷书赞叹不已。安南历朝历代使用的都是汉字,杨牧云自然看得津津有味。
安南大军一来,存盆蛮便屈膝投降,可大军一撤,他们便故态复萌,不断袭扰越人的村寨县镇。存盆蛮善于在山石草木间布置机关,这陶方晋是知道的,但他也深知蛮人也决不会放过在江流中布置陷阱,因此命下面的士兵全力戒备,空中、两侧密不透风地山林中,甚至水下的鹅卵石,生怕会突然从里边窜出个什么东西。
待前方的探子回报说没有危险,他才放心的让队伍继续前进。
“存盆蛮怎会愚蠢得袭击我军大营?”陶方晋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们都活得不耐烦了吗?”尤其诡异的是,别的军士死伤不多,而阮只连同他营帐周围的数十名王宫禁卫全部死了个干干净净,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仿佛这群蛮人是专门来找阮只晦气的。
“难道是......”他不敢再想下去,只默默祈祷,希望存盆蛮见安南大军前来,弃刀枪出来投降,这样便可免去一场刀兵之灾了。
神情正恍惚间,忽然前方枝头剧烈摇晃,怪啸声声而起,猝不及防的士兵纷纷惨叫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