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府是江原道府治所在地,与大明湖广的江陵府同名,不过相比起来就逊色得多了,轮规模只相当于大明江南的一个县城。在杨牧云眼中,尚不及湖州府繁华。
街道上牌匾用的都是汉字,连民众身着的衣冠服饰也与大明相类,不过大都是白色,朝鲜民族服色尚白,是一直以来的习惯。
听说首阳大君到来,江原道及江陵府的大小官员纷纷出迎。民众也一律跪在道路两旁。
李瑈骑在高头大马上,昂然受之。他并不去官员衙署,而是径直去往自己的府邸。
江陵并不是他的封地,但也建有他的府邸。李瑈为人用武,经常带兵跟女真人征战,在军中威望颇高。
一进他的府邸,杨牧云便听到一阵呼喝之声。
大门内是一大片演武场,很多人手持器械在场上练武。一见到他,便收起手中兵械,上前致礼。
“大家辛苦了,”李瑈豪迈的向众人介绍杨牧云,“本君在外狩猎遇险,多亏了这位杨牧云杨恩公,用刀劈杀猛虎,救本君脱难......”
众人闻听为之侧目,实在看不出大君身边这位年约十八九岁,脸色苍白没有血色,斯文瘦弱的青年有何过人之处。
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眼珠子转了转,伸出一只异乎寻常的大手,“杨恩公,幸会幸会。”
杨牧云咳嗽一声,伸出了手。
魁梧壮汉握住了他的手,微一用力。
李瑈一惊,“洪达孙,你干什么?”
魁梧壮汉“啊”的一声大叫,撤手后退,不断摔着手掌,就好像被火红的烙铁烫过一样。
杨牧云又是几声咳嗽,“得罪!”
“这家伙有邪术!”魁梧壮汉叫道。
李瑈脸一沉,“你胡说什么?还不快向杨恩公赔罪。”
魁梧壮汉怔了一怔,有些不服气,但不敢忤逆他的命令,只得躬身道:“洪达孙无礼,请杨恩公恕罪!”
李瑈的目光扫过其他诸人,见他们脸色各异,便道:“你们谁都不得对杨恩公无礼,否则别怪本君不客气。”对杨牧云的脸色更加敬重,“杨贤弟,请随我来!”
这时,一位头戴黑笠大帽,颔下有须,相貌文雅的人迎了过来,行执手礼,“大君。”
“韩先生,”李瑈看他的目光透露出一丝敬意,“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杨贤弟是本君在打猎时相识的......”
“我都听到了,”那人微微笑道:“敝人韩明浍,见过杨恩公。”
“不敢,韩先生称在下牧云便是!”
“你们都别客气了,”李瑈哈哈笑道:“都不是外人,走,陪本君去喝一杯。”
......
酒宴摆在一间正厅里,陪李瑈一起宴请杨牧云的只有韩明浍,足见李瑈对此人的重视。
韩明浍与杨牧云交谈了几句,话语中引用了一些儒家典籍中的名句,杨牧云倒也听的明白,答的头头是道。
“听杨公子谈吐,应该是读过书。”韩明浍目光盯着杨牧云道。
杨牧云淡淡一笑,“小时进过私塾,不
过没有韩先生学识渊博!”
“杨公子客气了,”韩明浍道:“你来自天朝,敝人如何能比?不知公子是否进过科场?”
“进过,不过没能考中。”
“杨公子年纪尚轻,前途不可限量,”韩明浍说着看看李瑈,“更难得的是文武双全,别说在朝鲜,就是天朝大明也不多见。”
“韩先生很少夸过一个人,”李瑈笑道:“能得韩先生褒奖的,也只有贤弟你一人了。”
“在下无知之言,当不得韩先生褒奖,”杨牧云谦虚道:“大君与韩先生再说下去,在下便是不喝酒也醉了。”
李瑈大笑,“本君与韩先生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贤弟如何当不得?就是你方才震退洪达孙那一招,便远在本君府内众武士之上。”
三人正说话间,忽然自屏风后转出一位贵妇,神态有些惊慌,目光看向李瑈,“君上......”
“唔,是夫人呐,你怎么来了?”李瑈站起身。
“妾身听说君上打猎遇险,忙过来看看,”贵妇关切的问:“可伤着了没有?”
“本君没事,”李瑈看向杨牧云,“是这位杨牧云杨贤弟救了本君。”
贵妇听了朝杨牧云施了一礼,“多谢杨恩公救了我家君上。”
杨牧云顿时有些头大,自打救了李瑈,就不断有人向自己致谢,自己便得不断的客套还礼,弄得不厌其烦。
“好了,本君现正与杨贤弟和韩先生饮酒,夫人下去吧!”
“是,君上。”贵妇又施一礼,缓步退了出去,一言一行皆有大家风范。
韩明浍在旁小声对杨牧云道:“大君夫人出自坡平尹氏,是我朝鲜八大家族之一。”
“呃,”杨牧云暗暗点头,“难怪如此贵气有礼。”
“来,我们继续喝,”李瑈坐下来道:“我本不想让夫人知道此事,免得她担心,谁知她还是知道了。”
韩明浍笑笑,“大君夫人向来关心大君,这件事是瞒不住她的。”
李瑈微微摇头,“我让她留在汉阳,她不听,非要跟过来..... .”话音一转,“不说她了,来,我们再干一杯!”说着举起铜制酒樽。
......
杨牧云不胜酒力,李瑈命人扶他下去歇息了。继续和韩明浍边喝边谈。
“韩先生观此人如何?”李瑈问道。
“是个少有的全才,”韩明浍赞了一句,“虽然没亲眼见到他如何刀劈猛虎,但观他震退洪达孙那一手,便知此人年纪虽轻,但武功深不可测。尤其我跟他说起儒家典籍,他也全部通晓,让人叹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君狩猎的山林里呢?”
“他说过,与人出海经商,遇飓风失足落水,后来漂到这里的。”
韩明浍嘴角微微一勾,“这话大君信么?”
“可信,也可不信,”李瑈沉吟道:“他救了本君,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想急着离开,是本君把他硬拉来此的。”
“哦?”韩明浍目光一
闪,“这么说此事当真巧合,并不是有意为之喽?”
“嗯,”李瑈颔首道:“他的神情并不似作伪,而且他一再向本君打听回大明的路径。”
“此人若真的与他人毫无瓜葛,留在大君身边倒是一大臂助。”
“本君也是这么想的,因此极力想留住他。”
“大君,”韩明浍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据汉阳传来的消息,王上又病倒了。”
“哦?”李瑈眉头一皱,“王兄向来身子弱,怎么还不到一月,又......”
“大君,”韩明浍手指轻轻谈着桌案,“王上的身子看来难以康复,您还需未雨绸缪啊!”
李瑈深吸一口气,“韩先生,你认为本君该当如何呢?”
“大君,请听我一言,”韩明浍缓缓道:“江陵就不要待了,明日一早就启程回汉阳。”
“这么急?”李瑈说道:“本君是奉王命巡察诸道,使命未完就......”
“哎呀,我的大君,你莫要糊涂,”韩明浍劝道:“巡察诸道的事暂且放一放,现在最重要的是守在王上的身边,万一......”说到这里顿了顿,“这以后的事就不至于被动。”
“韩先生说的有理,”李瑈点点头,“可本君以何理由回汉阳呢?”
“这简单,”韩明浍说道:“大君以心忧王上病情为由,以王弟的身份愿在兄长身旁侍奉就是了。”
“这......行得通么?”李瑈踌躇道:“就怕金宗瑞那老狐狸向王兄进谗言,说本君未奉王诏归京,有心怀不轨之举。”
“越是这样大君越得回去,”韩明浍道:“万一王上有个好歹,那整个汉阳不就是金宗瑞一手遮天了吗?”
李瑈凝思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就依先生之言,明日就启程回汉阳。”
“嗯,”韩明浍颔首道:“大君动作要快,路上不能耽搁,这样就不会给政敌应对的余地。”
“本君明白了。”
“还有,”韩明浍又加了一句,“大君一定要带上杨牧云,此人非比寻常,有他在大君身边,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韩先生不随本君一同上路么?”
“我还有些事要办,”韩明浍道:“随后就会赶去汉阳,大君先行一步吧!切记,要谨慎行事,万不可授人以柄。”
“放心,本君知道该怎么做!”
......
杨牧云一阵咳嗽,神志清醒了些,想要起身,伸手一模,触碰到了一个温软柔滑的躯体,心里不由一惊,“是谁?”另一只手握紧了刀柄。
“杨公子,”是个女人的声音,“大君命我们前来侍奉您的。”
“嚓——”的一声杨牧云晃亮了火折子,房中顿时亮了起来。
眼前,跪着两名朝鲜侍女,长得倒有几分姿色,她们身上的衣衫已然褪去,裸露着诱人的躯体。
杨牧云眉头一皱,挥挥手,“你们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侍候。”
两名侍女互相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