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苏瓦取下脖颈上的木质佛珠项链,项链正中是一尊红木雕刻的佛陀雕像,挂在儿子的脖颈上,脸色郑重的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沙巴家族第十二代的继承人,也是整个存盆的主人。”
“阿爹,我......”索朗一惊,刚想说什么,却被父亲摆手止住。
“你若还是沙巴家族的男人,就应该勇敢的接下这个担子,”维纳苏瓦一脸肃然,“越人夺走我们的东西,你一定想办法再夺回来。这串佛珠是你号令存盆的信物,只要拿了它,所有的存盆人都会遵从你的命令。”
“我、我......一定会的,”索朗泪眼朦胧,声音哽咽,“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阿爹,就是娜......”
“你跟娜塔玻之间的事,对吗?”维纳苏瓦面无表情的说道。
“阿爹,你......你都知道了?”索朗使劲咬着嘴唇,没有勇气去看他。
“从她一开始勾引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维纳苏瓦淡淡道。
索朗身子一震,吃惊的瞪大了眼,“可阿爹你为什么......”
“你奇怪我为什么没有惩处你们?”维纳苏瓦眼角微微一翘,“因为你把她杀了,很好,你做的很好!”
“阿爹他是疯了吗?”索朗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即使你不动手,我也是准备要把她杀掉的,”维纳苏瓦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她是婻娇太后赐给我的女人,她待在我身边的目的便是要让存盆真正归属勐苏瓦,成为澜沧国直辖的地方......”苦笑一声,“我们先祖留下的土地是多么的令人垂涎,澜沧国想要,越人也想要,没想到传到我手里,终将要失去。”
“我一定会把存盆再夺回来的。”索朗握紧了拳头,眼中冒出了火花。
“好,你既然有这个心志,我也就放心了,”维纳苏瓦点点头,“你降了越人,就不要与他们硬顶,要表面上顺从他们,暗地里集结势力,等到合适的机会再行起事......”微顿了一下,“我也仔细想过了,越人已经攻入谷内,大势已去,再打下去,我这些属下都得跟着我陪葬......你现在成了新的存盆之主,他们都会听你的号令,你让他们不要再跟越人打了,随你一起下山投降郑可。”
“那阿爹你呢?”索朗问道。
“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这里,”维纳苏瓦静静的看着先祖德玛莱的雕像,“我是不可能投降的,你只要把后面的事办好,我就是死也瞑目了。”向他挥了挥手,“去吧!”
“阿爹......”索朗悲呼一声,跪了下来。
“你跪在这里又有何益?”维纳苏瓦不再看他,“快去,天一亮越人又该发起进攻了,到时不知又要死伤多少人命,记住你在我和列位先祖面前说过的话,发过的誓。存盆是我沙巴家族的存盆,无论澜沧国还是越人都不能从我们手里夺去。”
“是,阿爹。”索朗恭恭敬敬的朝着父亲和先祖德玛莱的雕像磕了几个头,一脸泪痕的站起身退出了神殿。
出了神殿没有多远,一股大火自身后冲天而起,索朗蓦然转过身,供奉先祖的神殿全部没入了火海。
“阿爹——”索朗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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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牧云站在石厅里暗暗提气浑身戒备,他的周围一众存盆将士虎视眈眈的瞪视着他。
“待会儿要是真动起手来,我要怎样脱身呢?”杨牧云的目光四下里不住洒扫。
“你想要逃吗?”查波昂踏前一步,双手紧握刀柄。
“我要是打着逃的心思又何必来呢?”看着周围射过来的一道道凶光,杨牧云假作镇定。
“要不是大人暂留你的性命,我们早就把你斩成肉酱了。”查波昂的牙缝里挤出一丝狠话。
“是吗?”杨牧云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我知道你武功不低,”查波昂说道:“外面埋伏满了弓箭手,你现在便可以试试能不能逃得出去?”
“这个不急,”杨牧云神情淡然,“维纳苏瓦大人把大少主带出去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快回来了吧?”
“你还顾得问这些,”查波昂冷笑,“还是想想待会儿你是怎么个死法吧!”
杨牧云笑笑,“你们这架势还是省省的好,天一亮,下面的安南人应该又要发起进攻了。”
“先解决了你,再对付那些越人不迟。”查波昂冷哼了一声。
“老兄,”杨牧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就你们这些人还能支撑几天,又何必一定要和安南人死磕到底呢?”
“就算还剩一人,我们也一定要坚守在这里。”查波昂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誓死也要保护维纳苏瓦大人。”
两人正唇枪舌剑时,忽然一个蛮兵闯了进来,嘴里不住的大叫,“火、火......”
“哪里着火了?”查波昂揪住他问道。
一条人影飞也似的窜出了厅外。
“快,别让杨牧云跑了。”查波昂大喊。
众人冲出了石厅,石厅后数百丈外,烟焰冲天,在无边的黑幕下显得格外刺眼。
“好像是神殿方向......”有人惊叫道。
众人疾向火光亮处跑去。
......
待奔至跟前,所有人惊呆了,大火已将神殿完全裹住,索朗跪在地上已泣不成声。
“大少主,”查波昂忙奔上前把索朗扶了起来,“这倒底怎么回事?”
“阿爹......阿爹他和先祖们去了。”索朗哽咽道。
“快......快去救火。”查波昂朝身边的一众存盆将士喊道。
众人正准备哄然散去找水灭火,却被索朗叫住。
“我阿爹他不愿自己和先祖的供碑与雕像受到越人的玷污,”索朗大声叫道:“所以把自己和这一切付之一炬。”
众人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索朗抓起颈中的木质佛珠和红木佛陀木雕高高举起,大声道:“阿爹已把信物传给了我,从现在起,我就是存盆之主。”
所有人听得一愣,查波昂已然单膝下跪,“小人拜见索朗大人!”
“拜见索朗大人——”他这一带头,其他人都跟着跪了下去,高声参拜。
“杨牧云呢?”索朗问道。
“大少主,”不知何时杨牧云已飘然来到索朗身边,“现在应该称呼你为索朗大人了。”
查波昂“呼”的站起,怒视杨牧云,手按刀柄,“你这个奸细,我现在就杀了你为维纳苏瓦大人报仇!”
“住手!查波昂!”索朗喝止住了他,“你现在赶快把所有人集中起来,
我有话要对他们讲!”
“可这奸细......”
“我自会处理!”
查波昂悻悻然的将目光从杨牧云身上移开,躬身退了下去。
......
索朗的身份很快被重新确定,他在坚守在班隆洞的所有存盆将士面前成为了新的存盆之主。在听到维纳苏瓦自焚之后,很多人当即痛哭起来。索朗抚慰了众人几句,然后宣布,向山下的安南大军投降。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索朗大人,”立在索朗身后的杨牧云赶紧道:“你快说这是维纳苏瓦大人生前的遗命,不然的话会酿成大乱的。”
“弟兄们,”索朗赶紧大声道:“我阿爹不想有人再因为他而有所死伤,所以让大家放弃抵抗,你们放心,郑大帅说了,只要我们不再与他对抗下去,就一切既往不咎。”令人不安的声音才渐渐的平息下来,毕竟谁都想好好的活下去。
“索朗大人,”一名存盆将士高声道:“我们与越人血战了这么多场,他们肯放过我们?别要被他们给欺骗了。”
“对......”登时有很多人跟着起哄,“要是我们放下刀枪,他们不肯放过我们怎么办?”
见有越来越多的声音质疑,索朗有些不知所措。
杨牧云站了出来,“存盆的弟兄们,郑大帅的威名,你们应该都听过,他是从不滥杀无辜的,你们只要放下手里的武器,他就决不会再为难你们,死的人已够多了,整个存盆谷地已被安南人占领,你们再对抗下去还有何意义。”
“你这个奸细,要不是因为你,维纳苏瓦大人怎么会死?”一个大汉喝骂道:“要是再听了你的话,我们人人都要死无葬身了。”
“对,杀了这个奸细!”下面掀起了哄然大波。
正在群情汹汹的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句,“越人杀上来了!”
“快,挡住越人,保护索朗大人!”查波昂挥刀喊道。
“保护索朗大人——”声音如山呼海啸,顷刻间数千名存盆将士齐刷刷亮出了刀矛弓箭。
“杨牧云,”查波昂又将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你不是说越人想要招降我们吗?为何又杀上来了。”
“索朗大人,”杨牧云目光看向索朗,“待我去看看,等事情弄明白了,你再让人杀我不迟!”
“你想借机逃跑?”查波昂的眼微微眯了起来。
“你的刀离我这么近,”杨牧云笑了笑,“我又怎生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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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是夜色最浓重的时刻,也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刻。可在这个时辰,双方的数千兵马隔着不到十丈的距离对峙着,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对方,没有丝毫睡意。
安南军队这边有人开始喊话,“杨牧云公子呢?他在不在?”
查波昂高声叫道:“他就在我手里,你们想要怎样?”
“放了他,”那边高声喊道:“你们丢掉武器过来这里,我们决不伤害你们一人。”
查波昂冷笑一声,“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
安南人那边沉默了下去。
一个人出了安南军队的队列,朝着山上走来。
“什么人?”一个蛮兵大声喊道。
“就我一个人就让你们那么害怕吗?”来人讪笑道,声音却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