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那条船怎么样了,”杨牧云喃喃自语道:“希望她们都平安无事。”看着茫茫大海,心中顿时愁绪满腔,一两只海鸟在海平面上飞过,又展翼冲向高空,霎时变成了几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唉,要是我变成一只鸟该多好,”杨牧云叹口气说道:“这样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也不用困在这儿了。”
头上烈日炎炎,嘴里口渴难耐,看着碧蓝的海水,杨牧云忍不住垂下头喝了一口。
“呸呸......”杨牧云喝了一口便全吐了出来,“这水怎么又咸又涩?”拧了拧眉头,“这可如何是好?水又不能喝,又寻不到吃的,我岂不要在这大海中活活困死?”极目看去,四下里水天相接处没有一点儿陆地的影子。
“还好天气炎热,”杨牧云心中暗道:“要是在天津卫的海水里浸泡,冻也冻死了......这儿会是哪里呢?”他暗自祈祷,“希望能过来一艘商船,这样我就可以得救了。”可一直祈祷到月挂中天,茫茫大海中仍然不见一丝船影。
杨牧云感觉一阵头昏脑涨,就此沉沉睡去。
待到一片海浪把他拍醒,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就这样在大海中忙无目的漂流,整整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杨牧云一直撑到正午,只觉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力气,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感觉一阵阵生疼。他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了一下咸涩的海水,无精打采的阖上双目。
“咦,怎么身上这么痒?”杨牧云一个激灵,睁眼看去,只见几条不知名的海鱼正围绕他转,还不住的用嘴触碰他的身体。
“它们是想要吃我么?”杨牧云盯着它们闪闪发光的身体,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他的手闪电般疾探入海水中,抓住了一条鱼,其它几条吃了一惊,转身飞快的遁入了深海中。
那条鱼在他手里不住的挣扎,杨牧云瞪视了一会儿,忽然张开嘴狠狠的朝鱼身上咬了下去,一缕血线顺着他的嘴角滴入了海水中......
也许是饿得有些狠了,生鱼肉吃到嘴里也觉得鲜美无比。这条鱼并不大,一会儿便被他啃得只剩下了一个鱼头。
杨牧云精神大振,“要是再有一条鱼就可以把肚子填饱了。”正想着,还真有一条鱼向他这边飞快的游来,那鱼的背鳍竖在海面上就像一把大刀,斩开了海面,速度有如离弦之箭——这是一条鲨鱼。
杨牧云的脸色变了,从背鳍的大小他就可以判断出这条鱼的长度,至少不会小于两丈。这么大的鱼显然不是来送给他吃的,弄不好他整个人都得躺在这条鱼的腹中。
鲨鱼的出现不是偶然的,它可以从数里外闻到血腥味并飞快的赶来。
杨牧云身子现在没有任何武器,他拢了拢袖口,觉察到左臂有一硬硬的东西。“天助我也!”他心中暗喜,那是一管梅花袖箭,之前束手就擒时,并未被人给搜去。他从袖箭筒中抽出一支袖箭紧紧攥在手中,盯着鲨鱼来的方向,蓄劲待发。
这条鲨鱼呈青灰色,体格很大,游得很快,周身的一切都很美,除了它的上下颚。它的背部几乎和海水一样蓝,肚子是银色的,鱼皮光滑而漂亮。它长得和剑鱼一般,除了它那张正紧闭着的大嘴,它眼下就在水面下迅速地游着,高耸的脊鳍象刀子般划破水面,一点也不抖动。在这紧闭着的双唇里面,八排牙齿全都朝里倾斜着。在即将接近杨牧云时它陡然冲出海面,激起万千的浪花。
杨牧云深吸一口气,先它一步腾身而起,握着袖箭的手甩了出去。
“噗——”袖箭准
确的插入了鲨鱼的右眼。
鲨鱼剧痛之下使劲一甩尾巴,待落入水中时,杨牧云已翻身骑在了它背上,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它的背鳍。
划破的水浪在他耳边发出哗哗的声响,他紧闭双目,无论这条鲨鱼如何扭动身体,就是死抱着它的背鳍不松手。
“咕噜——”杨牧云忽觉头顶一凉,整个人都没入了海面下。原来这条鲨鱼见无法甩脱他,就一头扎入海中,飞快的向深海潜去。
“不好......”杨牧云心头一紧,“要是它潜入海底不再浮上来,我岂不要淹死在下面了。”当下再不迟疑,握紧手中的袖箭在鲨鱼的背上狠狠的扎了几下。
鲨鱼吃痛,当即掉头窜向海面......
几次三番之后,这条鲨鱼再也不敢潜至海面以下,驮着杨牧云在海面上游荡。
杨牧云也不敢松开抱着它背鳍的手,因为一旦跌落至海中,那他不被这条鲨鱼撕碎才怪。
也不知游了多远,突然鲨鱼的速度慢了下来,紧接着躯体不住的扭动。
杨牧云睁开眼看去,却见这条鲨鱼张着厉齿不住的撕咬着什么东西。再仔细看了看,杨牧云浑身一颤,头皮都有些发麻。原来这条鲨鱼正撕咬着一个人的尸体。
“这尸体是从哪里来的?”他抬起头凝目看去,不远处还有几具尸体在海浪中若隐若现。
看着眼前的尸体被鲨鱼撕咬得不成样子,杨牧云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儿没有呕吐出来。手一松,从鲨鱼背上滑落了下去。
由于已找到了食物,鲨鱼早把这个跟它争斗了一路的人忘至脑后了。
杨牧云趁机手腿并用,快速的游了开去。他水性不错,不大会儿工夫便游了很远。游着游着,前面隐隐传来了厮杀声,他愕然抬头,只见前方两条船首尾连在了一起,后面一条船上的人冲到前面一条船上,跟上面的人战在一起。
喊杀声中,不时有人掉落海中。
“原来是两群人在海上打架。”杨牧云暗道。两帮人的喊叫声哇哩哇啦的,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眼见在海上碰到了人和船,杨牧云哪肯放过这个机会,迅速向那两条船游了过去。
游到近前的时候,他才发现,由于后面那条船上的人较多,前面船上的人渐渐呈不支之态。
“双方还在往死了拼斗,我这要是冒冒然上去的话,肯定会被卷进去的,到时我帮哪一边好?”正犹豫时,陡然见到一彪形大汉举刀向一名头缠青布的青年劈了过去。那青年刚打倒一个人,不成想背后又杀来一人,猝不及防之下,转身把手中的鱼叉一横,正欲抵挡。
“咔嚓——”鱼叉被刀锋劈为两截,那大汉抬腿便是一脚,正中青年的小腹。青年一个踉跄,坐倒在船舷上,大汉紧跟着扑了过来,一刀又向他当头砍到。
青年双手疾伸,握住了他的手腕。劈落的刀戛然而止。
大汉怒目瞪视着他,整个身躯压了下来。
青年本就没有他力大,再加上对方居高临下,握着对方手腕的双手渐渐不支,眼见刀锋一寸寸的离他的额头越来越近......
杨牧云暗叫一声不好,再迟得片刻青年就要命丧当场,不再迟疑,抬手便是一袖箭激射出去。
“咻——”袖箭准确的射入了那大汉的喉咙,那大汉两眼暴凸,喉咙咕哝了几声,便扑倒至一边,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青年爬起身,一脸惊愕的向海
里看去,看到了正向这里游来的杨牧云,向他喊了几声。
杨牧云却听不懂他在喊什么,见青年脸上带着善意,便游了过去......
青年将他拉上船,还未说话,便见两人一左一右的冲了过来,一人手持竹矛,一人拿着砍刀,看样子要向青年身上招呼。
“小心——”杨牧云一把将青年推开,左手抓住刺来的竹矛往前一带,那人立足不定,“扑通”一声冲进了海里。另一人的砍刀此刻削至杨牧云的面门,杨牧云身子稍稍后仰,右手疾探而出,刁住对方拿刀的手腕一掰,那人一咧嘴,“当啷——”,砍刀掉到了船板上。紧接着杨牧云的手肘挥至他咽喉处,那人一声闷哼也摔落至海中。
瞬间便解决了两人,青年在一旁看直了眼,竖起大拇指夸赞了杨牧云几句。
可惜杨牧云却听不懂他的话。
既然分清了立场,杨牧云便和那青年一起,跟另一群人斗了起来。本来青年这边人少,落了下风,可有了杨牧云这个高手加入,强弱之势立转,杨牧云打这群人简直如砍瓜切菜,不大会儿工夫便撂倒了十余人。
眼见是无法取胜了,这群人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嘬了个口哨,这群人便收起兵器,拉起倒在地上的同伴向后面那条船退去。
青年这边的人呼喊着追了上去,直到对方狼狈的退到自己船上,狼狈而逃,这才发出欢呼声。
待对方走远,青年和他们这边的人将杨牧云围了起来,不住的说这说那。
杨牧云不懂他们的语言,只腼腆的笑笑。
这时青年拉过来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他打量了杨牧云几眼,用生硬的汉话说道:“你是谁?是从哪里来的?”
“大叔会说汉话么?”杨牧云又惊又喜,连忙拱手说道:“我是从北边来的,叫杨牧云。”
“你是从大明来的?”中年人惊讶道:“怎么会在这里?”
“我所乘的船遇上了飓风,”杨牧云说道:“因此不幸失足落入了海中,在海上漂了几天几夜......大叔,请问这是哪里?”
“哦,这里是我大越的地界,我们都是大越化州的子民。”中年人说道。
“大越?”杨牧云愣怔了一下,这才明白中年人说的是安南国,安南是大明的叫法,安南人本身称自己为大越。
“没想这一场飓风还是把自己带到安南国来了,”杨牧云皱了皱眉头,“不知这里离我大明的京师隔了多远。”
头脑里正整理着思绪,就见那中年人向周围人招呼了几句,大家伙收起棍棒鱼叉,各自散去了。只那个青年还留在中年人的身边。
“我叫阮阿兴,”中年人拍拍青年的肩膀,“他是我儿子,叫阮安,多亏你救了他,不然......”说着让那青年向杨牧云道谢。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杨牧云忙托住阮安的双臂,“说起来我也得谢谢你们,要不是碰见你们,我不知还要在这海上漂多少时候。”
双方客气了一番,阮阿兴便让阮安去指挥船上的人驾船掉头朝西驶去。
“阮大叔,你的汉话说得真好。”杨牧云赞了他一句。
阮阿兴嘿嘿笑了笑,看了他一眼说道:“大越以前曾是大明的交趾布政使司,说起来我二十多岁之前也当过大明的人,那时候整个大越都要求说汉话,我这汉话就是那时学的,整个大越上了年岁的人多少都会说两句汉话。不像现在的年轻人,一句汉话都不会说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