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驻马于泰山脚下,仰首望着高耸参天的五岳之首,蔚然长叹道:“始皇帝登泰山而封禅,同文同轨而天下大同,真不知是泰山因始皇帝而名扬天下,还是始皇帝因泰山而出类拔萃。”
荀攸面色凝重地陪在曹操身旁,对自家主公发出的感慨丝毫不感兴趣。
“丞相,泰山郡如今被林军阵营团团围困,已然没有继续把守的必要,依臣之见应尽早将夏侯惇将军本部撤出泰山郡,这里只留存少部分地方武装维持日常治安即可。”
曹操向荀攸侧头微笑:“公达,不要把自己绷得太紧,偶尔放松放松不是什么坏处。你我二人今日只游泰山,不去想外界的杂乱纷繁。”
荀攸闻言连连摇头:“丞相,争霸天下好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必然后退。林营此番接连出击,依次斩获幽并二州,我军若不尽早提防,必将成为林峰下一步的攻击对象。”
曹操仰天大笑:“公达何必如此执拗,我与那林贼之仇不共戴天,夺妻掳子乃人生极至之辱。若论对林贼之恨,这世上恐再无第二人如我一般。事关林贼,我同公达你一样关切备至,然时机不到,纵有千般怨万般恨,又能奈林贼几何?”
“既然丞相心中有数,我便不再多言,只是最后提醒丞相一声,我家那位尚且小我两岁的族叔,可真不是一般人物,有其为林贼出谋划策,一旦动手,必针对我军无法回避的致命弱点,丞相切不可掉以轻心。”
曹操微斜着脑袋仰望着天空,半晌才长叹一声:“如之奈何,林贼兵威正盛,我军只能见招拆招,又岂能主动招惹不成?”
荀攸这才有些明白过来,曹操并不是不担心泰山郡的安危,只是眼下形势已经严峻到几乎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向来不畏惧任何挑战的曹大白脸也有些发虚。
抿了抿嘴唇,却不知道如何劝解,就眼下林营势如破竹不可一世的强悍势头,除非能顺利组建起第二次诸侯联盟,不然又有何人敢拍着胸脯站出来说一句,不把林峰放在眼中呢?
泰山郡做为兖州唯一突出的部分,以一郡之地毗邻着三州之地。
北方与青州济南、齐两郡接壤,东方紧挨着徐州东莞郡,南方则与豫州鲁郡相邻。
可偏偏这四郡之地,如今尽皆为林峰所得,能给泰山郡带来最后一丝安全感的,便是与兖州山阳郡之间那不足五十里距离的分界线。
倘若林峰同时从济南与鲁郡出兵,最多一顿饭的功夫,便可以将山阳与
泰山两郡之间的联系中断,然后整个泰山郡便会成为瓮中之鳖关门之犬,随人家林峰想怎么料理就怎么料理,曹大白脸根本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脾气可发。
荀攸之所以拼尽全力也要让夏侯惇率部退出泰山郡,正是基于这一层面的判断。
现如今还留在泰山郡内,真的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曹操此次前来泰山游玩,也不过是为了散散心情,这段时间与陶公祖相互谋算着瓜分豫州,确实也让他累得不轻。
陶谦虽说年岁已大,没有了年轻之时那股无所顾忌的锋锐之气,但由于东莞的丢失,令陶谦不得不将目光更多的投向豫州与扬州境内。
向北进兵,打死陶谦也不敢,他可不想去与刚刚扫平了北地四州的林峰去一决高下。
但到手的荣华富贵又舍不得任其付之东流。
就算陶谦老了,享受不了多少时日,他还有子孙后代不是?
若想令陶氏子孙继续今日之锦衣玉食的生活,他或者他选定的继承人手中便一日不可权。
之前陶谦选择了刘大耳朵,准备将整个徐州交到大耳朵手中,以此来换取陶氏一门几十年内保有大耳朵全力的庇护。
谁知道大耳朵自己不争气,还没等陶谦将他接手徐州的路给铺好,林峰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一顿乱拳捶晕了大耳朵,不仅扒光了大耳朵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还先后刷刷两刀砍掉了他的左膀右臂关二爷与张老三。
另外在根本不可能被人察觉的情况下,林峰还恬不知耻地将大耳朵高达99点三国时期第一人的魅力值换到了他自己身上,弄得刘大耳朵不得不乖乖地蛰伏在平原城内,借着汉献帝给予的大汉皇叔身份苟延残喘,再无翻身的机会。
没了刘大耳朵,又丢掉了东莞与鲁两郡,陶谦这头掉了牙的老虎终于奋起最后之勇,努力伸出已然枯黄的利爪,三捯饬两扒拉,居然从曹大白脸手中硬生生抢下来沛、陈两郡,弄得大白脸颇有些灰头土脸的味道。
当然,身为曹操身边第一谋主的荀攸当然知道,所谓陈、沛两郡之争,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陶谦的失败。
眼下的陈郡太守陈珪、沛郡太守陈登,私下已经代表徐州陈氏一门,向曹丞相表达了效忠之意,眼下看起来陶公祖不仅掌握着徐州大半的地盘,还插手了豫州部分郡县,但实际上,鬼才知道有多少徐州之臣已经私下里倒向了曹操,只等时机成熟,各地太守纷纷揭竿而起改旗换帜,
徐州瞬间便可换了人间。
曹操如此煞费苦心地私下经营着徐州,便是为了日后手中有更多的力量用来对抗来自北地的压力。
现在盘踞在北地的那条恶犬已然逐渐有些化龙的气象,再无人遏制,只需十年,甚至七八年间,当疯狗腾云化龙之际,当世便再无可匹敌之辈。
曹操当然不会知道他身侧的荀攸在心底刚刚导演了一场勇者斗恶龙的传统戏码,关键主角勇者还是一位面白如玉的超级大摔锅,嗯,那种抡起来连任丘铁锅也照摔不误的大摔锅。
“公达,我不是说过了,今日咱们不去想那么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定心凝神好好游赏一番泰山之景,说不好再过上一段时日,你我想到泰山来看一看,都必须要大动刀兵,不厮杀上几十场,便别想再靠近了。”
荀攸听着曹操近乎自嘲的话语,忍不住心中一痛。
明公一生自负,当下天下几无可视为并肩之人,但却从始至终便矮了林峰一头。
要让曹操说出如此自认不如的话语,也不知道须多少次午夜梦回,痛彻心扉。
“好,今日什么都不想,抛开一切,与丞相共赏山水之奇,自得雅趣之味。”
曹操抚须大笑:“就是欣赏公达你这种洒脱,不管是任何事情,说放下便放下,绝不拖泥带水勾挂粘连。”
二人正要催马上山,身后山路之上响起急骤的马挂銮铃之声,同时回首一望,八百里加急特快专递飞马赶到。
军中八百里加急的情报,送信之卒皆背背血红色传令旗,沿途之上无论任何官军人等,见旗必须让路,倘若稍有耽搁而造成情报送达产生延迟,则依律当斩。
这一类的八百里加急信件,通常都是关系到某路诸侯生死存亡之际或者事关天下大势的走向问题。
曹操这下再无上山的雅兴,勒住战马伸手示意亲卫尽快将加急情报取来一观。
荀攸也双眉紧皱,心下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他现在也无法判断加急情报属于哪些方面,毕竟可供研判的条件太过稀少。
林峰拿下并州已成定局,弘农有吕布存在,董卓一时半会也别想顺利拿下。
曹操与陶谦表面达成了协议,扬州在袁隗的斡旋之下短期内也无刀兵之祸。
那么哪里还会有需要第一时间惊动丞相的惊天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