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夕阳在花枯叶败的荷塘内洒落一地金黄,给这方荒芜镀上本不属于它的辉煌,只有一瓣睡莲闪烁粉紫色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向外界宣告此处还有一丝生命的希望。
而洛芊的魂,就被养育在这方莲池内,尚无人形,却能听能视,一年前自陌云烨将之从落千花身上救回并输予三月不断的仙灵养分后,已经能与之畅快交流了,眼下看到陌云烨手持金莲而来,悦色攀上心头,那团粉紫色的灵雾随即艳丽如五月琼花:“云!云!这就是当年木神留给我的金莲嘛?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很快就可以脱离莲体恢复人形了?”
陌云烨坐于池畔,挟一抹浅笑宠溺望她:“是,我很快可以再见到你的美了。”
等了一千年、盼了一千年,明明该是欣喜若狂的,此刻的陌云烨除了心下一缕若有似无的满足,似乎没有太多的笑容可以放肆倾泻——很快可以再见,究竟是再见一年前,还是一千年前,陌云烨忽然有些茫然错愕。
“你……不开心吗?”心细如女人,洛芊下意识回问。
“没有。”陌云烨笑得温润如玉,一双如水明眸淌出丝丝眷恋,“我很开心,我这就替你施法、为你聚魂,让你可以早日成形,让我可以好好抱一抱你。”
“嗯!”虽然看不到洛芊的眉眼,却可以感受到她的欢欣雀跃,沉寂一千年,得以在最爱的人手中获得重生,纵使她曾经再冷傲孤漠,此刻也掩饰不了满腔的喜悦,真的好想马上变成人形,紧紧拥抱这个痴情的男子。
陌云烨了然她的开心,遂也薄唇轻启,畅怀笑出了声:“可别太急,至少还有三天……”
“三天这么久?”
“我等了一千年。”
“……云,这一次,我定会好好珍惜我们的爱。”
“你从未不珍惜,而没来得及好好珍惜的人,是我。”
“云,不管过去如何,未来是风是雨,我定要与你携手共度!”
“呵,乖乖闭上眼,让我为你聚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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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寒樱提着裙曼一角,跌跌撞撞地冲破弱水三千,扑到将将抵达鬼界门口的寒歌怀里。
寒歌将她顺势一搂,微微一笑,然后拍了拍她略显削瘦的背脊,便放开她正色问道:“他们人在何处?”
寒樱游目四顾,见四下无甚杂人,方覆上寒歌的耳,低语道:“我在地狱十三层划了一处境地,容他们安身,暂且没几个人知道!”
寒歌一抹苦笑袭上嘴角,汗颜问之:“没几个知道是哪几个知道?”
寒樱小嘴一扁,觉得哥哥是看低了自己:“也就以前与你玩得热乎的魂木和炎丝两个,还有因为要通往地狱,所以孟婆也晓得了,只是幻岚纱那只猫妖自你离开鬼界后,也总是三天两头往外跑,每次回来问她去了何处都神秘兮兮不肯相告,我便也没有告知她这件事,哥哥,我觉得这丫头有二心,就像当年魔界的狂泽一般,不如咱们防范未然、将之除了吧?”
“尽胡闹!”寒歌沉下脸来一声轻斥,暗忖自己不在的这一年里,这妮子虽将鬼界治理得尚且过得去,却也委实杯弓蛇影了些,“岚岚岂会是那等泯灭良心之人?”
寒樱听此,本就扁着的小嘴愈发扁了,却非因为受到了训斥,而是心有微凉略感悲伤:才一年而已,哥哥似乎完全变了,一年前落千花自绝,哥哥抛下偌大一个鬼界不顾,走遍天涯海角只为寻回她散落天涯的魂,自此一年未归;而这次回来,是因收到了自己的密函,告之他魔界兵败、为奸人所控,魔执事舞奕携魔界残余到鬼界暂避,此事关系三界安危,寒樱一人无法处理,才将他急召了回来。
可是哥哥再不似从前的嘻嘻哈哈吊儿郎当,若是以往,听说自己怀疑幻岚纱对鬼界不忠,定然上蹿下跳愤愤呼之:“你这破嘴休得乱说!岚岚乃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岂会背叛我,还跟陌云烨那小子苟合去?”
可是现在的他,只是凄凉一抹苦笑划过嘴角,就敛去眸中忧伤,正色与自己分析是非,分明是落千花的死带走了曾经那个玩世不恭的鬼君,让他一个人走遍海角天涯仍无所获之后,忧郁便埋在了心底,随着千花残魂的杳无音讯而生根发芽刺痛神伤,再也挥之不去。
“还愣着干嘛?随我进去。”刚迈开脚步往一年未归的家里走了三步,回眸见寒樱怔忪原地,寒歌不得不出言提醒之。
寒樱抬眸,乖乖跟上的同时喋喋不休道:“哥哥,你还没说,我将舞奕等人安置在十三地狱可好?”
“好是好,未免憋屈了些,想来除了南漓月那厮的尸体,另外几个都不适合一直待在阴气过重的地狱吧?”
“哥哥!”寒樱一听这话急了,“魔君大人那具不是尸体,是……”只是一味觉得“尸体”二字太过难听,却一时说不出更动听的词汇来,一脸的急躁倒是惹了寒歌的兴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家妹子如此在意那人了呢?”
寒樱小脸一红,垂下眼睑掩饰惶乱:“哪有……哪有的事?”
寒歌一声轻笑,无心追问,却在将将转身之际,听到她嗫嚅续道:“其实……其实人家自那时扮作落千花诱骗魔君大人的时候,就已经……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寒歌桃花眼微眯,带着抹戏谑:“早些年你爱上天君,如今你又爱上了魔君,怎么你的品位就永远如此高不可攀呢?”
寒樱一听这话,虽羞涩,却乐了,哥哥终究还是哥哥,尽管心里忧伤,嘴皮子偶尔还是非常欠揍的:“哥哥你不懂,那一刻,魔君牵过我的手,柔声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魔界的模样,有多迷醉我的心……”
寒歌情不自禁地摸了把汗,那时候,为了瞒过南漓月,不得已怂恿她扮演落千花,然南漓月只一句话就揭穿了她,委实丢人,何况:“他当时……有牵你的手吗?他一向冷漠,何时温柔过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