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昨日的事情, 其实你并没有什么错,说起来都怪我。”谢冬劝道, “而且最后也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你愿意,你大可不必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就算你不肯原谅我, 至少也不该和你自己过不去啊。”
何修远点了点头, 神色之间却没有丝毫纾解。
谢冬略微发愁地叹了口气, 又问他道, “你还愿意将我当成你的师弟吗?”
“只要你不嫌弃我, 你自然一直是我的师弟。”何修远回答。
“那好。既然我们还是师兄弟, 你这师兄如果遇到了什么问题, 我这个当师弟的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谢冬说完这话, 又问他道, “你老实告诉我, 手上这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就伸出手,想去抓对方那只被冰刺扎穿的手。结果何修远就像是突然被蛰了一下似的, 还不等谢冬碰到, 就猛地将就那只手给收了回去。
竟然连接触都抗拒了吗?
不……如果何修远只是抗拒, 那反而好办了。
谢冬紧紧皱起了眉头,“师兄, 你为什么会觉得昨晚是你的错?”
何修远抬起头, 看着谢冬坦率的双眼,有些不知道如何作答。
好半晌,何修远握紧了拳头,终于老老实实憋出了一句话, “因为我没有克制好自己,露出了那样难看的一面。”
好吧,就这么一句话,总算叫谢冬稍微明白了一点他的心态。但是那并不难看啊,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何况大师兄还很好看。但这样的话,在有了昨日险些痛失四百万的经历之后,再由谢冬来讲,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只要是个人,”最后谢冬只道,“就会有那样的一面。”
何修远摇了摇头,“但那是一种堕落。”
“这怎么能叫堕落?这分明是和生老病死吃饭睡觉一样正常的事情。”
“如果沉溺其中,试图发泄欲望,就是堕落。”
“等等。”谢冬突然中枪无数,不得不继续争辩,“有了欲望当然会想要发泄,这是人的本能吧。”
“身为修仙之人,自然要超脱本能,超脱凡人之欲。”何修远十分严肃。
好吧,谢冬服了,这席话简直叫他瞠目结舌。
这种苦修者一样的心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怪大师兄的生活一贯都是那么寡淡。他不仅反感自己在圆月之下这不由自主的体质,就连正常的交欢之欲也一起反感了,甚至平时也没有其他的娱乐。银鲛一族的血脉,再配上这种心态,简直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这两种极端的混合,想想就叫人觉得痛苦。
“你这个样子,”谢冬叹了口气,“叫我十分担心。”
“掌门师弟,无需如此。”何修远却道,“你只需要将我当成一柄剑就好。”
又是这一句话。当成一柄剑就好……当初谢冬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时,只觉得似乎有些不对,此时再次听到,才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大的不对。
但何修远显然已经不打算再继续与谢冬多做争论,取了自己的剑便打算告辞。
“等等,”谢冬最后问他,“八年之前,师父究竟与你说过什么?”
何修远动作一顿,脸上的血色刹那间又褪去了一些。
果真如此。大师兄之所以会被养成这么一副样子,绝对和前任掌门的教育脱不开关系。再一想他们曾经决裂八年,谢冬便越发想要得知当初的细节。
但这一件事,更是何修远心中的逆鳞。
何修远将眉头皱起,终于忍受不了对方的追问,眼看着就要与谢冬起了争执。
正在这个时候,屋外却猛地传进来一阵吵闹。
“嘭”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谁狠狠摔在地上。
“怎么了?”谢冬连忙往外面看去。
不多时,便有一名弟子跑了过来,“掌门,不好了,常长老和凌前辈打起来了!”
谢冬闻言,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了一下。再看外面那些正朝那嘈杂之地聚拢的弟子们,各个都是一脸的“我就知道,果然还是会这样”,谢冬不禁咳嗽一声,连忙掩饰了脸上的尴尬,而后跟了出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何修远也呼出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跟在他的身后。
还没走到凌溪所住的那个客房,两人就看到一张桌子突兀地砸在了路中间,显然就是被从凌溪的房里给丢过去的。在一看,那屋子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又都不敢靠近,就围在外面看着。
而屋子里面正发出砰砰磅磅的响声,其中还夹杂着两个人的谩骂,十分混乱。
怎么回事啊,两个人昨晚上不还好好的吗?
谢冬连忙过去,询问围在那里的弟子们。
其中的一个压低了声音告诉他,“是凌前辈先动的手。”
另外一个弟子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好像是常长老说了什么话,惹怒了他。”至于究竟说了什么话,周围这些人就不太清楚了。
再看屋子里面,只见两个人都咬着牙,掐着对方的脖子,在地上不断翻滚着。一会儿常永逸滚在上面,赶紧揍凌溪两拳。一会儿凌溪又把常永逸给压下去,照着脸就打。
是的。一个凝元,和一个筑基,打架,用拳头。
别说周围这一群人,就连谢冬都看呆了。
再一听两人边互殴着边谩骂出的那些话语,谢冬心里便有了数。
凌溪打常永逸的时候,骂的是,“闭嘴!闭嘴!你以为你都知道些什么!”
而常永逸揍凌溪的时候,骂的是,“我知道你是个蠢货!蠢货!”
这样的对话,别人或许还听不出个所以然,谢冬却一听就明白,常永逸之所以惹怒凌溪,必然是因为说了季罗的坏话。当然,前些天谢冬一直派人在凌溪的耳边说季罗的坏话,单单如此并不至于激起凌溪这么大的反应。显而易见,常永逸又忘了给自己的嘴巴留德。
好吧,也或许是昨日听了凌溪那些和季罗相遇时的故事,气得常永逸不想留德了。
“散了,”然后谢冬就开始驱散四周围观的人群,“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啊。”
这就不管了?众人都对谢冬的决定十分震惊:万一凌溪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个凝元,真把常永逸给打死了怎么办?
正在这个时候,常永逸又把凌溪给摁到了地上,抬手就是一耳光扇了过去,“你不仅是个蠢货!你还是个贱货!贱人!”
这骂得简直是太带劲了。众人都忍不住替常永逸感到脖颈一凉。
凌溪更是气得一脚踹到了常永逸肚子上,“你说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常永逸捂着肚子一连退后几步,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却还挂着嘲讽地冷笑,“你敢说你不是贱货?”
“我……”凌溪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贱的东西!”常永逸骂道,“被人砍了一刀,差点砍死,还要替对方数钱!”
“你懂什么!”凌溪眼眶发红,“他一直那么好,从我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就对我那么好,现在突然变成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
“你确定?”常永逸问他,“他难道不是从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世吗?”
凌溪张开嘴,半晌没有说话,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惨白。
“你装什么装?他从最开始就知道你是蓬莱派宗主的孙子,故意先装成不知道去讨好你罢了,难道你到现在还猜不出来吗?”常永逸继续骂道,“如果你真的相信他,你早就去找他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不愧是贱货!”
凌溪咬紧双唇,眼眶一瞬间红得吓人。
周遭的灵气开始运转,一道雷光顿时从凌溪的指尖开始凝结。
完了,这小子终于想起自己是个凝元修士了,常永逸要被打死了。围观众人见状都是两眼一黑。
就连何修远也在乎这一瞬间警戒起来,准备好了随时去将常永逸救下。
唯有谢冬,只是叹了口气。
下一个刹那,雷光猛地从凌溪指间迸发而出,狠狠朝着常永逸砸去。
何修远的脚尖都抬起来了,看清楚情况,又停下了动作。
只见那雷光从常永逸耳边擦了过去,连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只可怜了常永逸身后那面被轰得粉碎的墙。而常永逸也不知道是真不怕死还是假不怕死,站在那儿躲都没躲,就连脸上的嘲讽之色都丝毫未减。
“你终于肯承认了吗?”常永逸甚至又骂了一句,“贱货。”
凌溪看着他,肩头开始发颤。
常永逸好不容易在心理上占据绝对优势,正准备再多骂骂,却见凌溪被紧咬住的嘴唇狠狠一抖,一层水汽就从他的眼底漫了上来,凝成眼泪开始往下掉。
哭、哭了?
常永逸一下子愣住了。
他刚才是骂得很爽,凌溪越是打他就骂得越带劲,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把人骂哭啊。
常永逸甚至开始有些发慌。
他连忙慌张地往后一看,想要寻找救兵,却只看见谢冬正在遣散围观众人的身影。察觉到他的视线,谢冬回过头来,甚至还给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然后谢冬就走了,临走还十分贴心地帮屋内两人关上了门。
不是,师兄,你不能这么坑自家师弟啊!常永逸立在关门后猛地暗下一截的屋内,看着眼前还在无声抽泣的凌溪,一时间十分只觉得头脑一团混乱,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而谢冬离去时的神情十分安心,还高兴地对身旁何修远道,“这么一来,凌溪的问题就解决了一半。剩下一半,就看他准备怎么帮我们,准备怎么去对付他那个没良心的师兄了。”
“为何非要如此?”何修远皱着眉问,“只要找到季罗在哪里,现在的我可以与他一战。”
“不行。”谢冬摇了摇手,“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因为季罗不仅仅只是一个金丹。”
何修远有些不懂。
谢冬正准备解释两句,便又有人急匆匆地从宗门外面飞了进来。
是杨万书。他之前被谢冬派出去联系其他宗门,商量那些刚刚找回来的法器一事,如今刚刚回来。
但他神色十分慌张,一来便道,“掌门,不好了,出大事了!”
谢冬连忙迎上,“怎么了?”
“出大事了!蓬莱派里的一个弟子被人杀了,听说还是什么宗主的孙子,现在他们正在满世界悬赏要找出凶手!”杨万书满头大汗,说着就递给谢冬一张留影符,“你看看,他们说这就是凶手的样子!”
这留影符,记录了杨万书之前在较远处的一个仙市里看到的景象。
谢冬激发一看,果真便看到了他和何修远两个人的脸。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是什么时候惹了蓬莱宗?”杨万书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现在消息还没传过来。等到传到附近了,肯定会有人认出你们的样子!这可真是要命了,到时候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啊!”
谢冬却只是勾起眉梢,看着何修远,露出一个十分舒心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更新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