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为师最后问你一遍
上方的玄火坛。
一层门内。
望着不时喷涌岩浆的井栏,云易岚和上官策面面相觑。
若仅是这些,还不足为惧。
地火之力过于浓郁,他们可以想办法将其导走,最多只是耽搁一段时日。
可两处黯淡的凶神刻像,直接关系到八凶玄火法阵的祭出。
赤焰兽(赤焰明尊)一旦陷入了沉睡,唯有通过八尊凶神才能将其唤醒。
现在八缺其二,该如何是好。
“谷主,会不会是妖狐破坏了阵法?”
衣衫褴褛的上官策,忐忑说出了猜测。
“哼!我的好师弟,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一切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我……”
“自今日起,你就盯紧了杜必书,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搞清这里发生了什么!”
云易岚面显怒色。
经此一事,他对这位师弟,可谓失望透顶。
“是!”
上官策苦涩道。
……
当日入夜。
焚香谷客房区域。
一间客房内。
正爆发着激烈的争吵,火药味十足。
争吵的,是一男一女。
“上官道友,说话可得讲证据!焚香谷莫非还想强留我夫君的乖徒弟?”
“就他还乖?老夫身上的伤势,全是拜他所赐!”
“那,只能怪你学艺不精!”
“你……”
“你什么你,当着我一介女流,你还打算让我验伤不成!”
话音刚落,屋内传出一阵清脆的捏拳脆响,还有另一个男人的恼怒低哼。
角落里。
瞅着被气得满脸通红的上官策,杜必书都替他感到憋屈。
云易岚并未到场,具体原因不详。
估计是在疗伤。
只是一个光杆上官策,又哪是他们三个的对手。
在今日,杜必书也算见识到,师娘泼辣挤兑人的一面。
平日无事,举止从容,安静端庄。
敦促他们师兄弟修炼,那是巾帼不让须眉。
吵架,呃不,是辩论,又是堪比泼辣悍妇。
简直刷新了三观!
关键是,师父表现得相当护妻,不参与到争吵中,只是以冰冷的目光怒视,不时嘎巴嘎巴捏着双拳。
威胁!
毫不掩饰的威胁!
这架势,谁招架得住。
起初,双方争吵的焦点,是杜必书有没有与妖狐勾结。
可是,苏茹很快转换了话题,追着一件事不放——
是谁将杜必书派去了玄火坛,其目的又何在!
那块火红玉牌,就是最好的证据。
为了配合师娘的话,杜必书再次将手中的玉牌扬起,一脸很无辜的模样。
“上官道友,别愣着了。白活了这么大的岁数,都向你示意了多少次,还不给他揭开禁制?”
苏茹娇笑揶揄。
至此,争吵已经有了结果。
大竹峰组合,占据绝对的上风。
对方完败!
“你……”
上官策气得胡子乱抖。
以他的城府,本不该这般喜怒形于色,可一看到此刻某人欠揍的表情,就觉得来气。
甚至,智商也被拉低了好几个档次。
杜必书看了一眼师娘,又瞧了瞧师父严阵以待的架势,才小心凑近上官策。
还别说,哪怕对方换过了一袭新袍,在他脑中,还是会跳出对方精瘦身躯的形象。
“上官前辈,帮我打开吧,不是我说你,这事儿你确实办的不地道!”
“你……”
“怎么着,现在你还想杀人封口?”
杜必书脖子一梗。
在这一刻,他展现了青云门人该有的硬气。
与玄火坛内,表现得判若两人。
这不废话嘛。
有人在身后撑腰,当然不要让师娘、师父看轻自己。
事已至此,上官策还能说什么。
若是换个场合,他一定会将眼前阴险的‘猴子’一掌拍死。
可现在——
且不说田不易夫妇在一旁虎视眈眈,就是为了消失的两尊凶神,他也得忍下这口闷气。
想到这儿,上官策出手缓慢,自掌心逼出一股和缓的靛蓝法力,在对方摊开的手掌一扫。
那块如同狗皮膏药的玉牌,终于掉落下来。
杜必书右手一抄,将玉牌接到手里。
上官策登时扑了一个空。
“你做什么!”
“当然是保留证据。上官老头儿,你有意见?”
呛声回应的同时,杜必书闪身后退,将这面火红玉牌交到苏茹的手中。
“师娘,这个东西,还请您和师父保存,免得有人抹嘴不认账,说咱们青云门凭空诬赖‘好人’。”
‘好人’两字刻意加重,颇有讥俏之意。
焚香谷上下,除了燕虹以外,所接触的几人都表现得古里古怪,而且自私自利,他十分瞧不起。
手上的破牌子去掉,当然也不用再称呼什么‘前辈’。
他不配!
要不是顾虑以后还要相处,他肯定会想方设法报坑害之仇。
有些事,一旦涉及了生死,自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苏茹接过玉牌,在素手中掂了掂,侧身抛给了身畔的田不易。
后者皱眉将它塞进怀中。
上官策只能眼巴巴看着,根本不敢上前抢夺。
一个把柄落在对方的手中,以后两宗再次相见,无形之中,话语权会少上三分。
戕害正道盟友,这罪名不小。
“好啦,既然事情说清了,你也表现出了相当的道歉诚意,青云门暂且将此事压下。有事明日再说吧!”
苏茹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至于对方此时心中的憋屈,她根本不屑理会。
上官策神色变幻数次,最终还是怒哼地一拱手,转身离开了客房。
在一瘸一拐走出走廊时,他面色阴郁地瞟了一眼天香居方向,恨意难平。
这番遭受的屈辱,那位云大师兄难辞其咎。
让自己孤身前来,本就存了折辱的心思吧。
“哼!走着瞧,但愿你走火入魔才好!”
上官策呢喃一句,闪身消失。
屋内。
杜必书迅速关上了屋门,回身面向师父师娘,笑嘻嘻地拍起了马屁。
“师娘,您刚才真威风哩,上官老头儿平时拽的二五八万的,现在还不是憋屈得想要吐血。”
苏茹笑吟吟以对,但并未说话。
田不易则是面色一沉,佯装恼怒。
“还是满口的赌场浑话,别以为为师不知道,老五可是专门去收集过。”
“呃——师父恕罪,慢慢改噻。”
杜必书继续嬉皮笑脸。
今日,他可是得意事连连,自然更是真性情展露。
什么尊长谦卑,暂且放在一边。
相信,师父师娘也不会怪罪。
“师父、师娘,有一段时间没见,二老真是容光焕发,更显一副宗师气度。”
表面恭维,其实,心底还有点发虚。
苏茹笑面一肃,向身边的夫君使了一个眼色。
田不易登时会意。
只见他挥手止住了某人的马屁,哪怕心中十分受用。
“老六,为师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不曾与妖狐勾结、图谋焚香谷的宝物?”
“当然不是!”
杜必书斩钉截铁道。
具体的事情经过,刚才已完整讲述了一遍,还与上官策当面对质。
那可真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实情!
他以人格担保!
田不易满意点点头,偏头瞄了一眼苏茹,见她没有其它补充,挥手屏退。
“好,为师信你!好啦,这一段时间你想必不曾好好休息过,先回屋安歇吧。焚香谷,咱们师徒还得停留一些时日。”
“好,徒儿告退!”
杜必书躬身一礼,缓行走出房间后,又将房门闭拢。
目送徒弟离开,田不易揉揉发紧的面部肌肉,起身嘟囔了一句。
“这个臭小子,还真能给我们惹事,还好品行靠得住。”
“吆,看来你很信任老六呐。”
“那是!他连山河扇这等宝物都毫不犹豫毁掉,焚香谷所谓的至宝有哪个比得上,除了那件早已丢失的玄火鉴。”
“可勾结妖狐的罪名?”苏茹轻笑,瞧其无所谓的神情,分明是顺口接话。
“什么妖,人都分善恶,何况是妖!那九尾天狐脱困后,并未大开杀戒,想来也坏不到哪儿去。再说,还多亏她帮了老六,要不然上官策能让他活着离开三层?”
在这一点,田不易倒是看得开。
“好啦,夫人,夜已深。好不容易消停一次,正好舒筋活血一番。”
说罢,他挥手打出一道静音禁制,弹指数下,将门栓插好、油灯熄灭。
抓起柔荑,折身走向床榻。
其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苏茹笑吟吟白了一眼,也就由他牵走。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杜必书拍嘴打着哈欠,推开了自己客房的木门。
这间客房,就在师父师娘的隔壁。
所以,安全有保障。
因为长达月余无人居住,屋内有淡淡的霉味。
南方气候潮湿,又加上封闭无人打扫,发霉也在情理之中。
悠闲走到方桌前,杜必书摇了摇正中的茶壶,空空如也。
罢了,明日再打些热水吧。
杜必书刚打算走回床铺,视线正好扫到了桌边的盘碟。
其上,还有半块蔷薇糕。
原有的粉红色泽早已褪尽,甚至,干巴的如同一块风干的果脯。
杜必书略感恍惚。
好像……这是燕虹吃过的吧?
当日,还以为那是蛮族的一次‘例行攻击’,谁会想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燕虹被李婵娟掳走,吕顺闯进小径营救,自己被骗去了玄火坛、一关就是一月之久,竟然有了物是人非的错觉。
不知……她现在安全与否。
担忧归担忧,但不能失去理智。
这么长时间过去,遗留的痕迹早已磨灭,冒冒失失闯进小径,对寻人没有半点帮助。
杜必书捡起这半块蔷薇糕,瞧着仿佛是齿痕的弧形缺口,脑海中又闪过那日深夜等候仙昙花开的场景。
在月光下。
一袭青衣,恬静淡笑,双手抓着麻绳轻荡秋千。
待到花开、去采摘花蕊时,她的悦耳娇笑又是何等醉人。
“杜师兄,你知道昙花的花语么?”
“你是说这仙昙花,还是说我?”
“那一言为定,不许赖皮哦。”
“……”
想着想着,他有些痴了。
“燕虹,想必你等心焦了吧?不碍事,明天我就到那边找你。”
杜必书喃喃自语。
心中有了决定,他探手取出一个玉盒,将半块蔷薇糕小心放了进去,郑重将它收进了储物空间。
……
翌日清晨。
用过早饭,杜必书敲响了隔壁客房的房门。
说也奇怪,这两口子向来修道笃诚,一般早早就会舞剑练法。
可刚才,他特意问过了厨房的管事,根本没见他们前来用膳,隔壁的屋门又是紧闭。
最终,杜必书还是决定敲门试试。
敲过三下,又等候了一盏热茶时间。
吱呀!
屋门打开。
在施礼完毕,他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师父、师娘,我决定走一趟小径。”
“什么?”
“为何?”
对于这个想法,田不易夫妇表现得很惊讶。
按照两人的想法,是要将他带离焚香谷这个是非之地。
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附近的修炼宗门赶来助拳,再加上焚香谷的底蕴,只要再帮忙十天半月,他们就能返回青云门。
可现在……
“师父、师娘,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十万大山里肯定发生了大事,要不然,蛮族之间争斗不休,很少会结伴冲击幽暗小道,更别提还有黎族的参与……”
杜必书侃侃而谈,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慷慨神情。
田不易双眉一动,冷声截断:“说人话!”
苏茹噗嗤一笑。
杜必书讪讪摸了摸后脑勺,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老实交代。
“师父,下山历练时,我认识了一个焚香谷弟子,她曾经为我……”
“直接点!”
“我想去找她!”
听到这个回答,田不易抚须而笑。
苏茹在一旁捂嘴偷笑。
或许,考虑到为人师表,她瞬间收敛了笑容,正襟颔首。
“必书,你说的这件事,我们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有些事不能做,可有些事当为,去吧,做你认为当做的事!”
说完,她颇为欣赏地瞄了面前的杜必书。
“老六,小径里面危险重重,你最好选择正午阳气正盛时出发。”田不易在一旁嘱咐。
嘱咐完毕,田不易夫妇默契起身。
既然杜必书要去闯小径,他们也该帮着出一份力。
按照惯例,十万大山一边新一轮的进攻,差不过也该开始了。
迈步出门,三人径直走向小径方向。
……
小径前。
焚香谷一方,严阵以待。
连日的残酷厮杀,固然让他们损失不小,可这种频频斗法,也在无形之中磨练了心境,于将来的修炼大有裨益。
蛮族冲出的必经之路上,焚香谷设置了各种障碍和简易阵法。
至少,能为众人减轻少许的压力。
除了最初几日的慌乱外,一切都变得进退有据。
瞧到青云门三人出现在这里,焚香谷的值守长老含笑致意,彼此熟络地打着招呼。
上官策不在此地。
田不易扫视四周,微觉诧异。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衣衫掠空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