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我在书阁里闷了一日过后,听见了有人来求见我的消息。
可我那时心情不佳,情绪萎靡,自然也是没抱什么希望。
“听说是什么樊仕,我倒是并未听过此名号。”逐月进来的时候,还给我端了一杯清茶。
听到这名字,我陡然来了精神,接过茶水一饮而下,而后便狂喜地往门口而去。
“朝阳姑娘,多日不见,倒是神采奕奕。”樊仕躬身一礼,倒是恭敬。
“你来的正好,不如先……”我赶紧准备邀他进屋,说不定还能从他这里打听些固魂之术的事情,没想到这人却婉转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话语:“……姑娘,樊某此行前来,正是准备为姑娘解决眼下困境的。但在此之前,姑娘不如先跟我去个地方。”
逐月就在不远处,一听这话便立马不由分说地皱了皱眉。
樊仕倒是坦然:“逐月公子跟我们一同前往自然也是可以的。”
逐月这才眉目情绪稍有松动。
我心下好奇,一听说这事可以解决我眼下困境,自然是乐意前往。
樊仕见我们欣然同意,也便抽了法器出来飞身在前面带路,而我则是和逐月同行。
他飞的不慢,逐月与我也是紧紧跟上。
不过,稍有些让我在意的是,他所前往的方向,竟像是有些熟悉。
“山涧……”
“公冶住的山涧……”
我与逐月几乎同时发声,而后对视一眼,似是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可思议。
等樊仕幽幽落地,我与逐月也从飞行法器上一跃而下。
“这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我有些好奇,往前稍迈一步,却发觉旁边的逐月有些失神。
“怎么了?”我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才蹙眉回神:“没事,稍有些怀旧罢了。”
也对,此处我俩也曾经住过,也算是怀旧之所了。
但也不知为何,我总觉着他的目光似乎包含了什么别的意思。
樊仕也不多解释,只是径直向前走着。
在此山涧不远处的一处瀑布内,竟是别有洞天。
“此处倒是跟话本子上的水帘洞有得一拼。”我笑着道,却在下一刻笑容陡然僵在了脸上。
我看见了一处小屋,别的不说,那瓶我自己个儿从黄沙堡盗来的鎏金水瓶子倒是显眼的很。
“这里是……公冶之前待过的地儿?”我伸手握了握那瓶子,其间早已空空如也。
“嗯,我与姐姐也是花了不少精力才找着此处,正是公冶子辰曾经常来的地方。虽是住在不远处的小木屋,其实这里才是他常来休憩之所。”樊仕倒是也不瞒着我,直言相告。
“那咱们来此的意义是……”我扫了一眼这小屋子内的各种陈设,其间不乏有些世间难寻的宝贝,便忖着,大约便是为了这些而来吧。
“这公冶子辰在世间活了近千年,其收集到的宝贝自是数不胜数。此处瀑布也是我和姐姐细细搜索了许久才得,又花了年许才破解其上附着的阵法,这才得以进入其中。”樊仕倒是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连带着说着的话语也都是让人觉得既真诚又真实,难怪能被世人尊称为无量大仙。
我恍然看着这满目琳琅,逐月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等樊仕从这宝物中挑了一直灼白的无柄之剑,我才有些好奇道:“这是何物?”
“朝阳姑娘不认得吗?”他却是粲然一笑。
我皱着眉盯了许久,几乎搜遍了脑海,才模模糊糊地有些印象。
当年,是有仙人曾下来接过我的。
而他所执之剑,便正是眼下这灼白无柄剑。
“那人跟公冶有什么关系?”我更是不解,伸手接过这灼白剑,灵气在我指尖聚拢,稍稍往这剑内探去,倒是果真感受到了其中的充裕仙气。
可这樊仕还未来得及回话呢,逐月忽然伸手打断了我这探查此剑的行为,只听得这剑“哐啷”落地,而后我便被逐月扯着袖子,直往门口拽。
“嗳?怎么了这是?”我一头雾水,而回头看看,樊仕却像是早已有所预料,此刻并未有过些许惊讶,只是伸手拾起那落地的剑,而后恭敬拿着袖口擦拭。
再回头看逐月之时,他面上却是阴霾层层,眸光更是深深,让我有些看不懂了。
“你知道这剑?可你怎么会知道的,这剑分明是……”我讶然道,可话语才到了半截,就被他截了去。
“你不用管。浮云的事,我自会寻到办法。”逐月难得的向我发火,语气极重,更是和平常判若两人。
“……”我有些语塞,但看着逐月这副不打算跟我细说的样子,我也没想着往他火气上撞,只是依他所言,安静随他离开,甚至连声招呼也没来得及跟樊仕打。
只是,他这莫名其妙的反应,却是加剧了我心中的不安。
他对我的神情与不解视而不见,拽着我的手丝毫没松劲道,只是淡然面对着这水帘洞天的瀑布打了一道避水诀,瀑布之水便随着他的口诀打下而逐渐散开了一条无水之路。
于是,他就这么一言未发地,拽着我的袖子走了出去。
“……所以,不如跟我说说,这究竟是个怎么回事?”等确认樊仕隔着这水声听不见了,我便按捺住心下的那份不安,轻轻反握着他的手,示意他告诉我这事情的经过,还有……他的反应为何如此失常。
“很多事情一个人强撑着不好……”我尽量放缓了语气,柔声道,“不如你先跟我说说,我们也好一同想办法。我保证这次一定不会乱来,好吗?”
“你想想,若是因为这种事我俩之间生了嫌隙或是误会,多憋屈啊……”我见他不吭声,又继续换了哀声。
但这次倒是不同于从前,无论我是疏导还是哀求,他都只当我不存在的,甚至连眼神都不曾往我这里多瞟上那么一眼。
我兀自安定心神,虽然大约有些对不起逐月,但此事过于蹊跷,又事关浮云生死,无论他是拦着还是阻着,我还是得查查这原委。
……
“你可知,当年下来接你的那仙人,见你不愿同他回仙界,便将你托付给了公冶,同时还将这灼白无柄之剑交付给了他。
虽然中间情况我也未曾得知,但现在这灼白之剑为公冶所有,便能证明我所料不差。”樊仕见我趁着夜色转头回了这水帘洞,竟也一点儿也不意外,似是早就料到我会回来,于是便坐在这里安然等待着。
“那和逐月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为何今日神色如此古怪?”我抛出了我的问题,这樊仕倒是也坦然:“……大约是因为,他不想让你离开吧。我今日不是与你说,若要解你的困境,必得来这水帘洞一趟。所以,这便是那个答案了。”
他伸手把那灼白剑递到我的手里,示意我往其内注入灵气。
我没有依他所言,只是蹙着眉端着这柄据说是来自仙界的灵剑:“你的意思是,若我发动了这剑,便会有人来接我?接我之后呢?难不成仙界之人还会这固魂术不成?”
“仙界之人自是不会,但你若得了仙人仙气,自然无需蜻蜓佩做辅,甚至以你的能力,还能将你的仙气注入这蜻蜓佩中,加强其固魂效果,自然可以保你的段浮云千年魂魄不散。”
我有些愕然,所以,这便是他不愿我在此多待的缘故?害怕我飞升成仙,跑了?
但是,不对,他似乎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若是公冶拿着这东西,为何从未对我言明?”我忽然意识到一直一个从未想明白过的问题,“公冶对我很好,自是没错,但若是他的目的在于助我飞升成仙,那逐月……”
“……有些事情,朝阳姑娘还是假装不知道得好。”这樊仕忽然出此一言,打断了我的思路。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人,“既然你姐姐能堪破世间万事,你自然也可以。不如便告诉我,公冶化妖,究竟是何人所为?”
樊仕却是再不言语,只是躬身倒退了出这间小小的水帘洞天。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伸手抚向这灼白无柄剑,心中思绪陡然翻腾起伏,很多未曾想明白的事情也在我脑中翻转不定,我几乎觉着自己脑袋都快炸了。
等到我拼着灵气按捺住这翻滚不定的情绪,再抬眸之时,眼前已经站着逐月,神色复杂且面色稍有不甘的逐月。
我一阵气血直往脑门上涌,一时控制不住,伸手就把这灼白剑向他扔去。
这没有灵气又没有力道的剑自然是不可能躲不过的,然而我看见的却是这剑牢牢实实地拍在了他的脸上。
眼看着他面上红印已起,我心下这才有些后悔起来。
但这股子气愤还是没有消散,我一气他伤了公冶,二气他从未跟我讲过这些。
于是,也不知怎么的,我憋着口闷气就往门外直冲。
可我却并没有跑得太远,可能是心中还存了一丝他能来追我给我解释的希望。
但是他没有。
我孤零零在外头站了老久,直到风暨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也没有等到他来。
风暨水似是有备而来,伸手几张黄符打下,竟是无一例外地压制着我的虬龙之身。
我伸手欲挡,可惜实在有些心不在焉,几招下来倒是被风暨水瞅准了空隙一击而中。
一口鲜血自喉口而出,铁锈味十足,当我再以长泪挡下一击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风暨水也不知从哪寻来了一支玛瑙钗子,只是往我左肩那么一扎,我几乎整个人都失了气力。
“……这是,克制妖血之物……”我挣扎着道,他也没有反驳,只是反手将我捆了起来。
“呼,好在我还知道捆仙索乃朝阳所创,否则这好不容易拿下的人,就得白白费了这一番功夫。”言罢,他倒是毫不客气地冲我晃了晃手中的精铁之链,“瞧,你可别白费力气了,这可不是捆仙索,解不解开都由不得你。”
我忍着肩膀上那血动所带来的疼痛,半眯着眸瞅他。
“似乎心情不大好?”风暨水伸手就把已经被缚得牢牢实实的我给拽上了飞行法器,还这么略有得意的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却反问一句,转了转眸子后,又认真看着他。
“你不是很聪明么?猜猜看?”风暨水反而朗声笑道,也没认真回答我,只是把问题重新抛回。
“我猜,无量大仙是你找来的,且让他想个法子离间我和逐月。倒是厉害,还真成功了。”我苦笑两声,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
风暨水只是目光略有起伏,之后便也没了言语。
我遥遥看着这附近的风起云落,心中倒是徒增了一分怅然。
……
当泉儿为我上药是絮絮叨叨地说了老久,我才晓得这无量大仙本就和风暨水是好友。
即便是我和樊雪相谈甚欢,也无法保证这樊仕不会对我出手。
倒是低估了风暨水和樊仕两人。
我有些懊恼地坐在房里,这次风暨水并没有把我囚于特定的牢房里,只是给了我一间厢房,让我暂且住下。
后来通过守卫的交谈中,我才得知这次这待遇竟是多亏了泉儿。
她似是跟风暨水求了很久,才换来了我稍稍大一点的自由。
我看着这屋子里还算应有尽有的物件儿,心中很是感激。
不过,这一次,要想再让泉儿放我离去,那几乎也算是不大可能了。因为依这门口守卫的口气,似是都对泉儿有些不满。
我暗自思忖着,这风暨水特意挑了这么些人来守着我的门口,实际上也是为了防着泉儿才对。泉儿心思单纯,风暨水也不傻。若是放了些平常就喜欢跟泉儿来往的人,只怕是很容易被我说服才对。
思及至此,我倒也不急着逃跑了,反而是起身查看起这屋子内给我配置的小物件儿。
有一桌、一椅、一床、一榻。倒也不寒碜。
我兀自在书架上选了几个看上去和医术相关的书册,便翻看起来。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准,还能在此处发现些固魂的玩意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