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坐定后，王雄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是第一个发现周浩沐尸体的？”
“对……对的。”吴鹏云回答时眼睛死死地盯着王雄，眼神中的恐惧似乎尚未消下去。不过看这情形，纵使他是个一米八左右、拥有健硕体魄的男人，当他看到真的尸体时还是有所畏惧的吧。
“具体说说是怎么发现的？”
“我和他是老同事了，我们俩是一起进的公司，一起进的场控团队，他负责威亚和音响效果，我是负责威亚和舞台灯光。平时关系也是最好的，可是突然就这么没了……”
王雄看了看卫琼，又看了看张志平，视线又无奈地转移到吴鹏云的脸上，“请具体说说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王雄再次问道。
“血，是血！我看到了血。然后看着起重机不动了，就操作了一下，发现上升下降的时候一抖一抖的，以为是钩到了什么东西，于是顺着钢丝绳往上看，就……就看到了他上吊的影子，黑乎乎的一片，后来我就下意识地掏手机报警了。”
吴鹏云慌慌张张地掏出了手机给三人看，“当时太紧张了，我手机都磕掉了两三回，你看屏幕都碎了。”
卫琼接过手机，屏幕表面有两三道狭长的裂痕，裂痕的终端是手机的一个角，如今也已经瘪了下去。
“你发现尸体的时候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可疑的人……”吴鹏云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没有。”
“五点到七点这两个小时里面你在做什么？”
“夏筱雨的演唱会是六点半准时开始的，我们四点吃完饭之后就开始分工忙自己负责的部分了。按照流程表，我是先负责舞台灯光，然后交给同事跟光之后我就应该和周浩沐一起负责威亚。”
“有人可以证明吗？”
“这……应该有很多人都能为我证明！因为我们场控人手少，所以经常要互相帮忙，到处跑来跑去。”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周浩沐是什么时候？”
“大约……大约就是在四点多，因为我们公司是承包整个演唱会的所有流程，所以我们在抵达这个体育场后就开始搭脚手架，这段时间里一直和他在一起。吃完午饭我想睡一会儿，就在休息室趴着了，从那会儿开始就没怎么碰到他，直到四点多吃晚饭的时候都没找到他，以为他又去哪儿偷懒了。找了一圈后发现在很远的观众席上有个蛮像他的人在抽烟，就朝他吼了一句别偷懒了赶紧回来，他向我挥了挥手，之后就没再遇到过。”
“你看清了么，那个人确实是周浩沐？”
“这么远……我也不是很能确定，但我是冲着他叫他名字的，他既然回应我，那就应该……是他吧。”说到这里，吴鹏云反倒是没那么肯定了。
随后王雄又了解了一些关于周浩沐的人际关系就已经两三点了，于是让吴鹏云先行回去。
王雄抽完一根烟后用双手使劲搓了一把干燥的脸颊，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吩咐张志平给和周浩沐有关的人录口供，还让卫琼明天去局里找自己，简单分配完任务之后三人便解散各做各的事。
回到咨询室的卫琼看沈灏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还没睡。
“女朋友回去了？”
沈灏没有回答，依旧木讷的坐在那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睁着眼睛都能睡着，你怕不是成了神仙吧。”见沈灏没反应的卫琼就坐到他身边，用手臂一把揽住他笑着问道：“咋啦！是不是因为今天没和小女朋友看一场完美的演唱会而感到遗憾呐！”
见沈灏还是没有回答自己，仍就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职业敏感使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你是不是又想起你的室友了？”
当卫琼说道“室友”这两个字的时候，沈灏的眼神里才掀起了一丝波澜，随即深呼吸了一口气。
“不……只是……。”当沈灏转头看向卫琼的时候，眼眶中已经噙满了泪，“我又想起了皇甫大叔把我关在地下室时那张慈祥的脸，还有李民、赵庆、马强、朱晓敏，他们！他们反反复复出现在我脑袋里挥之不去，我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他们，他们的死都和我有关，都和我有关啊……”。
话尚未说完，沈灏就抱着卫琼开始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着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只言片语。
卫琼此时最能理解沈灏的感受，对于一个刚踏入社会的大学生来说……
不，是对这些尚未接触到这世上黑暗面的孩子来说，能够从那种不幸的回忆中走出来，确实困难。
除了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前警察、沈灏目前最亲近的人，或许卫琼能理解他更多的是因为，同感吧，虽然卫琼自己不想承认，但的确，自己也曾是这种糟糕记忆的受害者。
“没事没事，皇甫家的案子，是他们的内部矛盾，就算当时你没接下来这个案子，迟早王雄也会扔给我；你室友的死就更和你没关系了，你想想，你能在最后勇于说出真相，证明你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内心善良的人。但是你要知道，人光靠内心善良是不够的，一定要坚强。我们生来都不是完美的人，但是我们在活着的这几十年里要力求自己变得更好、更强大，这就足够了你说不是么？”
沈灏吸了吸鼻涕，“可我……可我。”
“没事的。”卫琼拍了拍沈灏的背，“我懂你的想法，不要把这些都强加在自己身上，这样你会活得很累。有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你也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再这样哭鼻子，你的那些室友不得笑死你？嗯？”
“我真的……能变得强大起来吗？”
“等你能跨过这道坎，就证明你已经开始变得强大了。”卫琼露出了宽慰的笑容，揉了揉沈灏的头道：“我明天陪你一起去看看你的老同学吧，这样或许能想得开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