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此行带上石修谨,便是存了要联姻的念头。
但身为沐阳伯府的嫡长孙,石小四的婚事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石家情况特殊,世子早亡,老伯爷一直没有请立世子,所以这爵位将来是给次子还是给嫡孙,其实都说得过去。
二房势大,掌管整个伯府的运转,从明里看,赢面很大。
但沐阳伯夫人偏疼石小四,一直都在暗地里为了这个年幼时就失去了双亲的孙儿努力。
所以,他将来能娶到一个什么样的妻子,至关重要。
临行前,老太君与沐阳伯夫人暗地里商谈过一次,彼此都觉得平西侯苏家的千金不错。
苏家虽然肩负着保卫西疆的重任,轻易不得入京,但手中也掌握着十万平西大军。
只要西陵不倒,苏家的地位无可取代。
石小四若能够与苏家联姻,等于得到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后盾。
更重要的是,西陵城平西侯府的姑娘不只受过贵族教育,有教养有气质,性子却又不拘一格,十分开朗大气。
在沐阳伯府这样暗潮汹涌的地方,也只有性子要强脾气火爆的姑娘才能够屹立不倒。
至于那些暗地里的小手段,不怕的,沐阳伯夫人会替她全部挡住。
沐阳伯夫人委托老太君全权处理石小四的婚事,只要苏家愿意,那这婚事便可商议起来。
老太君十分高兴,她年纪大了,什么都不缺,就喜欢热闹团圆。
像石小四这样的好孩子,若能和苏芫这样的好姑娘结成连理,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光是想想就觉得很高兴了。
世子夫人听闻如此,便立刻开始着手嫁女儿的议程。
对此毫不知情的石小四和苏芫这几日里偶尔碰到,空气中总能有一阵剑拔弩张的紧张事态,好像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升级为更严重的情况。
说来奇怪,两个人都想着要避开对方一点,但总是巧合地遇上。
不是在被老太君叫过去的路上,就是在花园里的某处凉亭,怎么躲也躲不过。
这两人本来就互相较着劲。
一个对于莫名其妙挨了一脚心有不甘,又十分郁闷自己怎能连个女孩子都打不过。
一个对于踢错了人心情复杂,既愧疚又不好意思,同时又觉得生了那样讨厌的一张脸的人,吃她一脚也不算亏。
于是,在一次一言不合中,两个人又差点动起手来。
世子夫人晓得了,便连忙去劝解苏芫。
她原本还瞒着准备,是因为怕女儿害羞,可现在这样的情况,若是不叫她提前晓得,那石小四将来是她的夫君,以她的脾气,这样的事以后一定还很多。
虽然石小四脾气好,但哪个男人喜欢自己的妻子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世子夫人便神色严肃地对苏芫说了这件事,“家中有意要让你和石公子成婚,嫁到盛京城去。沐阳伯夫人早就已经肯了,我和你爹昨日才给盛京送了信,这婚事想来一定是能成的。”
她叮嘱道,“石公子脾气好,你也就不要可劲地欺负人家,那可是你未来的夫君,莫让人给你吓跑了。”
苏芫听说家中要将她嫁给彼此不对盘的石小四,当即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她不敢置信地问道,“娘,我上回揍了他,您就不怕我被他记恨上,还要赶着把我嫁给他?”
苏芫曾经跟着父母去过两次盛京城,虽然大多数时间都住在镇国公府中,极少出门,但却还是感受到了自己与盛京城的格格不入。
那样陌生的地方,那样陌生的门第,再加上一个和自己有嫌隙的丈夫,这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她瘪了瘪嘴,“不,我不想嫁。”
世子夫人连忙去哄她,“被欺负的人是石公子,怎么好像委屈的人是你?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已经说过不计较了,你怕什么?”
她笑着去搂苏芫的肩膀,“再说,万事不还有你姑祖母吗?”
老太君很喜欢苏芫,将来若是石小四敢对苏芫不好,老太君定然会给她做主的。
其实,世子夫人觉得石小四不可能对自家女儿不好,毕竟苏芫的身手脾气摆在这里,她反而该替石小四的未来操心才对。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苏芫晓得家里决定好了的事,光自己反对恐怕也没有什么效果。
再说,她也不小了,早已经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之所以到十五岁上还待字闺中,完全是因为西陵城中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基于此,这份亲事恐怕很难生变故了。
她心情一时十分微妙,既觉得石小四这个人虽然生得人模狗样,也不丑,可就是让她讨厌。
你若问到底哪里讨厌了,她也说不上来。
可就是觉得面对他的时候心里怪怪的,有些不自然。
苏芫歪着头半天不说话,世子夫人接着问她,她就直说一句,“我不想嫁。”
世子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石家想和苏家联姻,你虽然是长房的女儿最合适,可不要忘记了,苏家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孩儿。”
她恨恨说道,“若是你实在不肯,我和你父亲自然也不会勉强,那时自然会有其他的姐妹嫁过去,但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成婚是一辈子的事,你……好好想想吧!”
苏芫听到若自己不嫁,别的姐妹也要嫁给石小四,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她没有胃口吃晚膳,夜里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那厢石小四知道了老太君允他跟着同来西陵的缘由,原来是他亲祖母嘱托的,且还是为了他的婚事,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什么?让我娶苏芫?”
他泪眼汪汪地对老太君说道,“舅祖母,您是不疼我了吗?您忘了那母老虎似的丫头前几日才踹了我吗?”
他捂着胸口,一副疼到吐血的模样,“我这里的鞋印子还在,按上去还痛呢,您就让我娶她?您忍心让我以后都过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吗?”
石小四自小在老太君跟前待着,其实也跟亲孙子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他说话便不太讲究,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老太君也从来不怪罪他。
老太君自然是心疼石小四的,若是换了别的姑娘一言不合就出脚相待,她一定会觉得对方粗鲁不讲礼貌,像这样的姑娘,她才舍不得让石小四娶。
可苏芫却是她娘家的侄孙女,在她心里,别的姑娘这样做是粗鲁,苏芫这样做却是直率,性子直率的姑娘简单大方,最适合石小四这样的孩子了。
她连忙安抚石小四,“上回是误会,芫儿也和你道歉了,她就是误会了。”
老太君向石小四招了招手,“小四你过来,舅祖母跟你说,芫儿是个好姑娘,她上回之所以误会了你,也是因为有原则,所谓观牌不语,你一个看牌的在后面指点,对别的对手不公平。”
她慈祥地笑,“芫儿以为你是在指点她呢,她也是力求公平才会误会了的,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气量大,心胸宽广,不要把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影响了判断嘛。”
石小四靠近的身体瑟缩了一下,他满目震惊地抬起头来,“舅祖母,您!”
这些话听着是在宽慰他,但却无形中将一个嚣张鲁莽跋扈的姑娘说成了坚定正义维护公平的人,这……这合适吗?
他终于意识到来老太君这里哀求是行不通的,便收拾下碎了一地的心,决定向崔翎寻求帮助。
五郎不在,只有崔翎一个人在院中哄孩子。
石小四颤颤巍巍地过去,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和两个孩子玩儿,也不帮忙,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
偶尔还叹口气,欲言又止的悲伤模样。
等了半晌,也没有等来崔翎的关心,他不由有些急了,低声问道,“五嫂嫂怎么不问我来这里找你有什么事?”
这不才该是正常的程序吗?她不问他,他怎么开始倾诉那难以言诉的委屈?
崔翎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就说啊,何必卖关子?你知道我不会配合你的。”
她已经从老太君处听说了石小四的事。
这桩婚事对他们彼此双方有何好处,老太君也跟她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虽然反感这种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定下亲事,太不尊重人权了,可这里是盛朝,盲婚哑嫁是常态,像这样在说亲之前还将人带过来彼此看一眼的,已经是稀有物了。
实在不能要求更多。
所以,崔翎笑着说道,“来吧,告诉五嫂嫂,你对苏姑娘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提起苏芫,石小四就烦躁起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凶的姑娘,五嫂嫂你不知道,她那力气有多大,我也是练过的,可她还是一脚踢出了我的内伤。”
他猛烈摇头,“不行不行,我若是娶了她,以后岂不是要整天过这样的日子?我还有没有男子汉大丈夫的威严了?”
石小四猛地抬起头来,“不,我不娶她,打死我也不能娶这样的母老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