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和燕意初说了会子话，就回了屋。
屋内的火盆已经全熄灭了，带着寒意。
子衿刚想让云琴抬几个火盆进来，倒是墨锦央率先推门就走了进来，语气轻快，“姐姐。”
“央央来了？”子衿转身，笑意和煦。
“清渺没有为难你吧。”墨锦央担忧道，小跑过来拉着子衿看了一圈。
子衿牵住了墨锦央的手，“你们怎么都把清渺姑娘说得像洪水猛兽似的，其实我觉得她还不错啊，不过就是性子骄纵了些。”
“姐，她的性子岂止是有些骄纵啊，我可不敢恭维。”墨锦央抿抿唇，一脸敬而远之的模样。
子衿拉着墨锦央在桌边坐下，又斟了一杯茶与她，“天寒，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
“哎呀，姐姐我今儿来找你可不是为了喝茶的。”墨锦央从子衿的手中抢过茶杯放下，“我们出门玩吧，城郊有一处梅林，开的可好了。”
子衿秀眉微微上挑，流露出几分兴致来，“是吗？那可少不得去看看了。”
“嗯嗯，我刚好还想介绍一些人给姐姐认识了。”墨锦央将子衿拉了起来，“走吧，马车我已经备好了。”
就算子衿早就猜到墨锦央介绍的人是谁，可当她看见时，还是免不了在心中轻笑了几声。
城郊的梅林中，梅花开的正好，白梅和红梅交互辉映着，那人就站在梅花下，清冷孤傲的梅，衬着他绝艳天纵的脸，恍若潋滟流光，瑰丽彩霞。
“姐姐，这是我和曦然的救命恩人，公子姓沈，名无衣。”墨锦央骄傲的扬着眉眼笑着，熠熠生辉，“无衣，这是我姐姐，墨子衿。”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子衿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公子的名字，很好听。”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沈无衣回以一笑，“小姐的名字，也是别有韵味，十分雅致。”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却尽显客气生疏。
墨锦央娇笑道，“你们何必这么生疏客套啊。”
“该有礼节，还是得有，何况沈公子是你的救命恩人。”子衿朝沈无衣微微颔首，“多谢沈公子的救命之恩。”
“哎呀，姐姐我和无衣是朋友嘛，要是朋友都这般客套，那还有什么意思啊。”墨锦央朝沈无衣扬起了笑，“无衣，你说是吧？”
“是，锦央说得对。”沈无衣笑着点头。
就在几人说话间，一道声音倏然插了进来，子衿心下了然，不过还是装作懵懂的样子看了过去。
“啧，可真热闹啊。”
子衿看见姬屿，往后退了几步，才福了福身，“姬屿公子。”
“听说你和清渺相处的不错。”姬屿一见面就对着子衿说道，“怎么你看见我就这般害怕，难不成我比清渺还要可怕？”
“姬屿公子说笑了。”子衿温温软软的一笑，但是垂在身侧的手，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墨锦央不着痕迹的瞪了姬屿一眼，“姐姐，我突然想起我和姬屿有些事要说，你就先替妹妹陪着无衣，在这里转一转怎么样？”
“好啊。”子衿表现的也是巴不得姬屿赶快走的模样，语气十分轻快。
姬屿缓缓一笑，“小丫头，我可比清渺好多了。”
子衿低着头，不言不语。
墨锦央等的有些不耐烦，然后就直接伸手将姬屿拉了过去。
“沈公子，请。”
“墨小姐，请。”
两人客套着一起走进了梅林。
身后，墨锦央拉着姬屿，“你觉得我姐姐和无衣怎么样？”
“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姬屿哈哈一笑，“难道你想撮合他们？”
“是啊。”墨锦央毫不避讳的点点头，“要不，我觉得你和我姐姐，也不错了。”
“算了吧，我不喜欢你姐姐这种类型的女子，太累了。”姬屿身子往后一靠，就倚在最近的梅树上，“不过，小锦央，我不信你没有看出来，那家伙喜欢的是你。”
“只是初初有好感而已，算不得什么喜欢。”墨锦央冷了一张脸，“何况，姐姐长得这般好看，我觉得无衣喜欢上姐姐的可能性挺大的。”
姬屿则不太赞同的摇摇头，“小锦央，你还是太小了些，很多东西你都看不明白。”
“怎么会？”墨锦央不解看着他。
“你觉得沈无衣是个什么样的人。”姬屿问道。
“看着有些玩世不恭，但其实很稳重，心思很深，和你一样。”墨锦央思考了下慎重的回答。
姬屿赞许的点点头，“是啊，那你觉得这样的男子，会被一个小小的情字，给牵绊住吗？”
墨锦央不由得沉默。
姬屿却没有给墨锦央这个沉默的时间，他顿了顿又说道，“你觉得沈无衣是人间的人吗？”
“难道不是？”墨锦央惊诧的看着姬屿。
“不是，他的实力可能与我相当，而想要拥有这种实力，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在他的身后，一定是一个盘根交错的大家族，从这种家族出来的，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空有美貌的花瓶，就算是你，小锦央……”姬屿抬眼看了看天，语气中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入他的眼，进他的家族吗？”墨锦央语气平淡的说道。
姬屿点点头，“所以，你最好换一个选，来撮合你的姐姐。”
“可是姬屿，你相信吗？总有一天，我会走到你现在的这个位置，就如现在在人间一般，拥有着让人仰望的实力和尊荣。”墨锦央冷哼一声，神色傲然，“总有一日，我会踏上云端，俯仰这个天下。”
“我相信你，等那一天，我一定带你看尽这六界风光。”
“一言为定。”
“嗯，永生不改。”
“你猜你那好妹妹，这是打算做什么？”沈无衣偏头看向子衿，挑一处干净的石椅坐下。
子衿悠然落座在沈无衣的对面，“明知故问。”
“呵呵。”沈无衣低声笑了起来，“看来，你妹妹是不打算按照你的路线的走了。”
“她那么喜欢南曦然，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子衿不屑地轻嘲，“不过她倒是聪明，竟然能用这么迂回的方式，要是我真的是不谙世事的墨子衿，没准我真的会顺着她的想法走，可是很可惜。”
“你妹妹倒是心比天高。”沈无衣静默的凝听了一会儿笑道，“姬屿的直觉也不错，挺敏锐的。”
子衿眼中带上了层笑意，“心比天高，也要有命才行，她一心想去昆仑玉虚，殊不知，那里可以是人间仙境，也可以是无间地狱。”
“对了，我让你查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子衿突然看了沈无衣一眼，用眼神示意着他。
“那可是修仙界，那里能这么容易就查到啊，你在耐心等一些时日吧。”沈无衣看了子衿一眼，“不过，好好地你怎么想着查他们两个啊。”
“习惯使然。”子衿眼尖的瞥见墨锦央和姬屿身影，于是起了身，“走吧，他们来了。”
四人又在梅花林玩耍了一阵，直到温度又降了下来，墨锦央拉着子衿回了府。
“姐姐，你觉得无衣如何？”马车上，墨锦央削了一个瓜果后，装作浑不在意的问道。
“挺好的。”子衿笑了笑反问，“央央觉得怎么样？”
似乎没有想到子衿会这般问她，一时之间墨锦央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只能点点头，“我也觉得，无衣挺好的。”
子衿拿过垫子垫在了自己的身后，“我有些困了，睡一会儿，到府了喊我。”
“好。”墨锦央拿过一旁的大裘，又在子衿的身上搭了一层。
她望着子衿安静柔和的睡颜，蓦然苦笑。
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挺卑鄙。
但那人是她的执念啊。
是这一生割舍不掉的执念。
到府中的时候，墨锦央刚想转头叫醒的子衿，可是看见她似乎很疲惫的样子，声音却无论如何的发不出来。
她看着子衿，呆坐了一会儿，这才双手将人直接抱了起来。
子衿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虽然同为女子，但墨锦央抱着她，还是挺轻松的。
看见自家主子抱着人出来，作为墨锦央的暗卫，清远很自觉的上前，从墨锦央的怀中接过了子衿。
墨锦央仰头看了眼高高挂着的门匾，“清远，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主子，你想多了。”清远的脸似乎都淹没于阴影中，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走吧。”墨锦央将平静的将目光收回，“我们走南苑那边过去，避开北苑。”
清远对墨锦央的话，向来是没有异议的。
只是，往往人不遂人愿。
墨锦央刚抬脚，有些跋扈的声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这不是清乐郡主吗？”
“清渺姑娘。”墨锦央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转身，福了福身。
“哟，你这是准备将这个病秧子带去哪里啊？”清渺歪歪头，冷笑。
“自然是带姐姐回屋歇息。”墨锦央忽略到清渺刺耳的话，尽力做到心平气和的与清渺说道。
“哦，回拂袖阁啊，那刚好啊，我找病秧子有些事情。”清渺耸耸肩，刚想靠近子衿，墨锦央身形一动就挡在了子衿的面前，“姐姐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还请清渺姑娘等明日再说。”
清渺不屑地一哼，“凭你，就算拦住我？”
“清乐还没有这么自以为是。”墨锦央冷着一张脸回答。
清渺向来是个任性霸道的主，她认定的事情哪能由着别人糊弄搪塞，当即她便出了手，不过一招，墨锦央就被她给踹到了地上，身后是刷着红铜的柱子。
“主子。”清远又惊又怒，不得不丢在子衿，跑过去扶住了墨锦央。
清渺则很顺势的接住了子衿的身子，“病秧子我带走了。”
“清远！”墨锦央恨恨的瞪了清远一眼，“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你是我主子，而他不是，况且如今是在王府，清渺姑娘在如何狂妄，也不敢对大小姐下手的，主子，你该关心的是自己。”清远冷声说道，只是话中不管怎么听都带着对墨锦央的担忧和对子衿的不悦。
墨锦央借着清远的手起身，“清渺真的是太狂妄了。”
“以后主子要去昆仑，而清渺是掌门的师妹，主子，何必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和清渺姑娘交恶。”清远小声劝道，“您把她当姐姐，当亲人，可是她有将你当成亲人吗？您想想国师大人，她若真心为了你，又怎会这般不知廉耻的和国师大人搅到一起去。”
“闭嘴。”墨锦央厉声喝道，“青慕，你是不是想去边界呆上几年。”
“我这是为了您好啊。”清远叹了一口气，“主子，我扶你回去吧。”
清渺将子衿带回了北苑，将她安置在了软塌上，尔后又找了毯子搭在了她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清渺突然气闷的将杯子狠狠地砸在了桌面上。
她是她的谁啊，她凭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妥帖细心，应该都是给掌门师兄的啊！
清渺烦躁的坐在了子衿的身边，但是无论如何，却没有想过去吵醒子衿。
不知道为何，这是她第一次除了掌门师兄外，最想保护的人。
或许是因为子衿的一头白发，又或许是因为子衿曾经的出言维护，对于她，她总是多了几分怜惜和耐心。
不过片刻，子衿便醒了。
她趴在软塌上，睡眼惺忪的看着桌边那个灵秀的女子。
“清渺姑娘？”
“醒了。”清渺冷淡的一挑眉，“明明就是个病秧子，还敢出门看梅花。”
“你怎么知道我去看梅花了？”子衿歪着头，很可爱的看着清渺，眼中水汪汪的，就像是等着人来疼爱似的。
清渺突然间觉得屋子里实在是闷热的厉害，于是起身很干脆的就推开了窗。
一大股冷气倏然灌进来，躺在软塌上的子衿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嘟囔道，“好冷啊。”
这时，清渺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掩了窗。
“清渺，你在关心我？”子衿从软塌爬起来，走到了清渺的身边，将脸凑到了清渺的耳旁。
“谁关心你了。”清渺气鼓鼓的回身，却并没有推开子衿。
她在默许子衿的靠近。
子衿向来是个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人，她见清渺没有推开她，就十分得意忘形的拉住了清渺的手，“清渺，你喜欢一个人，是要说出来的，要不然他怎么会知道！”
“你什么意思！”清渺不客气的质问。
“我说你如果喜欢我就要说出来，否则我会失去对你的热情，然后自己揉成团，就滚的远远了。”子衿没脸没皮的一笑。
“谁喜欢你了。”清渺嫌恶道，走到了桌子边坐下，但至始至终，都没有拂开子衿的手。
子衿有些怕冷，就缩在了清渺的身边，“我饿了。”
“你和墨锦央出去，她都不给你吃饭的吗？”清渺十分嫌弃。
“吃了啊，但是我又饿了。”子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很直接的就说了出来。
清渺睨了眼靠在她身边的子衿，“我看你不单单是个病秧子……”
后面的话，清渺没有说出来，但是子衿也明白她的意思。
“得了，我去传膳，你就乖乖的在这里等着我！”
“嗯，快回来哦。”子衿笑着目送清渺离开，在她关门的那一瞬，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站在了屋檐下。
气质如雪，冷冽如风。
慕祈。
门飞快的掩上，子衿也没大看得清楚，那一瞬清渺的神情如何。
子衿莞尔一笑，目光清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