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远在大燕西凉的墨锦央,此刻却是忙的焦头烂额。
不光是要帮燕意初看病,还要奉师命追寻一个魔修的下落,和子衿如今清闲相较起来,倒真是可怜得多。
墨笙尧端着碗汤,跟着墨锦央前前后后的进出,只差没有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叨了。
“哎呀,你烦不烦啊,别跟着我。”墨锦央突然转身,面目有些狰狞,“你信不信我把你打包送回东泽的。”
“那你先依我把这参汤喝了,我保证安安静静的绝不打扰你。”墨笙尧掐媚的笑着将参汤往前递了几分。
墨锦央死命瞪着墨笙尧,但终是招架不住墨笙尧的耐心,伸手夺过,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没好气的将空碗塞回墨笙尧的手上,“行了吧!老妈子!”
墨笙尧丝毫不介意的点点头,“嗯嗯嗯,我去为你准备晚上的吃食。”
“快滚!”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温厚的男生缓慢自身后响起,紧接着而来的是轮子辗在地板上的轱辘声。
墨锦央没好气的回头,“你们是不是都想把我气死吧!我都说了你现在不能下床!不能受寒!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啊!”
“放心吧,师侄,你师叔我没事的。”端坐在轮椅上温柔浅笑的男子便是大燕镇南王世子燕意初。
秀雅卓然。
是个能让人一见倾心的男子。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恩?”
“你。”燕意初无奈。
“那你就给我滚回去!”墨锦央气的双目瞪圆。
天气渐冷。
云琴推门进来,拿过狐裘为子衿穿上,“大小姐,睿王来了,现在在花园,说是想见你一面。”
“小姐,你要去花园见他吗?”
“王爷亲临,作为臣子,如何能不见。”子衿握紧了手炉,“你遣人将他请来我院中吧。”
“小姐,让外男进你的院子,这个于理不合。”云琴尝试着劝子衿。
子衿缩了缩身子,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云琴,“可是外面好冷啊,你去给母亲说下,让王爷来院子找我可好?”
云琴想着她的身子,现今外面霜寒露重的,的确不太适合去花园吹冷风,就去禀告了王妃和世子,得到了首肯后,才派人将苏长意请进了拂袖阁。
苏长意走进房间时,就看见子衿裹着白色的狐裘缩在榻上,面前是一个火盆,手里还抱着手炉,小巧只有巴掌大的脸被毛绒绒的狐裘围着,银白的长发如数散在狐裘上,与之融为一体,更显得子衿的肤色苍白,眉眼间的弥漫点点笑意,是个脆弱却很惹人怜惜的女子。
“这么冷的天,前来打搅,还望墨小姐见谅。”
“无事,反正我也是闲着,有人来陪我说说话,也挺好的。”
苏长意浅笑着坐在子衿的对面,“墨小姐独自一人在太虚山上呆了十三年,想必心里是极思念家人的吧。”
子衿低眉,“恩。”
“我听说,国师大人向来你求了亲。”苏长意也没有在绕弯子的打算,直接点明了他今天的来意。
子衿倏然抬手,用那双温软澄澈的眸子,直愣愣的看着他。
那双眸子,如一泓春水,温软,澄澈,干净,当她看着你时,真的不忍心拒绝她任何事。她的存在,就像是那面镜子,能照出他心底所有的阴霾,亦如冬日的暖阳,能驱散所有的黑暗,让人感到安然,温暖,仿若此生最重要的是就是当下,倾尽所有,也只愿换美人儿一笑。
苏长意微微侧脸,避开了子衿的视线,“不知墨小姐在回来之前,可曾听见过关于国师和你妹妹锦央的事。”
“在学院时听人闲聊时知道些。”子衿也没遮掩,大大方方的说道,“说阿予曾求娶妹妹,可是妹妹拒绝了。”
“你叫国师阿予?”苏长意一脸的不可置信。
“恩,他让我这么叫的。”子衿无辜的看着苏长意有些疑惑的点点头,“怎么了?”
苏长意连忙笑着岔开,后又问道,“那你大哥可曾给你说过国师和锦央间的事。”
子衿点头,“大哥给我说过一些,他说妹妹是喜欢阿予的,但是阿予并不喜欢妹妹。”
“国师和锦央相识十六年,不是每个人的人生中都有十六年的。”苏长意微微笑了下,“如果,我劝你放弃你和国师之间的这桩婚约,你会如何?”
“王爷说笑了。”子衿垂眼想了想,说道,“这桩婚事的决定权,从来都不在子衿这里。”
“婚姻大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我和阿予自幼便被指腹为婚。”子衿眨了眨眼,语气中并没有多少的兴奋,“我虽与妹妹同胞,但终归是有差别的,其实无论是我还是妹妹,总是要有一人嫁到国师府的。”
子衿顿了顿,又接着道,“不管妹妹是不是喜欢阿予,可是终归拒绝了他,而为了淮亲王府和国师府的面子,我并没选择的权利,不是吗?”
“或许我可以很任性的退婚,也没人指责我什么,但是我不想父亲为难。”
苏长意愣了下,似乎没有想到,在子衿的心里,对这桩婚事,今天是这样的看法,他随即掩饰的笑了下,“是长意失礼了。”
“天色不早了,王爷不妨留下来用晚膳吧。”
“那就叨扰了。”
桌上的菜肴也不见丰富,不过是寻常人家很常见的四菜一汤,可苏长意却莫名觉得有种淡淡的温馨。
“这个蛋羹和清蒸鲈鱼都不错,你怎么不吃啊。”苏长意好奇的看着子衿。
“啊。”子衿眨了眨眼,“我吃饱了。”
苏长意顿时无言的看了看面前的菜又看了下子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子衿好像才夹了一块鱼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现在她却说,吃饱了。
他算是有些许明白,为什么子衿的身子那么差了。
吃那么点平常人尚且不能养身,更遑论子衿身子骨那般弱,又如何撑得住。
“看来王爷对我家厨子的手艺还是挺满意的。”子衿用手撑着下巴笑道。
苏长意点头,“对了,昨日长陵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他没有恶意,只是有些小孩子脾性。”
“我知道,他只是太在乎锦央了。”子衿善解人意的笑了下。
“说起来,你小时候,我们还见过,你应该记不得了吧。”苏长意说道。
“小时候,我们?”子衿好奇的用手指了指苏长意,又反过来指了下自己,“的确没什么印象。”
许是找到了可以说的,苏长意认真的回忆了起来,“那时候,你大约才两岁的样子吧,那日是淮亲王的寿辰,我随父皇来祝寿,锦央嬉笑着跟在淮亲王身边,一点也不怕生,而你却恰恰相反,安静淡漠的坐在远处,少年老成。”
“我还记得父皇说过,若你身子好些,这世家第一贵女的名头真是非你莫属了。”
“虚名而已。”子衿不在意的笑了下。
苏长意眉间忽然晕开一抹春色,秀雅的容颜上弥漫着点点笑意,“是啊,不过你现在的模样,的确算是天下贵女的模范。”
“温婉,大气,沉稳,得体。”苏长意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是锦央和你恰恰相反,她热情,善良,富有朝气,就像个小太阳,有她在的地方,总是很开心很明丽,而且论心机城府,你也比不过她。”
“国师大人需要一个像锦央这般贤内助,你明白吗?”绕来绕去,苏长意终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在摩擦着茶盏杯身的手指一顿,子衿抬眼正视着苏长意,嫣然一笑,“王爷,我记得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了,选择权从来不在我这里。”
“锦央很喜欢国师。”
“我知道。”
“国师也心仪锦央。”
“是。”
“那你真的要拆散他们吗?”
“这让我怎么说,这不是拆散不拆散的问题,若非锦央先拒绝阿予,阿予又会如何向爹娘求娶我。”子衿抿抿唇,耐着性子说道,“阿予很骄傲,就算锦央心仪他,他们终是无法走到最后。”
“我说你怎么这样,锦央是你妹妹,你的亲妹妹,你就非要和她抢心上人吗?”似乎没有想到子衿会这般油盐不进,苏长意终是无法忍受,拍案而起,面前的汤几乎全部洒了出来。
子衿起身从容往后退了几步,拂了拂粘在衣裳上的油渍,“阁下说完了吗?不知能否能子衿说一两句?”
苏长意挑眉,冷冷看着她,那张秀雅的脸上寒霜如许。
极其不相称。
“阁下冒充睿王,很好玩吗?”子衿眉宇间也难得的带上了一丝冰霜。
“墨小姐,没有证据,可别胡说。”苏长意扬眉一笑,眉眼间几乎带着些得意。
“我曾有幸见过王爷两面,你一开始的确表现的很好,可惜你沉不住气。”
“两面?”对面那人轻笑了一下。
“初见是在风华楼,第二面就是刚才,在用膳之前。”子衿悠悠然过去落座,“你趁我出去的空隙,和他换了身份。”
苏长意不言不语,继续冷淡的盯着她看。
“你应该和王爷他极其熟悉,要不然也不会扮的这般像,而且你和锦央的关系应该很好,或许还爱慕锦央,也见过我,对吗?”子衿抬眼,笑意柔柔,“豫王殿下。”
“呵呵。”极低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发出,抬手抚过自己耳鬓后,直接撕拉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赫然是苏长豫的脸。
“子衿见过豫王殿下。”
“墨小姐多礼了,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墨小姐莫怪。”
“我刚才也说了,豫王和君上一样只是太在乎锦央了。”
对啊,或许真的只是太在乎了,而已。
子衿目光微动,抬头看向苏长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