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暗。
只留有一盏长明灯,在风中飘摇。
子衿命人将帘子打了起来,让那一点微弱的烛光,照进了内室。
安歌不知何时回来,悄无声息的站在子衿的床前,适时的端了杯清茶过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子衿接过,漫不经心的问道。
“刚才。”安歌沉默了一会儿,便一声不吭的跪下,“属下特来领罪。”
“何罪?”
安歌听着子衿不冷不热的语气,更加着急,“属下查不出白殿下的来历,所以特来领罪。”
听见安歌提着这个名字,子衿的眉头也只是略微一皱,也就没有其他了。
“无事,深白你不用查了,他应该不是南荒之人,你安心盯着其他几位殿下的动作就是。”
“主子的意思是……”
“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是。”
子衿才睡下没多久,便听见青鸾进来禀告,说是陆欢殿下来访。
子衿揉着眉眼起身,一旁服侍的侍女,便取了一件衣裳为子衿搭上,子衿拢了拢,便赤脚走了下去。
夜明珠下,陆欢便负手站在殿中央。
见着子衿出来,便笑了笑,“每次来你这未央宫,就恍惚是到了人间,明亮的教人从心底感到欢喜。”
“你如今这时候来找我,也不怕被姜赤他们抓到把柄吗?”
陆欢无所谓的耸肩一笑,“一会儿你将我打出去,不就行了吗?”
“我这里的板子,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子衿低眉一笑。
“无妨,只要能瞒过他们就好。”
“不过,这般急切可不是你的风格。”子衿将四周的侍女挥退,独留下了陆欢一人,“随便坐吧,我这里没什么讲究。”
陆欢依言寻了处理子衿不算远的地方坐下,“此番我来找你,的确是有一事相求。”
“陆殿下但说无妨,若是子衿能帮的,一定尽力而为。”
“此番你前去凡尘,是否出过临安。”
“去过。”子衿笑道,“不是陆殿下,怎会问及此地?”
“那临安城中,有是否有个男子,名叫百里青衣?”陆欢问的惴惴不安,生怕子衿摇头说个否字。
百里青衣……子衿目光一转,随即了然一笑,“知道啊,百里公子和南栀挺配的,人们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是吗?”陆欢有些怅然若失的笑了下,“那他们成亲了吗?”
“没有,但是想来应该是婚期将近了吧。”
陆欢的眼神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人间一日南荒百年,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南荒尘埃落定。”
子衿将陆欢的神色尽收眼底,“陆殿下,认识百里公子吗?”
“有过几面之缘。”陆欢小声道,神色娇怯,想必已经情动。
“是吗?那挺不错的,我曾听清乐郡主说过,百里公子一直有些抗拒这门婚事了,想必是为了陆殿下吧!”子衿笑盈盈的说道。
“真的?!”陆欢一下子就起了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愉悦,“百里真的有些抗拒这门婚事吗?”
“清乐郡主亲口说的,哪里还能有假啊!”子衿掩唇呵呵一笑,“若是陆殿下能出去,那子衿少不得要讨杯酒喝。”
陆欢低了头,一双手不断地在绞着衣袖口,那模样是又兴奋又期待。
“若是事成……”陆欢喃喃了一句,倏然抬首,“只要墨殿下能助我我南荒,陆欢一定唯陆殿下马首是瞻。”
“好说,只要陆殿下能配合子衿,子衿一定会让陆殿下心想事成的。”
陆欢深吸了一口气,“多谢墨殿下成全。”
“说不上成全,只是看着有情人不能相聚,还挺难过的。”子衿道,“少年不识情滋味,可是一旦沾了边,才知之前的那些日子,就好像虚度了一样。”
“也方知,何谓求不得,放不下。”
“墨殿下去了趟人间,倒是变得有人情味多了。”
“是啊,毕竟那凡尘的烟火,沾了身,就洗不掉了。”
陆欢只是笑了下,也没有在说些什么,只是起身告辞,“还请墨殿下,将陆欢打出去吧。”
“有些痛,陆殿下可得忍着点。”子衿看了安歌所在的位置一眼,安歌会意,拔剑而来,剑气凛冽,一不留神,陆欢便被安歌的剑尖刺中,身子退了数步,撞上了门,发出沉重的闷哼。
院中的侍女不敢动,没多久他们就听见自家主子冷然的声音传来,带着浓烈的戾气。
她说,“滚。”
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陆殿下,真的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那眼神凌厉的恨不得将子衿扒皮削骨一样。
深白就站在未央宫的门口,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摔在地上的陆欢,就仿佛是看着一只蝼蚁一样,没有半分波动。
他对白江说,“拖出去。”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喜欢杀了便是,用得着动怒吗?”深白推开大门走了进去,许是不太适应未央宫这般的明亮的光线,深白不由得闭了闭眼。
子衿背对着他而站,冷笑,“白殿下,义父还没死了,你就这般的喊打喊杀的,可曾将义父放在眼里。”
“我不就是随口一提嘛。”深白甚是无害的耸了耸肩,“不过,陆欢来找你是为了何事,竟然惹得你这般生气。”
“荒唐之事。”子衿简而言之道,看来是不想怎么提起。
深白倒也没有为难子衿,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墨殿下,怎么不见沈公子?”
“魔界有事,他就回去了。”
“如今六界太平,魔界能有什么事啊?”
“君楚大人回来了,算是大事吗?”子衿一动不动的盯着深白,自然也没有忽略他眼中有些波动的情绪。
深白低头,“君楚,是魔界的十大魔神之一的兵神君楚吗?”
“这天地间,除了君楚本人,谁还敢这般不长眼的,叫君楚了。”
“也是。”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就沉闷了下来,深白坐了一会儿,便也起身告辞。
直到深白完全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安歌这才闪身出现在了子衿的身边,“陆殿下思慕凡人,这事主子不禀告宫主吗?”
“思慕又如何,不思慕又如何,反正不过是白骨一架,想要团聚,永生永世,都没有希望了。”
“主子的意思是,那人已经死了吗?”
“是啊,死了。”
安歌没有说话,而是选择无声的退下。
刚一回到上阳宫,深白便急不可耐的挥手划了出一个圈,圈中似有魔气涌动。
白江一把拉住了深白,“主子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见主子。”
“你要去见吾主,属下没意见,可是如今南荒的这个状况,主子实在是不宜走开。”
“君楚回来了,这个消息我必须要亲自告诉主子才行。”
“就算主子您告诉了吾主又如何?十大魔神,如今才齐全了四人,又有什么用!”
听见白江的话,君楚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我们都数十万年没见了,我真的很想他们,很想和他们并肩作战的日子。”
白江深吸一口气,“主子,您是不是忘了,吾主对南荒势在必得。”
“您若真的是为了吾主,此刻就该镇守南荒,将南荒从上神的手中抢过来。”白江说得言辞凿凿,差点都让深白动容。
但是深白一个转念,便反驳,“这南荒在主子手上和在上神手上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可大了,主子您别忘了,当初上神是如何陨落的,而且吾主如今又没记忆,难保不会对上神下手。”
“要是主子真的对她动手,如果恢复记忆,怕是要追悔莫及。”深白叹了一口气,“你说他们怎么就不能安安分分的了?”
“主子您莫要忘了,如今上神的夫君,是沈淮大人。”
“他们?”深白皱了皱眉,向来也是极其烦躁的,“沈淮那厮,可没有失忆,难道你以为他会不知道吗?他不过是算准了,上神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当年发生那种事,上神怎可能不恨!”
“所以我说。”深白一拂袖,就将撕裂的空间给重新关上,寻了处位置坐下,反手放在桌面上,看上去倒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要是主子恢复记忆,沈淮铁定吃不了刀子走。”
“主子何必去操心这么多,今下我们最重要的是南荒才对。”
“也是这个理,只是我还是觉得不放心呐。”深白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到没有在外的稳重。
白江还想再劝两句,就见淮安提着灯笼笑着跨进了屋,“你们在说什么呐,这般严肃。”
“还能是什么,刚刚咱们主子知道君楚大人已经醒来了。”
“君楚大人醒了?”淮安诧异的睁大了眼,“我们现在要不要去见吾主了?”
“见你个头。”白江冷哼一声,走过去就直接提起了淮安的后领子,“跟我下去。”
淮安脚不沾地,被气的嗷嗷大叫,奈何根本反抗不了,只能任由白江提着他,离开了大殿。
深白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一个转身就化为了一道黑雾,消失在了大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