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 宋不羁脑子里闪现了无数种可能。
如果自己早几分钟到,碰到欧杰时他还活着,那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
如果自己早几分钟到,是不是也会看到杀欧杰的人,然后把他逮住呢?
更甚至,如果当年他坚持把欧杰带回福利院……
可是没有如果,他到的时候,欧杰已经死了,而那人还在不远处看着。然而他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大发叫唤的时候自己还把它制止了。他当年也没有坚持, 反而是尊重了欧杰的想法。
宋不羁沉默的时间太长,周身散发着隐隐的悔恨与悲伤气息。
纪律看了他一眼,把照片和资料整理完, 又抬头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一动不动遮住眼, 一副打算颓在沙发里的模样,纪律想了想,伸出手,握到了宋不羁的手背上。
手心与手背接触的刹那, 俩人俱是一颤。
宋不羁的手很冰, 纪律的手却是温热的。
宋不羁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想到纪律会突然出手。
纪律也没料到,宋不羁的手竟然这么冷——既然冷,又怎么穿这么少?
宋不羁依旧只穿了件衬衫,只是衬衫的颜色变成了白色。纪律皱了皱眉, 纵然他体质好,这个天气出门也是至少穿两件长袖的。
而从他第一次见到宋不羁,宋不羁就穿得特别少。
遮在眼上的手被纪律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拿了下来,二人的视线对上。
宋不羁的双眼有些红,也有些茫然,好像先前强势要纪律告诉他欧杰被杀详情的人不是他一样,也好像几分钟前敏锐的反应都是错觉似的。
“你……”宋不羁后知后觉地动了动自己被纪律抓着的手,问,“你干嘛?”
纪律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反问:“冷?”
宋不羁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冷。”
纪律继续问:“那手怎么这么冷?”
宋不羁:“天生的……”
纪律蹙了蹙眉:“去医院检查过吗?”
说了这么几句,负面情绪飘走了,宋不羁又是刚才那个宋不羁了。他扯了扯唇角,说:“纪队放心,我身体怎么样我自己清楚,不会影响查案的。”
纪律沉默,没再说,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见过欧杰的亲生父亲吗?”
宋不羁抿了抿唇,没说话。
纪律:“下午我去了一趟北山福利院。”
宋不羁抬眸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院长跟你说什么了?”
纪律:“欧杰十一岁那年,被他亲生父亲欧春林带走。你们失去联系后你去石门镇找过,但据说你没找到欧杰。”
宋不羁没什么情绪地说道:“不错。”
纪律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欧春林呢,你见过他吗?”
宋不羁:“没见过。”
纪律顿时笑了:“宋不羁,说谎前好好想清楚。”
宋不羁也笑了:“想清楚了。”
纪律:“行,那我换个问题——你知道欧杰的亲生父亲是怎样的人吗?”
宋不羁:“知道一二。”
纪律:“听说欧杰是你一手带大的,既然你大概知道欧春林是怎样的人,你还会允许欧杰和他生活在一起?”
宋不羁没说话,他沉默地对上纪律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睛,一动不动。
纪律:“当年你去找欧杰时,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宋不羁闭了闭眼,少年说着“我以后要造一艘很厉害的大船”时晶亮的眼神还在眼前晃动……半晌后再睁开时,他的双眼沉静又锐利,他说:“纪队,这和现在的案子没什么关系吧。”
只一瞬,宋不羁就把所有情绪都收敛完毕,纪律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说:“没关系。”
宋不羁:“那我有权利不说吧。”
纪律:“你可以不说。”
“谢纪队大发慈悲放过我。”宋不羁夸张地合了合双手,突然想到什么,立即又严肃问道,“欧春林呢?他来认领尸……欧杰了?”
纪律:“明天来。”
宋不羁:“……也是了,会来就不错了。”
话落,他嗤笑了一声。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紧接着,夏霁和俞晓楠快步走了进来。
“宋先生,又见面了。”夏霁匆匆打了声招呼,便转向纪律,快速说道,“老纪,查欧春林的时候查到一个信息——”
“——欧春林有个女儿叫欧悦,十六岁,未成年,控告长盛集团太子爷盛新耀强丨奸她。目前临江区法院已经立案,你猜盛新耀请的律师是谁?侯一笙,你发小!”
宋不羁皱了皱眉,强丨奸案……侯一笙……这不会是今晚常非说的这个案子吧?
纪律却是问道:“侯一笙接这种案?这个强丨奸案有什么稀奇的?”
一般会送到市局的案子都是大案要案,像强丨奸案这种案子,一般都是由所在地区派出所负责侦查。侦查完毕后再送到区检察院。
“欧悦平时在石门镇一家超市做收银员。去年平安夜,以盛新耀为首的几个富少爷心血来潮决定亲自下海捕鱼,就到石门镇租了艘船。捕完鱼后,他们吃了个海鲜大餐又喝了不少酒。当时盛新耀就醉了,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没穿衣服的女孩,就是欧悦。欧悦哭哭啼啼,坚持盛新耀强丨奸了她。”
“盛新耀虽然喝醉了,但据说没喝断片,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事。但确实一早醒来看到个女孩睡在他身边,就想付点钱私了。但是吧,欧春林知道了这事,跑过来闹场,说盛新耀毁了他女儿的清白,还仗着有钱想压下这事。当时这事闹得挺厉害,你们肯定也听说过吧?”
纪律点了下头。
拜欧春林的一纠缠二大闹所赐,某知名富二代强丨奸少女的新闻在当时被传得沸沸扬扬。
宋不羁也有一点印象,只是平时他也不太关注这些,并不知道当事人都是谁。
“盛新耀这个人,说有点傲气,也算有吧。他本来打算了给钱私了,不管自己做没做就当自己做了吧。但被欧春林这么一闹,盛新耀立即就改口了,说自己没做过这事,肯定是欧悦诬赖,想诈钱。双方都坚持自己的说法,这事很快就闹到了石门镇派出所。”
“最终石门镇派出所通过残留在欧悦阴丨道内的精丨液dna检测,证实盛新耀强丨奸了欧悦。去年12月29日盛新耀被刑拘,1月5日被送到了临江区检察院报捕。1月12日临江区检察院批准逮捕。但,你们知道奇怪的是什么吗?”
“——经过公安机关和检察院的双重侦查,一致认定盛新耀强丨奸罪名成立。但是盛新耀依旧坚持自己没做过,认定了欧春林父女诬陷他。”
夏霁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宋不羁听到这里后,立即接了下去:“侯一笙律师接下了这个案子,认为盛新耀说的是实话,要为他做无罪辩护。”
话落,房内其他三人顿时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去。
俞晓楠惊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常非说的。”宋不羁说完后又皱了皱眉,问,“公安和检察院都认为强丨奸罪名成立了,但侯律师却认为不对……这种情况很难打赢吧?”
纪律看了他一眼,说:“侯一笙既然敢做无罪辩护,就有一定把握。”
宋不羁摸了摸下巴,说:“那就是说,极有可能真是欧春林父女诈骗……”
纪律不置可否,对夏霁和俞晓楠说:“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再继续。”
“好嘞!”俞晓楠响亮地应了一声,“我再整理整理就回去——纪队,你也别太拼啊,身体还是很重要的!尤其是……腰,你懂的!”
说罢,俞晓楠俏皮地对纪律眨了眨眼,然后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夏霁笑着摇了摇头,也离开了。
宋不羁看向纪律,问:“纪队,你身体……你腰不好吗?”
纪律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说:“你想试试?”
宋不羁:“……”
在市局呆了许久,宋不羁打算回去了。
纪律叫住了他。
“宋不羁。”
宋不羁回头,疑惑地扬了扬眉。
“别擅自行动。”
宋不羁笑了笑:“不会——我要做什么,肯定是先叫上你啊纪队,不然哪天被你们以妨碍警方办案为由抓起来了怎么办。”
朝身后挥了挥手,宋不羁走得极其潇洒。
“明天见啊,纪队。”
“注意身体啊,纪队。”
办公室门口,纪律轻笑了一声。
夜风吹过,三月的天仍是有点凉意,宋不羁慢吞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过红绿灯时,抬头望了眼夜空。
夜空被云遮挡了大半,星星不见踪影,月亮也时隐时现。
有些暗。
宋不羁又想到了欧杰死在车内的面容。扭曲的痛苦好像被无限放大,投放到了夜空这个大屏幕上。它们从四面八方奔涌过来,铺天盖地地压向身体。
沉甸甸的。
不知哪里传来狗吠声,一声一声很是凶狠,似乎在警告路人别过来。这狗吠声又引得周围其他狗也叫唤了起来,一时间,此起彼伏。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在绿灯亮起时坚定地抬起脚步往前走。
回到家后,常非还没睡,从他的卧室门缝里,还透出光亮。
宋不羁想了想,过去敲了敲常非的卧门。
“羁哥你回来了?”常非很快开了门。
宋不羁倚在门前,透过打开的门看到了常非房内桌子上摊开的一叠叠资料。
“案子很难吗?”
常非苦了脸:“很难。受害者体内的精丨液经过dna检测,与我当事人的进行了对比,结果一致。而且是检测对比了三次,三次啊!”
宋不羁“嗯”了一声,说:“受害者叫欧悦吧?”
常非顿时惊讶道:“羁哥你……”
宋不羁:“刚才从纪队那里听说了。”
常非更惊讶了:“你和纪队关系这么好了吗?”
关于这事宋不羁不太想解释,就含糊地支吾了一下,又说:“昨晚的死者叫欧杰。欧悦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常非一分钟内第三次惊讶,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这么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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