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太子自然不愁没人娶。天下谁人不知道,嫁给太子,等于半边屁股坐上了皇后的宝座。
这不,刘荣一被封为太子,就有人主动登门提亲来了。值得一提的是,给太子提亲,不是想提就能提的,否则东村的傻姑南坡的跛子西河的寡妇北山的麻婆全一窝蜂冲上来眨眼就把太子吃干抹尽了。要提亲首先必须有一个硬条件:出身够贵。而前来向刘荣提亲的人恰恰能满足此条件,此人正是景帝刘启的亲姐姐,馆陶公主刘嫖。(注)
说起刘彻这个姑姑,也是一个妙人。她小的时候受刘恒宠爱,大的时候受刘启依赖,这在汉朝公主中可不多见,而她之所以能在景帝面前混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全赖于她有一项好的本领——拉皮条。
凡是男人,都有色心,刘彻他爹是男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只要景帝一天功能正常色心不死,刘嫖就一天吃得开混得好,凭借着强大的人际网络,网尽天下美女,燕瘦环肥,彻底研透了弟弟的口味。然后直接拍拍小弟的肩膀,说:哥们儿你想玩什么样的女人,姐姐给你全包了!
这个弟控的姿态,既有几分义气,又有几分可爱。
哪个男人会在这种时候客气?景帝顺水推舟承了姐姐的好意,对馆陶公主进献上来的美人来者不拒。好色的心情,已经上升到亲人所赠却之不恭的境界了。
刘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要深深地套住了景帝的脖子,就套住了富贵。为了使这个富贵更为长久,她锁定了大汉朝的未来、皇位的继承人、金灿灿亮闪闪的太子殿下刘荣。要是攀上这门好亲事,不就当上皇帝的岳母么这地位可比皇帝的姐姐还要高崇尊贵。
刘嫖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只要你刘荣肯娶我女儿为妻,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家人亲上加亲,何乐而不为呢?
这时候,给弟弟拉皮条的副作用暴露出来了,弟弟的小妾之一栗姬可不是宽容大度的主。
栗姬是美人,那是没得说的;栗姬有脑子,那是值得怀疑的。
因为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景帝信任的亲姐姐即便在窦太后面前也敢撒泼的堂堂馆陶公主刘嫖的提亲要求。
作为深如魔井的汉宫中的一员,栗姬应该早早做好和三千佳丽共享一个丈夫的思想准备,做到再孤独难眠不能怪政府,再寂寞如雪不能怨社会,然而,她非但没有掩藏起丈夫被勾走的嫉妒心,反而责怪刘嫖经常替刘启拉皮条而大大降低她和刘启的shang床率,将这位长公主深深记恨上了。
换句明白话说:栗姬吃醋啦!
女人吃醋不可怕,可怕的是愚蠢的女人吃醋,更可怕的是愚蠢的女人吃醋还得罪了聪明的女人。
懂得放下公主身段涉足老鸨行业的刘嫖无疑是聪明的。被栗姬拒绝联婚后,她的第一反应是愤怒,第二感觉却是害怕。
静心想想,吃醋是栗姬的特长,嫉妒是栗姬的消遣,记仇是栗姬的爱好。世间可以有无缘无故的爱,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有朝一日,栗姬真当上皇太后,发挥她的特长,进行她的消遣,发扬她的爱好,统统发作起来,那自己还有得混吗?
问题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看来,只能先下手为强,防患于未然了。
纵观古今,政治斗争的目标无非是一个字:利。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要扳倒栗姬,就要断其根本,夺了她最大的依仗刘荣的太子之位,给她来个釜底抽薪。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立刻在众多下过蛋的妃嫔中相中了王美人作为自己的盟友。
刘嫖毕竟不是真的老鸨,不会为了荣华富贵将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一来,公主之女的确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婿,地位不够格的统统退散;二来刘彻这颗蛋不但没有长歪走形,反而可以说是长得很好,让人看着很有食欲。
馆陶公主越看小刘彻越觉得喜欢,不说分明端正的眉眼,也不说机灵活泼的个性,光是那股子见着亲戚的亲热劲就让刘嫖喜逐颜开。
“阿娇,我们去玩。”刘彻很傻很天真地拿更傻更天真的表姐作挡箭牌,想要偷溜,殊不知反倒让刘嫖更加中意他。
刘彻十分清楚将自己牢牢包裹住的窒息视线叫做什么——岳母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为此,王美人还特地和他谈过人生理想。
那天晚上,接待了本来不相熟的馆陶公主之后,王美人坐立不安,斟酌良久,终于找上了自己儿子。
“彻儿,你喜欢你表姐吗?”虽然馆陶公主没有明确提出来,可王美人和美貌与智慧背道而驰的栗姬不同,敏锐地察觉出其中厉害。
如果是那种喜欢自然是摇头,可王美人不知道自己知道那种喜欢,自己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知道那种喜欢,而事实上自己这个年纪不可能知道她说的喜欢是那种喜欢,所以自己只能装作分辨不出是那种喜欢而是那种喜欢……
把自己绕进去的刘彻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王美人看儿子难得冒着傻气的表情,葱葱玉指点了点他的鼻子,笑道:“那,让娇娇给你做媳妇儿好吗?”
眼前开始循环放送“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取向自由”的字幕,刘彻不得不装傻:“什么是媳妇儿啊?”
“就是你父皇和娘亲这样的,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我才不是明君爹那头种猪!而且,我答应的话是恋童好伐?!
“可我想和半夏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半夏噗通一声跪倒:不愧是小、主子,心眼还真大不到哪里去……不就是先前笑了他几句么?要是被扣上拐带皇子的罪名,她还要不要脸见人?即便到了阴曹地府也不敢寻亲呐!
只听刘彻继续说:“娇娇会像半夏那样,每天给我做各种好吃的吗?”
王美人掩嘴轻笑,挥手让诚惶诚恐的半夏起来。
以色惑主……呵,犯罪对象的年纪未免也太小了些……
“会的。”王美人将小刘彻揽入怀中,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部。
刘彻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色/空空空空/色/色,谁让他的小脑袋挨着的地方又软又绵,原来娘亲太漂亮,也是一种不幸。
自哀间,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叹息:“娘亲啊只求你平平安安地长大……若她心思敞亮,目光长远,便也相安无事……”
事实证明,指望栗姬头脑清楚智商增加还不如祈求猪肉降价来得实在。
一天,难得有空过来看望刘彻母子的景帝在用膳的时候提起:“听说你有意和馆陶公主结亲?”
景帝用了“听说”这两个字,听谁说的?还不是最喜欢上眼药的那个!
王美人心中一凉:果然没办法安生吗……
“陛下还在她便如此嚣张跋扈,眼里容不得人,频频猜忌,时常暗中挑拨,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陛下去了,换了朝代,你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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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么精乖的人,哪里需要探我的口风?小时候,但凡她瞧上眼的玩意儿,早动手抢了,也不管对手是谁,耍起诨儿来挡也挡不住。”景帝自小与刘嫖亲近,长大了依旧信任这位姐姐,反倒对栗姬说王美人和长公主拉帮结派的抱怨和指控十分不以为然。
听着景帝毫不在意的语气,王美人悬着的心才放下来,玩笑道:“看不出陛下也有怕的时候,原来馆陶公主是和我先礼后兵呐,早就对彻儿上了心,也不知道娇娇长大了是不是也这般模样,否则彻儿可要头疼了。”
“兴许我们的彘儿乐在其中呢……”
“呀,这话怎么也当着孩子的面儿说?”景帝挨了一记粉拳。
刘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美人娘在嗔怪起来的时候最有风情,黛眉微蹙,明眸虚张声势地瞪着,带着良人姗姗来迟的哀怨娇嗔,嘴角又分明是发至内心的欢欣,端端表现出女子愁肠百结偏偏情不自禁又爱又恨的模样,立刻麻痹了明君爹的神经。
饭也不吃了,话也不叙了,夫妻双双把家还。
独留被敲定娃娃亲的当事人之一以仿佛要将整个大汉朝吃空的狠劲扒饭。
注:刘嫖是汉景帝的同母姐姐,长公主,陈阿娇之母。她行事彪悍,不仅给景帝拉过皮条,还给汉武帝进献过小倌。刘嫖丈夫在世时就已经有一个面首(同情她丈夫),名叫董偃,把人家从十三岁养到十八岁(……还玩养成,kao之)。董偃相貌英俊,为人潇洒,性格温和,才华横溢……总之是被汉武帝看上了,后来东方朔列出了三条杀董偃的理由(丫吃醋了吧)。虽然汉武帝没舍得,但董偃逐渐失宠,三十岁就死去,与馆陶公主合葬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