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也没钱。”叶开山仍然没有抬头。
“为什么……爸，就算我求你了，让我去吧，好不好？”
叶问龙本想发火，但是低头看到父亲蓬乱的头发中那白了大半的灰白头发，心里一软，蹲了下来抓着父亲的手臂软求道，他第一次认真看了父亲的脸庞，他心里莫名的一酸。
没有一点光泽的脸庞，因为长期打铁的原因，皮肤下浸着一层灰乌，眼角皱纹很明显，眉毛的颜色都是灰暗的，凝视着手中盒子的眼睛，暗淡无光，就像是垂暮的老人一般。
沧桑，垂暮。
这就是父亲此时给他的感觉。叶问龙心里突然觉得很堵很堵，原来，父亲都苍老成这样了，为什么以前我从来没有注意没有发现？我真是不孝啊。
“爸，你让我去吧，我想成为龙武学府的学生，我想让爸过上好的生活，不用靠辛苦打铁过日子。”看到父亲没有应他，叶问龙继续软语相求。
“不准。”叶开山淡然说了一声，站起走进屋去。
“你没有权阻止我，这是我的权利。”看到父亲冷漠拒绝的样子，叶问龙终归是年少气盛，对着父亲的背影大声道，“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去，今天我遇到龙武学府的学生了，他们说我有变异天赋灵耳，只要我体质达到五等，就可以参加八月份的入学考核。爸，难道你想让你儿子象你一样，一辈子靠打铁的微薄收入过这种清苦的日子吗？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你儿子有一天要出人头地吗？”
叶开山佝偻的身躯微颤了一下，在房间门口停下，并不转身，淡淡地道：“平平淡淡不好吗？出人头地，到头来头却进了地里，枉自送了性命，你想要那样的生活吗？”
“好男儿当胸怀大志，好男儿当热血洒四方，纵然头断血流，命丢战场，也强过一生碌碌无为。”叶问龙大声道。
“好，把外面的大门关上，跟我进来。”叶开山淡然道，走进了房间。
叶问龙一愣，转身把大门关上，满心疑惑地跟着父亲走了进去，好奇地打量着父亲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进父亲叶开山的房间，以前父亲的房间门总是锁着，从来不让他进去，他八岁的时候，心里好奇想要偷偷进去看，还没有打开门锁便被父亲发现了，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那是他记忆中父亲唯一一次打他。
叶开山的房间不大，大约十二三平米样，但不象外面炉房那么乱，这里拾掇得十分整洁，一张小床，一张桌子，一个旧柜，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几张白纸，上面画着几个简单的图形。
整洁，普通，根本没有什么特别。叶问龙心中疑惑，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从来不让自己进入房间。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旧柜子上，心道，难道这柜子里装有宝贝？
叶开山走到桌子边，也不知道他在上面动了什么，桌子旁边地面突然悄无声息向两边移动，现出一个一米长宽的口子来。
芝麻呱啦的天啊，爸的房间竟然装有机关，下面肯定是秘室了！叶问龙眼睛放光，既兴奋又好奇。少年人的探险情怀嗖涌而起。这个时候，父亲要苍老的身影，在他的眼里变得无比神秘。
爸肯定不是一般人！联想起那瓶多达二十余滴有价无市的生命冰髓，叶问龙很是激动。
拒绝平凡，向往神奇。这是每一个富有冒险精神的少年人的天性。
“跟我来。”叶问龙刚迈步冲过去想看看那口子下面的情况，叶开山已然面无表情地挡在他面前，从那口子走了下去。
那是一个梯口，一股子刺鼻的烧铁味道从下面涌上来，梯子斜下大约两三米，下面有微弱的灯光透出，不过叶问龙却是看得非常清晰，下面空无一物。
“还不下来。”叶开山已下到梯子下。
“来了。”叶问龙一边小心走下梯子一边问道，“爸，你什么时候在这里挖了一个秘室的，怎么我一点也没有察觉？”
“这边来。”叶开山并没有回答，向旁边的一个石门走去。
“哇，这下面都是石头耶，要把这里挖空，那可是一个不小的工程，爸，是你一个人做的吗，你真厉害……”叶问龙跟在父亲后面，话没有停过。
当然，都是他在说在问，叶开山只当没听到。
那石门后面，是一个斜下的通道，通道上有两三小灯亮着，叶问龙看到，这通道上下左右都呈不规则的面，应该是天然形成。跟在父亲后面走了大约二十米远，叶问龙眼前豁然开朗，已置身在一间足有五六十平米的石室之中。
石室中，有一个熔炉，熔炉下面是电动风箱，一角的煤块堆成一堆，还有各种不同颜色的矿石随意丢置着，这里，俨然是一间锻造室。
另一角是一个架子，上面整齐的摆放了数十件器具，有刀、枪、剑、匕首、盾、戟、头盔、护臂、护腕、护肘、护肩等，每一件器具之上，都散发出一股让叶问龙感到窒息的气息，令得他的目光都不敢直接落在其上。
但是叶问龙的目光很快就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幅壁画，就在左侧的石壁上，那是一个身着淡蓝色长裙、挽着发髻的女子，不算很漂亮，却有一股说不出的独特气质和英气，叶问龙一看到壁画中的女子，竟然有一种很亲切、很熟悉的感觉。
他的目光，竟然有些痴了。
壁画雕工精致，每一根线条、每一个弧弯纹理都是那么清晰完美，甚至是眉毛睫毛，都是一根根的清晰可辨。
“跪下！”叶开山突然指着壁画前面的地面沉声喝道。
他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悲伤和沉重，这是叶问龙从未听到过的声音，他还看到了父亲死灰般的眼睛，在那一刻迸射出了两道精芒，令他战栗的光芒。
叶问龙悚然一惊，没有多问，乖乖的走到壁画前面跪了下去。
叶问龙虽然跪了下去，但心中却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他了隐隐有一个感觉，这幅壁画上让自己感觉到很亲切、甚至是有些熟悉的女子，跟自己有着某些关系。
“给你妈妈磕几个响头吧！”叶开山突然变得无比落寞，他的声音，竟是带着哽咽。
“妈妈！”
叶问龙地脑袋轰然炸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妈妈”这两个字，或许曾经千回万次的出现过在他的脑海里，可他却从未曾得喊过。
从有记忆起，叶问龙就一直跟父亲一起生活。未上幼儿园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一个妈妈，因为每一天里，父亲就放他房屋上面打铁房的门口通风处看父亲打铁，从来没有人跟他说妈妈的事，也没有人问他妈妈在哪，朦胧的记忆里，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小朋友都是有妈妈的，是妈妈生出来的。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就他一个人没有，他看到受了委屈的小朋友在看到他们的妈妈的时候扑过去哇哇的哭的样子和他们妈妈心肝宝贝般的哄着宠着的样子，心里无比的羡慕。
那一天父亲来接他回家的时候，三岁的他第一次开口问到妈妈的事，他还隐约记得，他问“爸爸，我有妈妈吗”，父亲叶开山似乎沉默了很久，当他又问第二次时，父亲才告诉他，有，不过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他还记得，当时笑得很开心，拍手笑道，原来我也有妈妈。他又问妈妈什么时候才回来，父亲说，等他长大以后，妈妈就会回来了。
因为心中有了这份念想，所以童年的时候，叶问龙性格开始变得开朗起来，在幼儿园、小学时代，都结交了很多朋友。期间他问了父亲“爸我长大了没，我长大了妈妈应该回来了吧”这个问题很多次，父亲都说，你还没有长大。
直到十二岁的时候，叶问龙懂事了很多，很认真的问了父亲，我妈妈究竟在哪？如果妈妈不在了，你可以告诉我，我受得了，但你不要骗我。父亲沉默了很久，直到过了好几天，才郑重地告诉他，说他妈妈在生他的时候就死了。
十五年了，叶问龙没有见过母亲的一张相片，想像过无数张母亲的脸庞却都是虚幻的，不真实的。
而此时，父亲那几个哽咽吐出的话，却如同霹雳一般轰击在叶问龙的心灵最柔软处。
妈妈，这就是妈妈，这就是我的妈妈！
叶问龙咚咚咚咚咚大力连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都碰破了，他却一点也没感觉到疼痛，抬起头来，再看着壁画中的女子，眼泪止不住哗啦啦的淌流而下。
这就是我妈妈，她的笑容是那么慈祥，她的眼神是那么温柔，她在对我笑，她的眼神在跟我讲话……
“妈妈……”
叶问龙扑到壁画上面，十几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作无尽的悲伤和濡慕，痛哭作泄。虽然靠着的只是一幅壁画，但他却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依赖和迷恋，一种从未有过的安适和温暖。
母亲的怀抱，哪怕是冰冷的，给孩子的感觉，依然是温暖。那是来自心灵的寄托。
叶开山没有阻止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他发泄，任由他哭，任由他的手抚摸着壁画中人的线条。
脸颊，嘴巴，鼻子，眼睛，眉毛，耳朵，头发，叶问龙痴迷地触摸着，他的脑海里仿佛听到了母亲温柔的召唤……
叶问龙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晕过去的，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就躺在地下石室唯一的一张小床上，父亲叶开山正坐在那里抽闷烟，咕咕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就象是叶问龙的肚子饿的咕咕叫。
“桌子上有馒头和水。”叶开山似乎知道他已经醒过来了一般，头也没回，说了一句，仍然抽着烟枪，咕噗咕噗的响声持续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