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琳辗然一笑道:“你真好。”把山果咬了一口皱眉道:“你骗我这果子是酸的。”
李治道:“酸的更好你听我的话把果子吃了吧。”
冯琳口渴肚饿三两口把果子咬去一半笑道:“我听你的话啦。”过了一阵肚子作响冯琳面上一红道:“你出去一会儿。”李治道:“你好点吗?”忽听得“勃”然有声臭气四溢冯琳顿足道:“你快出去人家要拉屎啦。”
李冶想不到这山果催泻之功比巴豆还快心中大喜连臭气也不觉得转过了身走近洞口说道:“好了好了!你把毒气泻清过几天就可以和我下山了。你能够移动吗?你把衣服换了等下我给你洗。”
冯琳掩鼻说道:“我知道啦你这人真是婆婆妈妈。”话虽如此心中却是大为感动想道:“连我都觉得臭他却毫不在乎。”又想道:“若然他知道我不是他的什么‘瑛妹’不知还会不会对我如此?”又想道:“他待人接物出于一片至诚这可是假装不得。我以前在他受伤之际弃他而去他现在还对我这样。即算他是把我当成‘瑛妹’才这样对我也是难得的了。”心中感动不觉滴下泪来。
冯琳换了衣服李治把地上秽迹抹净卷起衣服笑道:“果子虽酸对你却很有益再吃两个。”走出洞外忽见洞旁藤萝深处人影一闪李治喝道:“谁?”拾起一块石头向人影躲藏之处掷去。那人攀着长藤晃了两晃像荡秋千一般飘下半山躲入荆棘丛中。孪治瞧清楚了原来正是被他刺伤的海云和尚心中暗叫不妙不敢远离冯琳去追就在洞口附近寻觅山泉洗涤衣服。洗完再看海云和尚的身影已经隐没不见。
李治将洗干净的衣裳挂在树上让它风干回到洞中冯琳又已泻了一次又换了一身衣裳见李治回来问道:“你刚才和谁说话?”
李治道:“那凶和尚还没死。不过你也不用慌我就在附近洗衣服你听到什么响动立刻叫我。”
冯琳道:“我知道啦那凶和尚那天不是也中了你一剑吗?他又不知道我生病纵算他伤好了也不敢来。”
李治道:“小心的好。”卷起衣服又出外面洗涤。
一天一夜冯琳泻了六次李治一点也不怕污秽麻烦一夜未睡细心照料。第二天冯琳腹泻止了可以扶着墙壁走路只是肚子饿得难受。笑道:“我想吃烤羊肉。”李治听她一说也觉肚饿难堪把干粮袋打开一看所剩无几心道:“这里野山羊有的是要吃烤羊肉那也不难只是凶僧窥伺在侧我那能分身出去猎羊?”笑道:“你将就点儿先吃吃干粮吧嗯还有几块肉脯这炒米也还不错。”将干粮全部递给了冯琳自己出外采山果吃并生火烧水削木为瓢盛水给冯琳饮干了半天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
山洞附近可以吃的野果不多果子也抵不着肚饿李治将开水给冯琳送干粮吃见她吃得津津有味饥火越上升。冯琳道:“你不吃一点?”李治咽了口水道:“我刚才吃过了还饱呢。”冯琳把肉脯吃完干粮吃了一半舔舔舌头笑道:“真奇怪我平时最讨厌吃干粮那知干粮也有这样美味!简直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得多。”李治心道:“肚子一饿再粗贱的东西也要说好吃。”冯琳见他面青唇白不知这乃是因饥饿所致好生过意不去道:“这两天你也够累啦好好睡一会吧。”李治点了点头喝了一瓢开水坐在地上屏除杂念运气练功大约是饿过了头感觉上反而不像先前那样的饿得难受只是四肢无力练了一阵听得冯琳说道:“咦肚子真快饱干粮又不好吃啦。我好了之后和你到北京去咱们去吃聚翠园的溜鸡脯清真馆的烤鸭子五芳斋的炒鳝糊‘都一处’(店名)的马莲肉然后去吃六必居的酱黄瓜……这些都是北京的老字号菜做得呱呱叫!”
冯琳在皇府长大时时溜出来吃东西对北京的名菜如数家珍。李治本来饥火稍煞给她这么一数又饿起来越难熬。央求她道:“好妹子你别说啦。”冯琳一怔笑道:“瞧你的模样敢情也是饿了!这里什么也没有你又不去打羊。”李治忽道:“咦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店名菜名?”冯琳道:“我下山之后在北京城里玩了半年。”李治道:“你怎么有这样的心情?”心里有点不信。
冯琳溜了嘴又道:“你知道羊肉有多少种吃法?我告诉你只‘烤肉宛’一家吃羊肉就有十八种吃法!”李治心想:她现在已嫌干粮不好吃了那她一定不是很饿了。她中的毒已经泻尽再吃一些东西长长气力就可下山啦外面几声羊叫冯琳道:“好哥哥你听见啦?打一只羊来吧打不到羊打只野兔也好。”李治跳起来道:“好借几把飞刀给我!”冯琳大喜把无毒的飞刀捡了几把给他。李治道:“你跳跳看。”冯琳跳了两跳。李治道:“好快要复原啦。你把有毒的飞刀带着记得若有什么事情就大声叫我。”
李治在洞口装了两张踏弩用两块石头压着机括生人进来一不小心踢着石头弓箭便会射出弄好之后喝了一瓢水走出洞天走了一会果然见有山羊只是山羊跑得甚快李治没有气力哪追得上?吃了几枚野果心想:我不如拣一处僻静的地方躲在岩石背后等山羊走过我一把飞刀就把它打死。李治依计行事可是这样的打猎法有如“守株待兔”等了半天还没有山羊走过李治又饿又急好不容易才听到一声羊叫。
李治在岩石后一柄飞刀射了出来那只小羊大约是走散了的给飞刀打中跃过山涧倒地哀鸣李治闪了出来见小羊咩咩哀叫心中一阵难过想道:“这小羊孤零零的想来正是去找它的妈妈我把它打死了母羊晚上不见它的宝宝回来不知多伤心呢!”又想道:“瑛妹也像这只小山羊一样她连身世来历都不知道她的母亲也许是正等着她回来呢!我一定得保护她不能让她被坏人伤害了。”李治久饿之后手劲不足那飞刀砍在山羊脚上嵌在肉内李治走了近前小山羊又是一声哀叫李治叹了口气屈了半膝把那柄飞刀拔出在背囊上取出金创药替小山羊敷了伤口推它走开心道:“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这句话说得真不错。我宁可饿死也不吃这只小羊。”躲在岩后想再等野兽经过那小山羊的叫声渐去渐远忽然又听得一声尖叫从山风中远远传来。李治跳了起来心道:“这不是山羊的叫声。”伏地一听叫声断断续续可不正是冯琳的叫声!
李治叫道:“不好瑛妹一定是碰着那个凶和尚了。”
李治顾不得身子虚软展开家传的轻功绝技撤腿便跑。他为了猎取山羊离洞已远跑了一阵气喘心跳两只脚就像带了枷锁一般感觉十分沉重。这时冯琳的叫声听得越清楚了分明是呼唤自己的名字李治振起精神向山洞疾奔急忙中忽然踢着石头一跤跌倒爬起来时劲道消失再想举步已是软绵无力。孪治大急心道:“现在我毫无气力就是赶得回去也没用处。”跃坐地上随手在身旁弯下来的树枝上摘了两枚山果苦思退敌之法。过了一会厮杀之声渐来渐近原来李治跌倒之处离洞已经不远冯琳与敌人一蹈厮杀竟然到了李治藏身不远的地方。李治在大石后边望了出来和冯琳厮杀的正是那个凶和尚只见他左腿微跛身形迟滞也好像负伤的样子。原来海云和尚在山谷中养了几日剑伤渐愈那日现李治之后又现流下来的山水水色淡黄臭气触鼻。海云和尚是南疆的剑师在海南岛五指山数十年对各种毒物深有研究一看之下便知这是中了剧毒之后的排泄物。海云和尚心中暗喜想道:两个小家伙中了剧毒这可是我的机会来了。他可不知只是冯琳一人中毒。
海云悄悄的从山谷底爬了上来在洞口窥探一不小心触动了李治所安排的伏弩腰腹连中两箭痛得哇哇大叫把茅草堆在洞口便想放火。冯琳提剑出来和海云和尚在山前厮杀。
冯琳上山之时乃是男子打扮如令换了女子衣裳这已令海云吃了一惊尤其吃惊的是:海云和尚本以为他们二人中了剧毒谁知冯琳大泻之后睡足吃饱精神已经恢复除了稍见清瘦之外丝毫不显病容。海云和尚心呼不妙暗道:莫非是他们布成陷井引我上钩么?虚晃一剑转身便逃。
冯琳闷在洞中几日乍见阳光精神抖擞见海云和尚负伤逃走心道:这秃驴留在山中终是一害我何不趁他受伤之际把他除去。冯琳轻功本就不错更兼海云在剑伤之后又受箭伤更是比她不上跑出二三十步便被她追上海云和尚转念一想:这女子武功在我之下她的同伴又不在此我正好趁她单身一人将她擒了挟为人质免得日夜心惊胆战怕那个少年来搜索自己。
海云和尚功力深厚虽然受了箭伤本领还是在冯琳之上将她引到地形险峻之处突然回身反击抢先占了可以逃走的路口把冯琳堵在山石堆中前面是峭壁危崖万难飞越两人就在山石堆中恶战起来。不知不觉来到了李治的藏身之处。
李治在大石后面望出只见冯琳剑式夭矫遮拦击刺居然不露破绽喜道:“傅青主的金针神技真是灵效异常。看样子她是完全好了。”但海云和尚内功深厚剑势雄奇虽然身法不及冯琳迅捷轻灵一抢了上风冯琳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李治看了一阵但见冯琳在片刻之间已连换了五六种剑法每每在危急关头剑法突变避过险难以达摩剑法的强攻最后转为无极剑法的坚守居然与海云和尚拼了一百多招!
冯琳刚刚病愈气力到底软弱拼了一百多招剑法渐见散乱。海云和尚哈哈大笑右手运剑如风左手便在剑光飘瞥之中展开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强抢冯琳的宝剑。
冯琳叫道:“李哥哥快来呀!”
海云和尚大笑道:“你叫了半天他也不答应你你要我告诉你他在哪里么?”冯琳力挡两招险险被他抓着海云和尚一面进招一面冷嘲热讽笑道:“你的李哥哥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去相会只是我可舍不得把你也送到黄泉去哩!”
李治听得心头火起吸了口气使劲跳了出来蓦然喝道:“贼秃俺等你久了哈哈你今日也会自投罗网!”海云大吃一惊他在全未受伤之时也还不是李治对手见他突然出现只道果真陷入了敌人布置的陷井强攻两剑把冯琳逼得闪过一边趁着李治尚未飞扑过来回身急走。抱头一滚就在荆棘丛中直滚下山涧。冯琳拍掌大笑道:“李哥哥快去打落水狗呀!”忽见李治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伸指示意冯琳吃了一惊忽而连声娇笑。
冯琳机警之极娇笑叫道:“哈你打了一只老虎懒得打落水狗了?虎骨熬汤很不错呀!”李治一怔随即明白用意振奋精神大声笑道:“是呀你去剥虎皮我打水去。咱们吃烤羊肉吃腻了也该换换口味啦。”说完之后一跤跌倒幸得冯琳已到身边双臂一伸将他抱住。在耳边悄悄说道:“你再忍一会儿待那秃驴走远了我再抱你回去。”
海云和尚滚下山涧闻得他们谈笑之声吓得魂不附体心道:“原来果然中了他们的圈套好险好险!我现在若碰到老虎已无气力相斗何况斗他。”急忙附葛攀藤溜下山去躲进山谷中的秘窟。
冯琳在山顶眺望直至海云和尚的影子消失之后才伸伸舌头笑道:“好险原来你也是摆空城之计。”纤手一印李治额头歉然说道:“你一定是累够了你觉得怎样?你可千万不能生病呀!”李治见她忧急之情现于辞色心中欣慰暗道:“这小妮子也懂得要关心别人了。”
冯琳道:“还好你没有烧。咦你怎么不说话呀?”李治十分不好意思低声说道:“我肚子饿不是生病。”冯琳“哧”的一笑伸出指头在他脸上一括骂道:“你真傻你肚子饿为什么不出声却把干粮都给我吃。”李治道:“你病后体虚不吃东西怎能长出气力?”冯琳一笑将他背起心中感动只觉甜丝丝的气力也特别大了。
回到洞中冯琳道:“我吃剩的还有一点点干粮你送开水吃了吧。我打猎去!”
李治道:“你刚刚病好又经过一场恶斗也该歇啦!”
冯琳道:“真奇怪我打了一场出了一身臭汗反而精神好了。你躺一回我打一只山羊给你烤。”
李抬忽道:“有一只小山羊脚上中了我的飞刀走路一跛一拐的你见了它不要打它。”
冯琳笑道:“咦原来你已打伤一只山羊了为什么你又不把它拖回来?”
李治道:“它叫得很凄惨我不忍心。”一笑出洞而去。
李治吃了一点干粮躺在地上望着洞口出神想道:“瑛妹在天山之时十分善良下山之后不过年多就变得坏了。幸好我再遇见她这几天来她虽然患了一场大病心灵倒似渐渐恢复健康了。”想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事心道:“易伯母的天山剑法何等神妙何以瑛妹刚才和那秃驴恶斗连用五六种剑法却总不把本门剑法施展出来?”想来想去疑团莫解不觉把下山以来几次遇到冯琳的事都想起来细细琢磨只觉她的行事语气日常一些动作上的小习惯等等都和冯瑛有异想得不禁呆了。“难道她不是瑛妹?不会呀不会!世间那能有两个这样相似的人?”渐渐日影西斜洞口阴暗却还不见冯琳回来!
李治心中暗惊:“难道她又像上次一样抛开我独自下山?”又想道:“自从和她同路到嵩山以来看她说话行事已不似下山后初见她时那样乖谬料她今次断不会弃我而去了。”正自思疑不定忽见洞口人影一闪冯琳提着一只烤熟的羊腿走了进来。李治心中一宽暗责自己不该把她想得太坏。“她年纪小阅历少初走江湖误交匪人难免受了影响今后她在我的身边就不会那样了。”
冯琳右手提着羊腿左手把李治拉了起来将羊腿凑近他的鼻端娇笑道:“你闻闻香不香?”李治就着她的手啃了一口连道:“好香好香!”把羊腿接了过来大吃大嚼。冯琳笑道:“久饿之后不该吃得太多提防把你吃坏了。”李治道:“你放心我们练过内功的人胃脏不像平常人那样嫩弱。”片刻之间把那只熟羊腿吃得干干净净。
冯琳看他狼吞虎咽十分好笑。忽而想起他是为着自己才捱饥抵饿不觉笑不出来。李治却笑道:“我还担心你不回来了呢!”冯琳道:“我不敢在山洞附近烤怕烟薰坏了你。”李治道:“好呀你现在很懂事了。”冯琳笑道:“你有烤羊肉吃才说我懂事将来没羊肉吃又该骂我啦。”李治道:“我几时骂过你来。”冯琳道:“我知道你心里骂我。”一笑燃起松枝。
火光中只见李治望看目己出神冯琳笑道:“怎么?是不是我说错话又惹你生气了?”李治忽道:“我在想着一招剑招。”冯琳道:“哪一招剑招?”李治道:“刚才你和那凶僧斗剑有一招那凶僧使的是‘惊涛拍岸’你用少林剑法中的‘一苇渡江’轻轻卸了敌人的攻势巧妙的避了过去那固然不错;可是我记得易伯母演过天山剑法中的‘寒涛剑法’有一招叫做‘浪涌金门”一招四式紧凑异常正好可以对付那招‘惊涛拍岸’。不知你为何不用?但我对天山剑法并不熟习愚见如此对不对还要请贤妹指教。请你把那一招‘浪涌金门’演给我看彼此再琢磨琢磨。”
冯琳一愕强笑答道:“我已经忘记啦。”李治道:“你怎么会忘记了?”冯琳眼圈一红说道:“我下山之后曾生过一次大病那时又没有你照料一个老婆子熬生草药我喝病好了以前学过的很多东西都忘记了。”冯琳说的当然是谎言李治听了也觉难于置信。睁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冯琳。
冯琳心中一酸想道:“迟早都要给他看破我何不对他说了。”李治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天山剑法奥妙之极你却把它忘了。”冯琳走近两步拉起李治的手忽然笑道:“如我对你说谎你恼我吗?”
李治骤闻此语豪吃一惊急问道:“你说了什么谎话呢?”冯琳道:“我根本不懂天山剑法!”李治大笑道:“这才是最大的谎言你不懂天山剑法还有谁懂?”冯琳泪光莹然忽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怀疑我不是你的瑛妹你对我细心照料觉得不值了是么?”李治跳起来道:“你这是哪里话来?咱们以侠义自许即算见了毫不相识之人患病受伤也该救护。何况我与你呢?你这样说法当我是什么人了?”冯琳本想说出真相见他如此忽又忍住噗嗤笑道:“我和你闹着玩儿你就当真了?”
这一晚两人都辗转反侧不能熟睡。冯琳从未见过如此至诚的君子心中有感反复思量一会儿想把真相全告诉他一会儿又想仍然瞒着。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年羹尧来年羹尧雄才霸气言行举止自有一种威仪冯琳心底里非常佩服在此次上嵩山之前总觉得李治不能和他相比但经了这场病后年羹尧的影子忽然渐渐淡了。冯琳又想起允祯逼婚之事蓦然了一个怪想心道:“人为什么要结婚我也不知道。但女孩子总得有一个丈夫大约是不可避免的了。假如要我选择一个丈夫选择谁呢?是年羹尧呢?还是这个有点傻气的李治?晤最好他们能像泥人一样可以打碎了和水捏成一个。呸真是傻想法!我现在又不要结婚想这些做什么?”不觉笑了出来。
李治也正在胡思乱想回味冯琳所说过的话疑云笼罩心头突闻冯琳笑声坐起来道:“怎么你还未睡吗?”冯琳道:“我想起那个秃驴被你吓跑现在还觉好笑。”石壁上插着的松枝烧得噼啪作响李治道:“晚间很冷你当心点要不要烧一堆火?”冯琳道:“不要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姐。”她睡不着坐起来想与李治聊天。推开当作枕头的包裹手触书本抽了出来李治笑道:“全靠这本书救了你的小命。”
冯琳想起李治恩德无可言报把那本傅青主的绝世奇书递过去道:“你欢喜这本书我送给你吧。”李治心念一动奇道:“这本书不是易怕母叫你去取的吗?”冯琳道:“是呀你怎么知道?”李治道:“她老人家要你取这本书当然是想留给无极派的传人。你怎么可以私将授受?”冯琳信口胡说不想又碰了钉。要知易兰珠是一派宗师辈份极尊她断无要别派的书据为己有之理。冯琳在皇府长大却不知这种武林中最为看重的事情说谎之时顺着李治的口气为这本书既然是易兰珠要的那么自己这个“冒名弟子”也就有权处置了。给李治一说急切间竟想不出话来自圆其说李治瞧着那本书忽然叹了口气。
冯琳心道:“糟了这回定是给他识破谎言所以才连连叹气。”李治叹了口气说道:“想当年易老前辈和无极派的傅祖师从中原一同来到塞外与无极派说得上是数代交情而今却眼见傅青主身后凋零连传人也没一个这本书将来也不知要给谁才好她老人家若见此书不知多伤心呢!”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以她老人家的地位也可行武林大典以一代宗主的身份替别派物色传人传书赠剑。”冯琳眼珠一转笑道:“这事何必你来操心无极派的传人早就有了。”李治道:“谁?你说是年羹尧吗?年羹尧虽然是钟万堂的徒弟但他叛师求荣为武林所不齿。我听母亲说过易老前辈有一次和她闲话还曾想提她一同具名通告武林同道替钟万堂清理门户把年羹尧逐出无极派的门墙呢!”
说话之间忽见冯琳双眉紧蹩面色不预李治愕然停口拉起冯琳的手问道:“怎么你不舒服吗?”
冯琳心中难过之极她绝未料到她所佩眼的年羹尧原来在武林侠义的眼中却是一个坏蛋。她想问李治年羹尧怎样叛师可是又怕李治说出令她更伤心的事情终于忍住李治问道:“你说无极派早有传人若不是指年羹尧又是谁呢?”
冯琳已把谎话编好定了定神笑道:“你认识的。”李治道:“谁?”冯琳笑道:“是我!”李治大吃一惊道:“易伯母怎舍得你改投分派?你是她唯一传人你改投别派她不是白费十年心血吗?”冯琳道:“我的师傅说她本想替无极派另找传人可是若找不到好的便对不住傅青主要找好的她年纪老迈又没有这份精神。所以才想叫我替无极派重开门户。至于天山一派的传人不是还有我的唐叔叔吗?”冯琳早从李治口中知道天山各人的关系所以说来头头是道。
李治一听心道:“易伯母一代宗师行事非我辈所能料及。她古道热肠女中英雄竟肯舍弃爱徒真真难得!”又想起冯琳精通无极派的剑术想是易兰珠要她学的因此对她的话竟然深信不疑。笑道:“如此说来你竟是无极派未来的宗主了可喜可贺!”
冯琳笑道:“所以我有权把这本书送给你。”李治笑道:“我又不想改投别派你给我做什么?”心中暗笑她小孩脾气。
冯琳道:“我没东西送你这本书你非要不可。你放心我不要你改投无极派便是。”李治莫道:“不要这样孩子气。这是你门户中的宝物不该随便送人。”冯琳道:“上卷的剑诀拳经我已熟记心中。下册的医书我却是一点不懂看着也觉厌烦要它何用?”
李治听她提起医书眼睛一亮忽然起了一个念头在微弱的松枝光中“金针度世”四个金字特别触目李治想起医书中所载的离魂怪症心道:“瑛妹所说的生病后忘了天山剑法之事不知是真是假。”念头一转微笑说道:“那么你就把下卷医书送给我吧。”冯琳见他肯要喜孜孜的把下卷递给了他笑道:“好啦你看通了将来我有什么病都找你医。”两人相对一笑各自睡眠。
第二日一早李治醒来冯琳已经不在。李治心道:“他一定是打猎去了。”李治昨晚吃了一只羊腿又睡了一觉精神已完全恢复跑出洞口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春阳烂灿鸟语花香满山都是生气。李治打了一套“龙形八掌”舒散筋骨便跑到山中寻觅冯琳。
嵩山峰峦千态万状如丛笋插天列戈耀日李治爬上一处山峰箕踞石上脚底的流泉飞瀑恍如泻玉鸣金头顶的淡雾轻云俨若笼纱飘带山景雄奇秀丽兼而有之。只是这座山峰的对面便是少室山北麓的五乳峰下大火过后草木焦黄一片光秃秃的在群峰翠拥之中显得非常不调和非常之舍人难受。李治心道:“这场火不知是怎样烧起来的真煞风景!”看着碍眼索性跑入林中采摘野花。
静寂空山突传来人声笑语。李治一闪闪到大石后面。一行人远远走来走到石前忽然站着。李治偷眼一瞧只见一三十来岁的汉子锦抱绣带气度高华一只脚踏在石上脾睨顾盼双目闪闪有光其他的人分列左右似乎是他带来的随从最靠近他的人长相十分威武李治一见几乎叫出声来。
这人正是新掌兵权的征西大将军年羹尧只见他谄谀笑道:“皇上神机妙算威德兼施登位以来不过数月即四海翁从群丑怯服允堤统率廿万雄师而束手受擒少林寺空夸技击无双亦灰飞烟灭即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不能与皇上相比。”李治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人竟是当今皇帝(允祯)。
允祯微微一笑说道:“这也是年大将军你的功劳。”年羹尧指着下面五乳峰下的瓦砾场说道:“少林寺的五百寺僧被烈火所焚无一人敢出来抵抗足见皇上圣威。”允祯哈哈大笑忽喟然叹道:“少林寺的千年古刹毁于一旦虽云自取朕亦心伤。”年羹尧忙道:“皇上宽洪仁厚只可惜少林寺的僧人不懂朝廷礼法不能早早体会圣思。”李治听了只感到一阵恶心不期然打了个寒噤。
允祯又道:“少林寺毁了也颇可惜待朕回京之后当再命河南巡抚重修庙宇另招一班有德的僧人主持。”李治听到这里忽觉前面遮着他的那块石头微微摇晃。
李治身子一缩突然闻得巨声喝道:“什么人快滚出来!”大石轰然倒下李治纵身跳出已陷在包围之中!
原来允祯自火焚少林之后留下海云和尚看守过了一月不见他回报又想看少林寺火化之后情形如何一时兴起带了天叶散人、哈布陀等再上嵩山。此时突然现埋伏允祯仍是神色自如淡淡一笑挥手说道:“少林寺被焚之后武林各派宗主无一敢来此人居然敢上嵩山胆量不小。你等且待退下待朕问他。”
李治傲然说道:“你问什么?”允祯道:“你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吗?”李治道:“不是。”允祯道:“那么你和少林寺的长老有什么交情?”李治道:“少林寺的长老德高望重我还不配和他们拉上交情。”年羹尧面色一变允祯哈哈笑道:“那么你为什么要上篙山?”李治道:“你和少林寺有什么纠葛为什么你又要火焚古刹两到嵩山?”随从喝道:“大胆匹夫顶撞皇上!”允祯眉头一皱。心道:“好个强项不怕死的小子若能将他收服倒是个可用之才。”
一个随从禀道:“御林军统领秦中越的尸身已经现海云和尚则还未找到请皇上赐命将这小贼擒下严加审问。看是他一人所为还是另有同党?”
李治心想:看来今日万难逃脱可不要牵累了瑛妹。于是不待允祯问他率先答道:“全是我一人做的!”允祯问道:“秦中越被你杀了那和尚呢?”李治道:“被我刺伤无人救治想必也死了!”随从均怒便想动手。允祯忽又笑道:“小伙子你可别乱吹牛凭你一人就能逃得过韩重山的搜查又能杀伤朕的两个高手吗?”
李治一怔心道:这个皇帝难道竟是个深通武艺之人?年羹尧道:“皇上明见这小子一定还有党羽。请传令叫御林军搜山!”
李冶一急冲口说道“什么高手不过是脓包罢了!那两个脓包就是你派来看守嵩山的人吗?哈哈!”旁边的天叶散人怒道:“皇上若不教训这个小贼咱们宫廷卫士声名扫地。允祯微微一笑将哈布陀招了过来低声咐吩几句道:“小伙子你别以为能上嵩山便有了不起的能为别以为能杀伤朕一两个人便骄妄自大朕今日带来的随从随便你选一个来斗只要你能斗个平手朕便放你下山。”李治自念横竖一死何必怕他拔剑喝道:“我也随便你派出人来一个来便斗一个两个来便斗一双!”声音故意说得十分宏亮想叫冯琳听到好见机躲藏。
允祯笑道:“这小子口出大言哈布陀你斗他吧!”哈布陀应声而出在腰间取出两个流星锤呼的一抛向李治左右夹击!
李治见他来势凶猛揉身一闪突似灵猫扑鼠一剑急进剑把一颤剑尖闪电股的向哈布陀中路刺去哈布陀顺着剑势脚跟一旋左手流星锤砸向剑身。那知李治的剑法与众不同看他刺向中路却是戳向下盘哈布陀一锤砸空敌人的剑尖已戳到膝盖大吃一惊左足腾地飞起鞋底一沾剑尖倒退三步允祯喝采道:“好剑法!”
哈布陀乃官中卫士的总管与了因天叶散人等并驾齐驱听得皇上给对方喝采深感颜面无光双锤旋风急舞交叉进扑。他的功力之高与了因不相上下刚才那一剑乃是轻敌大意一时疏忽如今要在皇上面前争回面子双锤急舞呼呼挟风威力煞是惊人。李治的剑法虽然奇诡之极被他双锤紧迫却是施展不得。幸喜李治下山以来经了几次阵仗本领又比在杭州斗了因之时高了不少要不然早就被他擒了。
两人辗转攻拒斗了六七十招允祯对天叶散人笑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能与哈总管斗这么久也算是难得的了!”天叶道:“不过他气力渐衰最多也只能支持五十招了。”允祯忽道:“他的剑法颇为怪异你认得吗?”天叶散人面上一红他乃一派宗师见多识广却认不得李治的剑法。允祯心思过人想了一想道:“天山剑法和玄女剑法我都见过此人剑法无天山剑法变化之繁复亦无玄女剑法变化之精微。但奇诡之处却又似在两家之上看来不是达摩剑法便是白魔女的独门剑法了。”允祯在少林出身对各家剑法未曾目击亦有耳闻故此说来甚有见地。天叶散人一想悚然暗惊道:“皇上此人的剑法定是白魔女的独门剑法只怕他便是武琼瑶的儿子。武琼瑶出手狠辣比易兰珠更为难斗。我们不要随便伤他。”允祯笑道:“我早就吩咐哈总管了。我倒不管他是谁的儿子只是此人有此胆量都是难得的人才。”
又斗了三十来招李治气力不加果然现出败象但哈布陀要想把他生擒却也颇不容易。须知高手较技攻拒之际间不容那能伸进手去。哈布陀虽技胜一筹但非把李治打伤就无法将他生擒偏偏允祯又不让哈布陀伤他。李治的剑伸缩不定变化莫测哈布陀几次想把他宝剑打飞都被他巧妙的避了开去。
哈布陀心头焦躁突然想出一个妙法双锤一紧杀手连施看着就要把李治毙于锤下。哈布陀每展一招杀手就大声喝他投降。岂知李治是拼了死命来斗丝毫不惧急斗中哈布陀的流星锤每每只从他头顶五寸之上飞过端的非常惊人。李治怒道:“你想要我投降那是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剑诀一领转守为攻拼命反扑正在紧张之际忽听得一声尖叫冯琳已出现林中。
李治叫道:“瑛妹、你快逃!”心神一分宝剑竟给敌人一锤打飞。耳边听得允祯喝道:“停手!”
冯琳听得厮杀之声摸到林边突见允祯带领许多高手旁立观战吓得魂不附体本来想逃但一瞥之下见李治给哈布陀困住危险之极心道:“我不救他他性命难保。”此时此际冯琳再也顾不得允祯逼婚的威胁拔出毒刀蓦然跳上前去。
允祯又惊又喜笑道:“琳丫头你玩够了吧还不随我回去!”冯琳将毒刀对着心窝尖声叫道:“你若把我的李哥哥伤了我也不再活啦!”允祯笑道:“谁要伤他你过来吧!”
李治刚才在敌人包围之下兀然不惧此际见冯琳向皇帝求情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几乎疑心在恶梦之中。蓦觉手腕一麻哈布陀三指已扣紧他的脉门。
冯琳一步步走将过来。年羹尧心中一震生怕冯琳说出曾躲在他家向她抛了一个眼色。冯琳好似全无知觉木然的走到皇帝身旁。“君主无戏言你收了毒刀我不伤他便是。”冯琳眉毛一扬把刀放回暗器囊中道:“四贝勒我向你请安来啦!”哈布陀道:“你见了皇上还不下跪?”用意是提醒她改换称呼。允祯笑道:“她淘气惯了不必拘礼。”又笑道:“你到处乱闯吃够了苦吧。咱们以前的皇府改了雍和宫你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冯琳道:“你把他放了我便回去。”允祈笑道:“你跟我回到京后我便放他。”冯琳道:“君主无戏言我跟你口去!”
李治目瞪口呆冯琳连叫两声他都未曾答应。允祯把手一挥哈布陀拖了李治先行下山。允祯道:“她是你的什么人?你和他很要好是不是?”冯琳道:“她是我的结义哥哥当然是很好的了!”一面回答一面在心中盘算对策。
允祯骤然感到一阵酸意冷笑不语。年羹尧心中惴惴却喜冯琳并不说他。年羹尧禀道:“请圣上先
到小臣家中。”允祯点了点头。冯琳滴溜的眼睛朝他面上一扫年羹尧急忙低下了头。
年羹尧的家离嵩山不远下山之后换乘快马当晚便到年家。允祯道:“你把她好好安置了。”年羹尧领命将她关在以前所住的书房。书房外有哈布陀和天叶散人把守。那是万逃不了。
自年羹尧回家后花园已修茸一新添了好多间房屋不再像以前那样荒凉了。雍正皇帝(允祯)和李治也都住在花园里面。晚饭过后雍正忽命人将年宝尧招来。
年羹尧惊疑不定入见皇上。雍正道:“我想把琳丫头立为贵妃你着怎样?”年羹尧道:“这是皇上家事小臣不敢说话。”雍正道:“你知道琳丫头来历不明汉女禁止入官的规例虽然放宽朕的太后还在——”欲言又止。年羹尧何等机灵暗道:当年我猜度皇上意思果然没有猜错。奏道:“小臣冒昧想认琳贵人做义妹。”雍正笑道:“你果然聪明好要认干脆认做堂妹好啦。你派人送她入宫太后一定没有话说。”年羹尧心中暗喜。雍正忽道:“西征之行可以再缓。你后天和我一同回京吧。”年羹尧本想趁机会会冯琳闻言如浇冷水问道:“那么鱼壳之事又如何?”原来年羹尧当日解决允堤之后原定回家只住三日后来雍正一到叫他把西征之事暂缓暗中布置大军对付鱼壳所以住在如今。
允祯笑道:“让鱼壳多做两月大王吧。”年羹尧道:“他要求皇上践约将山东归他管辖这又如何对付?”雍正笑道:“张廷玉并不糊涂交接之事文书往来最少也得数月那时他已是瓮中之鳖。”年羹尧只好唯唯称是躬腰告退。心道:琳丫头若然进宫迟早都会将我收藏她之事泄露出来这却如何是好?回到房中屏退左右苦心思虑对策。
冯琳被关在书房见绵帐如新鸳鸯被暖不觉又把旧事回忆起来。心道:年羹尧待我不错怎能再一见他?又想道:这花园好像我许多年前曾住过的但我怎样想都想不起来若能再住半年或者可以寻出一些线索。正思量间雍正已派哈布陀召她入见。
冯琳一面行一面想法雍正住在园子西新建的大房冯琳进来雍正微微一笑挥手叫哈布陀退下房中只剩下他和冯琳两人。
雍正道:“你在皇府多年我一向待你不错你为何逃跑?”
冯琳小嘴一呶说道:“我住得腻呢出来走走这犯了什么天条了?”雍正心神一荡说道:“好啦既往不究你以后可不要走啦!”冯琳道:“我又不是你家的人为什么你要管我?”雍正笑道:“以后你就是我家的人啦!”上来想亲冯琳冯琳一闪闪开道:“你当我是下贱的宫女吗?”
雍正凛然一惊陪笑说道:“我把你策封为贵妃除了皇后之外宫中就算你最为尊贵了。”冯琳甚为生气忍着不便作。雍正道:“如何今晚你别走了吧!”伸手又来拉她。
冯琳心道:他武功在我之上动强起来可是难于对付。回眸一笑说道:“堂堂皇上干偷偷摸摸的事你不羞么?你就是要把我策为贵妃也该得我心甘情愿才行。”那知雍正对冯琳垂涎已久如今见她又长大了许多越长得天姿国色心痒痒的按奈不住。
正是:
天生丽质惹灾殃愁入深宫岁月长。
欲知冯琳能否逃脱虎口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