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笔芯震惊地看着眼前并排停放在解剖室中的被白布覆盖着的一排尸体。裸露在外的脚都已经被烧焦。黄小蓉告诉她:“笔芯姐,他们大部分都是二级以上严重烧伤。这里只是一小部分,实在放不下了。”
丁春秋陪在罗笔芯身后解释:“一共是28具尸体。大部分都集中在长途车前门,因为起火点在车后部。”
罗笔芯问道:“车门打不开吗?”
“这个还要查。现在遇难者身份都还没完全确定。”老丁说道。
站在一边的明川问罗笔芯:“你到底有没有上车?”
罗笔芯看着明川道:“上了。不过后面有下了。”
众人都一愣,罗笔芯回忆道:“当时在休息站,我准备上车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背影,你和很像。于是我就下车去找他。结果我喊了一声你的名字,那个人竟然逃走。我打算去追的时候,被一个男人撞到了。那个家伙是个贼,偷了一个大妈的钱包。我本能的去追这个贼的时候结果被他的同伙给构陷了。两个民警来了二话不说先把我给扣下了。也是我一时大意,竟然没有发现那个贼把钱包放到了我的身上。之后我就被带到了派出所。好死不死的我的警官证也丢在了车上。怎么也解释不清楚。”
老丁笑道:“那你后来怎么出来的?”
罗笔芯苦笑道:“别提了。我跟他们解释了半天,又说了我的警号。结果这不是大巴车就出事了?他们就把我扔到了审讯室内。那里就一个辅警,刚上班没多久。气的我差点七窍生烟。后来弄清楚了才把我给放了。”
众人听得哑然。
明川问道:“是看见熟人了吗?”
罗笔芯看了明川一眼,勉强笑了笑:“可能是看错了。”
丁春秋后怕道:“你这个真的是命大,要是不下车,后果不堪设想。”
罗笔芯点了点头道:“我想去现场看看。”
众人一愣。
当罗笔芯再看到那辆大巴车的时候,它已经烧成了空壳,停在废车场里。
江小白告诉罗笔芯:“现场取证完了以后,就挪到这儿了。”
罗笔芯点了点头,登上了报废大巴。放眼望去,里面一片狼藉焦黑。
江小白指着后排的一处座位说:“消防那边说,起火点就是这里。”
罗笔芯一愣。当时大家依次排队上车,都在往行李架上摆行李。她排在后面,看见坐在后排的有个人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紧紧抱着一只公文包。包上印着鹏海第二皮革厂。罗笔芯没有多想,走到自己座位旁转身坐下她想到这里就问道:“这个座的乘客身份确认了吗?”
江小白摇头:“都跑乱了,不知道谁坐哪儿。很多人也还没确定身份。”
罗笔芯若有所思地道:“我记得这个人。”
江小白诧异地看了眼罗笔芯。
回到分局后,老丁马上联系了技侦的一个画像专家。在罗笔芯的描述下,一个中年男人的画像跃然纸上。技术人员将画像交给坐在对面的罗笔芯道:“罗队,您看一眼。”
罗笔芯接过画像,点了点头:“差不多,当时就是这个人坐在起火的位置。他抱着一个第二皮革厂的公文包。”
丁春秋接过画,看到他的样子感叹道:“这人看着挺老实的啊。”
罗笔芯皱眉道:“还有个问题,我查了一下,这车满座是30个乘客。怎么就只有28具尸体?”
老丁笑道:“这有什么问题?没坐满呗。”
罗笔芯摇头:“可是我记得到休息站的时候,是满座啊。”
丁春秋一愣。
随后他们开车到了长汽车站,找售票讯问。售票员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敢耽误,赶忙调出来售票记录。只是那趟车一共卖了20张票。
一旁的丁春秋询问:“20张?那怎么死了28个?”
售票员说道:“肯定是有人半道上的车。看车上还有座,司机就往外卖,我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丁春秋问罗笔芯:“半道有人上来吗?”
罗笔芯皱眉道:“有是有,但是我下车的时候,好像确实是满座啊。”
丁春秋说道:“除非有人和你一样,休息站的时候没赶上车。要不就是你记错了。”
罗笔芯皱眉,她自觉知道一定没有记错,只可惜现在暂时没有什么证据。
办公室内黄小蓉感叹道:“这种人如果能早点发现,提前制止他就好了。”
江小白平静地道:“这种人因为经常漠视或侵犯他人的权利,基本上无法保持有效的社交交往,所以渐渐的会离群索居,没什么可以说话的人,所以也很难被发现。我们根据他的手机号查了通话记录,有时候连续几个月都没有电话进出,不过纵火前倒是有个电话打进来。”
黄小蓉:“你是说,他在大巴车上纵火之前,接到过一个电话?”
江小白点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黄小蓉问道:“电话号码呢?”
“我们根据电话号码查到了一个人,他根本没用过那个号码。”
黄小蓉皱眉道:“这就奇怪了。”
江小白惆怅道:“可这也很难再往下查了,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黄小蓉分析道:“你刚才说他是反社会人格,当他对社会的怨恨到极点的时候,就可能会做出极端的举动,宣泄内心的怨恨。但他毕竟没有精神失常,要做这样一件事需要“蓄势”,在这个蓄势爬坡的过程中,如果有一个亲朋好友的电话打进去,给了他理智思考的机会,这种人也可能会放弃这种极端的行为。”
江小白摇头道:“那不一定吧。”
黄小蓉说道:“一般纵火的反社会人格,会把自己也烧死吗?”
江小白说道:“也许他意识到自己罪责难逃,所以这次对他来说是扩大性的自杀,自己死,还要拉着这么多人垫背。”
黄小蓉不屑道:“他都这么疯狂了,还会有负罪感吗?”
“那一个电话就能解决问题吗?”
黄小蓉看他那么笨,忍不住道:“关键不在于电话,而在于跟他人的交流,这种反社会人格,平时很少跟人交流,愤怒的情绪没有出口。你看有些人整天喊打喊杀,却从来不犯事,那就是因为把心里的愤怒都通过语言发泄出来了。这个人在赴死之前,情绪肯定很激动,难道就不会对着电话那头发泄出来吗?”
江小白陷入思考,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看她道:“除非?”
“除了,那个电话是火上浇油,不仅没有熄灭他的犯罪欲望,反而是更加刺激了他,最终把他推向了犯罪的绝境。”
片刻的沉默后,江小白感慨道:“李卓家的来历不明的那根头发,大巴车上的无法追踪的一个电话,最近咱们经手的案子,怎么都这么奇怪啊,仿佛能抓住点什么,却又像捕风捉影似的。”
黄小蓉冷静地分析道:“我也感觉象陷入一张大网,不过作为刑警,直觉很重要,有了直觉,就要靠证据链去证明,只要咱们不放弃,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江小白肯定地点点头。
傍晚时分,老丁撺掇大家要为罗队劫后余生庆祝一下。众人自然要去捧场。众人围坐在一起,明川与罗笔芯中间隔着江小白和黄小蓉。丁春秋举着酒杯开心地说:“那个,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先祝贺一下罗队吧?”
罗笔芯举杯,笑着感谢大家:“谢谢大家关心。”
丁春秋、罗笔芯、黄小蓉都将酒一饮而尽,江小白和明川没喝完。
丁春秋一看就不干了。他嚷嚷道:“诶?你们俩这是养鱼呢?”
罗笔芯心知肚明,有些尴尬,解释道:“小白不太能喝酒,别让他喝了。”
江小白不得已,拿起剩余的半杯,向罗笔芯敬酒:“罗队,敬你。这次能这么快破案,多亏了你的线索。”
江小白将酒一口喝下。罗笔芯有些尴尬。
丁春秋说道:“这还真是,我们查清楚了。纵火的叫张丕林,就是你画出来那个。完全就是报复社会。拉着一车人陪葬,丧心病狂。”
罗笔芯问明川:“明川老师,DNA对上了吧?”
明川点头:“对上了。基本能定案了。”
黄小蓉小声地说道:“笔芯姐,你不知道,你失联的那天,师父可紧张了。”
罗笔芯一愣,看了眼明川,明川有些尴尬,保持着礼貌地笑容。丁春秋不满,指着黄小蓉:“那你还挤他俩中间?没地儿坐了是吧?”
黄小蓉笑着搬着凳子,路过江小白身边,推了推江小白笑道:“咱俩跟丁队坐呗?”
江小白看了眼明川和罗笔芯,点头都移到了丁春秋身边。明川和罗笔芯身边直接空出了两个人的位置,显得非常突兀。丁春秋看着两人笑了,对黄小蓉说:“我们不管他俩,我们喝。”
丁春秋拉着江小白和黄小蓉频频举杯,欢声笑语,反衬地罗笔芯与明川很安静。
罗笔芯显得有些尴尬。明川端起了酒杯,向罗笔芯敬酒:“今天不谈公事了。”
罗笔芯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