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弘基初听家丁的话还有些纳闷,信使被一群人拦住了?谁有这个胆子?还是自己府中的门房狐假虎威?但是看那家丁的脸上却一副恍然模样,便心有微怒的问道: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好好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受了训斥之后,那家丁反而像得到了安慰一样,小心翼翼的道:“回老爷,老爷专命的信使在府门外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拦住了,结果,结果和他们争执了几句,就让,让那些人给,给绑了!”
“绑了?”
就算徐弘基镇定有加对这则意料之外的消息也为之震惊,有句诗说的好,“春江水暖鸭先知。”魏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平日里谁敢在府门外撒野,而今有人公然发难,其背后的内幕,不想也可以轻易猜得出来。
“去问问,外面的人都是什么来路。”
家丁领了命退出去,小半个时辰之后才满脸愤怒的回来,半边脸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刚一进门就噗通一声匍跪在地上,一张嘴就泣不成声,哭嚎不止。
“小人奉命去询问他们是何来路,结果对方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打了小人一顿,老爷您看,小人这半边脸肿的都没法见人了。”
其实从那家丁一进门,徐弘基就发现了家丁高高肿起的脸,心知他一定是在那帮人身上吃了亏。同时,他心里也有了底,既然这些人连自己的家丁都敢打,其背后的主使已经昭然若揭,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既然府外的那些人现在敢于肆无忌惮的不顾及自己这个主人,放眼南京城中,谁还有这个胆量?除了李信那厮还能有谁?
原本,徐弘基在刚回城时,也有些担心李信会动粗动武,毕竟他是个马贼出身的武夫,做出什么莽撞之事来也不奇怪。结果回来之后,发现此人深谙大明官场的精要,既然此人会按规则来行事,那就一切都好办,毕竟徐家是享尊贵二百多年的开国功勋之后,底蕴身后岂是寻常人可比的?凭借这一优势,徐弘基只要使出了办成的力气便罕有敌手。
而在返回南京这几日,他几乎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于暗中操作,自然对此局胜负抱有极大的信心。但徐弘基万万没想到,李信突然间就不按常理出牌了,打破了所谓的规矩,竟敢直接派人监视魏国公府,同时还限制了府中出入之人。
这一招既蛮横,又粗暴,若是以往南北通途的时候,徐弘基只要一封弹章递上京师,别管李信有多大的胆子,多大的功劳都得老老实实的认罪伏法。再者说,如果京师于南京的通路没有断绝,李信又岂能行事如此放肆狂悖?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徐弘基却丝毫没有惊慌之意,他毕竟是做了几十年的魏国公,岂会将这小小的伎俩放在眼里。不给他们点颜色,岂非让那些魑魅魍魉小觑了?
“哭,就知道哭,交代你的事,可办成了?”
被训斥之后,家丁强忍住哭声,抽噎道:“老爷恕罪,小,小人还没等问呢,就被他们揍了一顿!”
徐弘基不用问也知道,这些家丁在挨揍之前不知说了些什么将那些人惹怒,正好给了他们动手的口舌。但是他不愿在这些细枝末节与之纠缠,于是便又斥责了他几句。
“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到,我留你在府中还有何用?”
声音平淡而冰冷,但落在了家丁的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他是徐家的家生子,从出生开始就是徐家的奴仆,如果被逐出国公府,必将无依无靠,下场可想而知。这时,又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老爷饶了小人这一回吧,小人这回豁出命去,也定将这伙人的来历问明!”
徐弘基不耐烦的摆了下手,“不必了,念在你往日还算勤恳,今日且先记下,日后若再犯,别怪家规无情!”
语气虽然仍旧冰冷,家丁已经如蒙大赦,又磕头如捣蒜千恩万谢之后才擦了擦鼻涕眼泪。
“老管家的病好些了吗?”
徐弘基不再继续斥责家丁,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他只想敲打敲打这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家丁们。而老管家在徐弘基回来以后则大病了一场,病来的又急又猛,他有些担心这位老仆挺不过去。好些心腹之事,没了他还真不方便,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今日实在迫不得已又只好问起了老管家的情况,但老管家的病情已经到了连床都无法起身的程度,徐弘基只好就此作罢,然后着人拿了自己的亲笔条子,混出府去到外城找副将丁淮,带着人来将国公府外的人都抓起来。
只是徐弘基想的好,但却没想到,守在府门外的人不但不允许外面的人进来,就连里面的人出去都决不允许,甚至双方又起了冲突,几个家丁又被揍的鼻青脸肿。一时间国公府上下一片愤愤然,从来都是他们欺负外人,又何曾被外人如此欺侮过?奈何形势使人弱,今日竟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而不能有所反击。
徐弘基勃然大怒,他贵为国公,又久掌兵权,如何能忍受让几个宵小皂隶欺负到头上,当即就组织起家丁排兵布阵一番杀了出去,竟然把外面把守的皂隶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皂隶们作鸟兽散,有几个逃跑不及的,更被五花大绑抓了起来关进府中。之前挨过揍的家丁们将一身的怒气都发泄到了几个被抓的皂隶身上,将之前的愤怒拳打脚踢的又加倍奉还。
在签押房中的陈文柄听说皂隶们被一群家奴打了个作鸟兽散,顿时也有些不知所措,看来魏国公是发怒了,自己该怎么办?他下意识的想去求助于镇虏侯,但心里头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去,不能去,否则他在镇虏侯那里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一旁的师爷跟随陈文柄多年,自然对它们犹疑了然于胸,当即起身劝道:“东主不可犹豫!既然已经出手便不能畏首畏尾,魏国公府的家奴敢于袭击应天府公人,应天府也不能示弱,必须加倍还给他们以颜色,东主别忘了,您现在代表的可是镇虏侯啊!”
师爷的话坚定了陈文柄的犹疑,他就此下定决心。
“如此拜托师爷去看看府中皂隶伤了几人,再速速回报!”
师爷的调查结果让陈文柄忧心忡忡,之前派去魏国公府外有皂隶五十人,而今回来的却只有四十一人,其中受伤者二十余人,听说有几个皂隶是直接被魏国公府的人拿了。这些都让陈文柄大摇其头,直吸冷气。
“东主!不如咱们集合了府中的三班皂隶再去。镇虏侯让东主封锁魏国公府的对外通信,一定是想斩断魏国公的阴谋。现在只怕魏国公想要送出去的消息已经都送了出去,万一,在下说是万一,万一有关键情报,东主岂非辜负了镇虏侯的信重?”
本来犹豫的陈文柄终于下定决心,只能如师爷所言,再和他们拼上一把。这一回,陈文柄不甚放心,便遣了师爷亲自带队,领着一百多人的皂隶浩浩荡荡的赶往魏国公府外。
师爷的想法比陈文柄要多,这一回不但是去执行封堵魏国公府的任务,还要将被府中家奴抓走的皂隶要回来,不但如此还必须得追究这些动手抓人的家奴,否则应天府和自家东主将危险扫地。应天府距离魏国公府邸的距离并不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到了府门外,师爷一声令下之后,魏国公府的几个府门再次被全部封堵起来。
魏国公府中的家丁们赶走了应天府的皂隶以后顿感扬眉吐气,但却万没料到对方竟然还敢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杀回来。看到对方的规模是之前数倍,又急吼吼的去禀告徐弘基。
徐弘基听说之后,并没有吃惊的表情。他早就料到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但却并不担心,因为那些人的封堵被冲破后,送信之人已经成功出去,用不了多久他的心腹丁淮就会带着军卒来守卫国公府。到那时,别说府外的那几个宵小,就算正儿八经的三卫军来了,他也不怕。
不过,徐弘基知道,李信还不会让三卫军的人直接参与进来,毕竟他还要顾及一下舆论,否则也不会一开始就派了些蠢货过来,连自己的家奴的都打不过。
但是,左等右等,丁淮和他的军卒都没能赶到国公府。就在徐弘基逐渐失去了耐心的时候,家丁终于急吼吼跑来报信。
“丁军门来了,丁军门来了!”
徐弘基大喜,起身问道:“丁淮在何处?”
家丁的回答却让徐弘基心底一片冰凉。
“丁军门被那些宵小挡在了门外,进不来!”
不用那家丁细说,徐弘基也知道,丁淮并没有带兵来,否则又岂能被几个宵小挡在了门外?又惊又怒之下,徐弘基再度召集家丁,集合训话,他要再次指挥这些家奴将那些不长眼的宵小们打个屁滚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