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辰梓轩隐瞒了前往仙山的事情,只说自己的渔网被一条奇怪的鱼咬破了,自己去追那条鱼所以回来晚了,家人相信了他,从那之后辰梓轩和往常一样,每天和村子中的人一同出门打渔,这件事情很快被他遗忘了。
赵玉每天在桃花林中期待着辰梓轩的再次到来,带着这种期待,她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她的生活和以前相比没有多大的变化,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每天都会坐在桃树枝上计算着蓬莱舟到来的时间,现在每天坐在桃树下期待着一个男孩的到来。
每天晨曦时刻,她都会来到岸边桃树下,满怀期待着眺望着远方,希望远方打渔的木船中会有一艘朝她这里驶来,就这样直到夕阳西下,带着失望的表情回去。辰梓轩没有来,赵玉等了他两千一百九十二天,他始终没有再次出现。相反,经过这漫长的等待,赵玉等来了蓬莱舟的消息,还有三个月,那艘蓬莱之舟就会从遥远的蓬莱仙山驶来东海岸边。
赵玉最后留恋的看着这里,她明天就要动身去夏国,东海之滨位于夏国,她必须提前到达,因为那艘蓬莱舟只会停留一柱香的时间,而且它每次只会载五百人或者妖。
赵玉只知道蓬莱舟的美好传说,却不知道要登上它到底有多难,每一次它的到来,都会使得妖物、人类相互攻击,每个人和妖都想登上它,但是它不会载着每个人前往蓬莱,弱肉强食,只有强大的妖物或者人类才有资格登上它,但是,像赵玉这样的妖物,还没有实力登上蓬莱,她可以有这种奢望,但是却是遥不可及的梦。
没有希望的结果都是有毒的,对于赵玉来说也不会例外,蓬莱之舟即将再次来临的消息很快被华夏大地上的每个妖物都知晓了,他们开始前往东海海边汇聚,沿途便开始血腥的残杀,只要沿途杀死一个妖物吸收了它的修为,自己的实力便可以精进一分,也会少一个竞争对手。
赵玉还没有离开桃花林,便有妖物找上了她,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妖物,他出现的时候遮天蔽日,所有鱼类全部沉溺湖底,所有鸟类纷纷朝四面八方飞离,村子中的家禽也变得焦躁不安,即便是蝼蚁和蜈蚣、蛇鳝也纷纷从洞穴内爬出,争相离开这里。
那是一个可怕的早晨,赵玉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所有桃树上的桃花全部掉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地面铺上了一层层粉红的桃花瓣,天空变得阴沉沉的,仿佛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赵玉皱了皱眉,夏季会有暴风雨是常事,但是桃花一夜凋落,这就有些不对劲了,她来到岸边,湖泊之中没有了以往鱼群游来游动的景象,所有的鱼类全部钻到了湖底深处,没有一只游上来。
正在赵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湖面的雾气忽然变得浓重起来,但是这并非白雾,而是黑雾,黑色的雾气覆盖的不仅仅是这片湖泊,以湖泊为中心附近五里路全部被它覆盖,这是一只实力极其强大的妖物来临。
那一日辰梓轩撑船打渔,他已经不再是十岁的孩子了,他已经十六岁了,再过几天便是他十七岁的生日了。本来他看到阴沉沉的天色也准备回家,但是所有鱼全部消失了令他有些好奇,正常情况下,暴风雨来临的时候,鱼群应该会钻出水面透气才对,所以他决定去湖泊深处看一看。
辰梓轩独自一人前往湖泊深处,正在撑船的辰梓轩忽然皱了皱眉,湖面忽然出现了黑色的雾气,这里有仙山,不应该出现这代表邪恶气息的黑雾啊。
黑雾越来越强,很快辰梓轩看不到周围的一切情况,他被困住了。天空中忽然传来了邪恶的的笑声,邵松心里有些恐惧,他直接跳入湖泊之中,只露出一个脑袋隐藏在木船旁边。
赵玉看着这黑色的雾气皱眉,不知道它到底是何方妖物,为什么降临这里。
“没想到这里还生活着如此质朴的人,他们可是提升修为最好的东西。”黑雾中响起恶魔般的笑声。
赵玉皱了皱眉,直接飞向湖泊对面的村庄,她本来可以不用去管这个村庄的事情,但是那个叫做辰梓轩的男孩还在村庄里,她忽然想去看一看。希望还能再遇到他。
赵玉来到村庄之后惊住了,哪里还有什么村庄,有的只是废墟,所有住宅全部被毁了,熊熊烈焰燃烧着,没有人哀嚎,没有人救火,没有人喊救命,有的只是一具具白骨。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千年桃树妖,正好可以将我的修为提升。”黑雾中再次响起恶魔的声音,赵玉抬头望去,黑雾中出现了一对猩红的眼睛,接着一团黑雾朝她袭来,她凝聚出用来护身的法术在瞬间溃散,那团黑雾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在水中待了大概三个时辰,黑雾才最终散去,鱼群也开始浮上水面,辰梓轩刚刚爬上船,忽然惊住了,他发现村庄的方向正在冒着黑烟,村庄着火了。
辰梓轩急忙撑船回去,但是越是着急,越是无法撑好船,船行驶的越慢,越是这样,他越是着急。结果他比任何时候回去的都要慢。
船靠近岸边,辰梓轩急忙跑了回去,还未走进村庄,辰梓轩便愣住了,他看到了地面上的一具具白骨,辰梓轩心里大惊,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村民的尸骨吗?
接着他一步步走进村子,心变得沉重下来,这些白骨的确是村民的,如果这是这样,那么大家全部死了,他跑到他的家,家中的木梁还在燃烧,家已经变成了废墟,邵松冲进家中,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已经变成灰烬了。但是这不是他要寻找的,他要寻找的是他的家人呐,可是他的家人却也找不到了,家中没有尸骨。
“或许他们和我一样躲过去了,暂时还没有回来。”辰梓轩这样安慰自己,他跑出被火焰燃烧着的家,走遍村庄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幸存者,可是整个村庄,除了废墟就只剩下白骨了。
走着走着,辰梓轩一阵欣喜,前方有一个人,身穿粉红色衣裙,邵松走过去有些惊讶,这个女孩不是他们村庄的人,因为他们村庄没有这般漂亮的女孩,与其说她是人,更不如用仙女来称呼她。
赵玉躺在辰梓轩怀中慢慢睁开眼睛,她看到辰梓轩,忽然露出一丝笑容,辰梓轩愣了愣,他不明白女孩为何会露出笑容,但是看着女孩的笑容,辰梓轩忽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你是辰梓轩,对吗?”赵玉问道,辰梓轩点了点头。
“终于又见到你了。”赵玉笑了笑,“我一直在等你找我一起玩,你为什么没有去?”
辰梓轩忽然想起来了,她是赵玉,那个曾经在自己被困桃花林时帮助过自己的仙女。
“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辰梓轩急忙问道。
赵玉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只不过千年修为被一个妖物夺走了。”
“你不是神仙吗?为什么会这样,没有妖精可以打败神仙的呀。”辰梓轩有些幼稚的说道,这是他一直以来所认为的事情,但凡妖物,都是会败在神仙手中的。
“其实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赵玉道,“我也是妖,千年桃树妖。”
“什么?”辰梓轩有点不相信的看着她。
“我生怕告诉了你以后,你就不会再来找我了。”赵玉说道,“你一直没有再去找我,我以为你知道了我的身份。”
辰梓轩沉默不语,赵玉看着他说道:“你为什么没有再去找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对……对不起。”辰梓轩低声说道,“我忘了。”
“我知道你不是讨厌我就好了。”赵玉露出了微笑,“现在我要走了。”
“走!”辰梓轩忽然有些哀伤,如果他没有猜错,赵玉说的走,应该是死亡。
“不是死亡啦。”赵玉如同孩子一般说道,“传说有艘蓬莱舟,只要登上它就可以成仙,我修炼了千年,如今失去了修为,如果不登上蓬莱舟的话,恐怕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蓬莱?”辰梓轩从来没有听说过,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茫然,接着一曲琴音传了过来,恍惚之中,邵松仿佛看到一条河流流过他的村庄,火焰消失,当初开满了不知名的花,格外妖娆,一艘木船缓缓而来,上面有人在摆渡,口中唱着和琴音搭配的歌声。
河流流过的地方,仿佛神祝福的地方,那里的火焰消失了,变成废墟的房屋忽然变成了一栋栋楼阁,邵松的村落,变得比以前更加美丽。
河流的两岸,开满着红色的花朵,格外妖娆,仿佛是上天赐下的喜庆,覆盖了这片土地,摆渡的人随着琴声歌唱,小船缓缓来到赵玉和邵松的面前,但是辰梓轩始终不知道弹琴者谁?
“我要走了,你要保重。”赵玉凝望邵松说道。
“你,还会回来吗?”辰梓轩期许的问道。
“嗯……”赵玉想了想如同孩子般说道,“如果你愿意等我的话,我会随下次蓬莱舟来临而回来,那个时候,我就是真正的仙女了。”
“我会等你的。”辰梓轩坚定的说道,“就在那片桃花林。”
“这是我们约定好的,这次可不要说话不算数。”女孩伸出右手小指,辰梓轩也伸出小指和她打勾勾。
女孩登上木船,有些不舍的回头看向辰梓轩,辰梓轩站在岸边冲她挥手告别,木船渐行渐远,河流伴随歌声、琴声的消失而消失,那种不知名的花也消失了。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样,辰梓轩面前的村庄,依旧是废墟,道路上,满是尸骨。
“从那天起,我就在这里等待她的归来,同时我也满怀期待,我的家人的还在,他们会回来找我。”辰梓轩眼神黯然,“可是我等了四十五年,什么都没有等到。村庄中的人被我埋葬了,村子也被废弃,不久那里长满了野草。索性我便不再回去,独自一人在这里居住,这里有许多她留下的茶叶,泡出的茶可以让人在梦中见到自己内心希望看到的事情,我每天用它带给自己希望,醒来依然是期待。
直到五年前,天空中出现了祥瑞之光,我欣喜的以为那艘蓬莱之舟要来了,她也要回来了。她没有回来,但是我却被一道禁制,困在了这里五年。
接着那些死去人的尸体重新出现在这个世上,它们的尸骨仿佛活了过来,可以独自行动,却不知为何,全部留在了湖泊之中,湖泊中的鱼被他们撕碎了,所有鱼都只剩下鱼骨,血液染红了整个湖泊,五年的时间,它才完全沉淀,而这些白骨,永远留在了湖泊,仿佛这片桃花林有什么东西,值得它们守护,可是这里有的,只不过是我这个糟老头子而已。”
“这……是什么妖法?”周书君看向白泽问道。
白泽皱了皱眉:“能够赋予死者生命,而且同时赋予这么多,这应该不是妖法,而是女娲石的能力。”
“这个岛上有女娲石?”周书君有些惊讶和欣喜,这一趟总算没白来,居然找到了八大神器之一的女娲石。
白泽摇了摇头:“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赵玉的事情。”
“你们愿意帮我完成最后的心愿吗?”辰梓轩满怀期许的看向周书君和白泽。
“抱歉,我向来没有帮人带遗言的习惯。”白泽淡淡的说道。
老人的眼神有些黯淡,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接下来白泽的话却让他为之惊讶,白泽说:“我没有帮人带遗言的习惯,但是我可以送你去那个地方,能不能见到她,就看你的运气了。”
“你真的能送我去见她?”辰梓轩有些激动的问道。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白泽淡淡说道。
“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再见到她,如今这个机会就在眼前,我又怎么会不愿意。”辰梓轩满怀激动的说道,“如果可以,现在就请你送我过去。”
白泽看向周书君:“待会儿我需要你来弹琴。”
“没问题。”周书君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问道,“弹奏哪首曲子?”
“《广陵止息》。”白泽缓缓说出这个古老的曲名。
《广陵止息》又名《广陵散》,是古代十分著名的琴曲,“广陵”是扬州的古称,“散”是操、引乐曲的意思,它萌芽于秦、汉时期,到魏、晋时期它已逐渐成形定稿。琴曲的内容据说是讲述战国时期聂政为父报仇,刺杀韩相侠累的故事。《广陵止息》上一次弹奏,是在嵇康临终时弹奏。
白泽用法术幻化出一架琴,周书君盘膝而坐,将伏羲琴放于腿上,缓缓弹奏,接着,一首入人心魄的乐曲传出。
辰梓轩激动的说道:“是,没错,就是这首乐曲,当初那艘蓬莱之舟来的时候,就是这首乐曲。”
白泽忽然叹了口气,接着缓缓唱出那首歌谣:“愔愔琴德,不可测兮;体清心远,邈难极兮;良质美手,遇今世兮;纷纶翕响,冠众艺兮;识音者希,孰能珍兮;能尽雅琴,唯至人兮!
这首歌谣也是来自嵇康,是他所书写的《琴赋》,此赋开始是描写乐器所生的环境:叙述椅梧生于崇山峻岭,吸取了天地纯一之气及日月精华。在《琴赋》的首段,即以写地之胜,来烘托出椅梧的珍贵,即指出了琴的珍贵。
接着辰梓轩再一次看到了那翻景象,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流,河流经过的地方,两岸生长出红艳妖娆的花朵,摆渡人撑着木船慢慢朝他游过来,只不过这一次摆渡人没有唱歌,也没有从不知何处的地方传来琴音,唱歌的是白泽,弹琴的是周书君。
河水流动缓慢,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船行走时,也听不到水流的声音,真是不可思议。
河内栖息着所有已经绝种的鱼,它们看上去如同邪灵一般。这种鱼没有人愿意垂钓。
摆渡人看到了白泽竟然微微欠身行礼,恭敬的称他为殿下。
白泽没有搭理摆渡人,而是看向辰梓轩,示意他可以登船了,辰梓轩感激的冲他点了点头,一步步朝木船走去。
“最后再说一句,上了这条船,你就永远回不到这个世上了。”白泽忽然说道。
辰梓轩愣了愣,微笑着看着白泽说道:“人寿不过百岁,能够了却所有心愿,是每个人心里所想要的。”
“那么你的家人呢?”白泽问道。
辰梓轩苦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父母也恐怕已经老去了,如果是二十年前,我还会犹豫,可是如今,留在这个世上的已经只剩下我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最后还是感谢你们,了却了我这个心愿。”
辰梓轩慢慢走上木船,白泽对摆渡人点了点头,摆渡人恭敬欠身行礼,然后撑着木船离开了,接着河流消失,妖娆的花朵也消失了,只剩下白泽、周书君,还有一具尸体,正是辰梓轩的尸体,他的尸体慢慢化为了金色的粉末随风飘走,他的尸体消失后,一颗闪烁着五色光芒的石头出现,张旭伸手将它招至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周书君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辰梓轩刚才不是登上了蓬莱之舟了吗?”
“那不是蓬莱之舟,我也没有唤来蓬莱之舟的能力,同样,赵玉也没有登上蓬莱之舟,因为蓬莱舟只会出现在东海,它不会来到这里,更不会只是一条木船。”白泽淡淡的说道,“刚才你所看到的花,叫做彼岸花,刚才你所看到的河,叫做忘川河,又称三途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