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儿竟然将自己约她一决生死的消息禀报给了皇帝,这是来兴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他怒目注视着倒地不起的樱儿,抬高声音向观外喊道:“我乃钦命神鹤大将军来兴儿,今夜在此锄奸,请问你们带队的是哪位将军?”
“是锄奸,还是造反,你说了不算,快随我回宫去见皇上吧。”
来兴儿听得真切,院外传来的是独孤浑的声音。
“国舅爷,不必与他啰嗦,他再不肯主动投降,皇上有旨,格杀毋论。”这一腔公鸭嗓儿对来兴儿来说,更加熟悉,正是王保儿。
“小子,你以为我真怀有身孕吗?你以为我会傻到单凭你一张字条就只身来赴约吗?你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我将此事禀报给了皇上吧。你已死到临头,还不束手就缚?”樱儿面色惨白,却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既然来了,就没想着活过今晚。”来兴儿手起剑落,刺穿了樱儿的胸膛。樱儿大睁着双眼,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无力地抬起一只手,指向来兴儿,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脑袋一歪,一命呜呼了。
“兄弟,快随我来。”
几乎在来兴儿剑刺樱儿的同时,从太真观另一侧的院墙又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骆三儿,怎么是你?”
来兴儿无暇思索,疾步跃至后墙下,向蹲在墙头的骆三儿问道。
“我就住在距此不远的馆舍之中,今晚在外面多喝了两碗酒,回馆舍迟了些,却正和出宫赶来捉你的禁军们遇着,没想到他们来捉的是你,兄弟,快上墙来,咱们兄弟一起趁天黑逃出长安吧。”
“咯嚓”一声,太真观的山门被踹开了,禁军们手举火把,涌进院来。来兴儿再不迟疑,提气纵身上墙,和骆三儿一前一后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天光微亮,来兴儿和骆三儿一道缒城而下,出了长安城,径直往终南山的方向跑去。大约跑出去十多里地的样子,骆三儿自身后叫住了来兴儿:“兄弟呀,哥哥我实在跑不动了,咱们暂且到那边道旁略做歇息再走吧。”
来兴儿见身后并无追兵赶来,也松下一口气来,放慢脚步和骆三儿走到道旁的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边喘着粗气,边好奇地问骆三儿道:“大哥,你怎么出来喝酒,手里还拿着把刀呢?”
骆三儿略微一怔,旋即笑着解释道:“这哪儿是我的刀,原是在太真观后墙下无意捡到,拿着防身用的。兄弟,咱们这一路跑来,想必你也累了,渴了,你暂且在此歇息片刻,待我到附近找些水喝。”说着,把手中的刀递给来兴儿,自己顺着道边的一条小路便跑了下去。
来兴儿见他肯把刀交到自己手上,心中对骆三儿的戒心顿消,以手拄刀,坐在树下打起盹儿来。
过了约有一刻钟的光景,正当来兴儿昏昏沉沉地神志迷离之际,就觉后心一阵剧痛,立时痛得睁开了双眼。
“兄弟,别怪大哥我心狠手毒啊。皇后娘娘待我有知遇之恩,我不得不如此行事啊。”骆三儿手握一把牛耳尖刀,转至来兴儿身前,哭丧着脸向来兴儿作着解释。
来兴儿只觉后心处阵阵剧痛,心知自己被骆三儿刺中了要害,含恨质问骆三儿道:“你原是樱儿设下的一道埋伏,是吗?”
骆三儿颤抖着双手点了点头,答道:“前些日子,我奉了你的军令回长安搬请救兵时,她就找到了我......我也是受她所逼,没办法呀。”
“大哥,临死前,我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大哥能否答应?”来兴儿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拚尽全身的力气向骆三儿说道。
骆三儿眼见来兴儿命在旦夕,禁不住号啕大哭,扑倒在来兴儿身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嘶声忏悔道:“都是大哥不好,我对不住兄弟你,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我要你陪我一同上路。”
来兴儿冷不丁地说出这句话,使出浑身的力气,一头顶在了骆三儿的脑门之上。骆三儿连哼都没哼一声,歪在地上立马晕了过去。
来兴儿远望终南山的方向,喃喃念叨着:“锦屏,镇儿,你们要好好活着......”向前扑倒在地,也不省了人事。
半年后,终南山麓“双清小筑”门外,一身道装的柳毅夫妇送来兴儿一家三口南下林邑。
“柳先生,半年前,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恐怕我就......”来兴儿身着普通山民的褐衣,抱拳向柳毅致谢道。
“唉,兴儿说的哪里话来。”柳毅含笑摆了摆手,“倘若不是你在长安城中这么一闹,只怕皇上还不会答应放我回山呢,认真说起来,倒是我沾了你的光咧。”
蔡寻真也笑着附和道:“你拚了性命一闹呀,据我看来,不仅替景氏姐弟报了仇,而且也无意间替皇帝解了围呢。因此,皇帝才肯有意放过你这个闯宫杀妃的叛臣。”
“夫人,你倒把我说糊涂了,还望夫人明示。”来兴儿不解地挠了挠脑袋。
“这有什么好糊涂的,连我都瞧出来了。”锦屏怀抱着儿子,数落来兴儿道。“樱儿这条潜藏在皇帝身边多年的毒蛇一死,可不就替皇帝消除了隐患......”
“朝局变换,绝非锦屏说得这么简单。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就在兴儿于太真观中一举击杀宝昭仪不久,宫内就发生了一起刺案,皇上险些被一名潜入宫中的吐蕃剑客刺杀,于承恩手下的大将项知非因此被皇上寻机罢免,由与景云丛关系紧密的吕怀光回京接掌禁军,一场新的权力角逐即将在长安宫中重新展开了。”柳毅目视远方,捻须说道,“不过,这些都已不是你们要费神的事情啦,不说也罢。你们一家三口此去林邑寻找纳玉姑娘,千山万水,着实不易,一切都要小心才是。”
来兴儿虽心仍有不甘,但想到从此以后自己便可彻底从充斥着勾心斗角、机心倾轧的官场当中解脱出来,过上天马行空,自由自在的生活,便就此打住,没有再追问下去,只向柳毅问道:“先生,今后你还会出山,入朝为官吗?”
“世事难料,你我虽寄心山林,然国难当头之日,又岂会独善其身,置邦国安危于不顾呢。”
“先生,或许将来我能介绍一位志同道合的新朋友给你。”
“哦,他是谁?”
“他的名字叫贡布。”
全书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