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山县背山靠水,辖十一镇十四乡,山路蜿蜒,地势复杂。县城中心倚山而建,面朝江水,由来是游江旅客落脚之处。
小皮卡七拐八拐,拐得许棠不辨方向,最终停在一个隐蔽的小门前,开车的人也和周险一般年纪,穿着件灰色的短袖,理一个很短的寸头,笑起来三分憨厚,和方举周险全然不似一路人:“嫂子,险哥在三楼。”
许棠背好自己的小包下车,刚抬手准备敲门,门忽然打开了。方举站在门口,一开门望见许棠了也是一怔,旋即笑道:“嫂子,你终于来了,医生让险哥卧床休息,他闲得淡出个鸟来,正到处冲人发脾气呢。”
许棠见方举鼻青脸肿,手臂吊在脖子上,让纱布裹得严严实实,心即刻一紧,“你伤得严不严重?周险怎么样?”
方举头一扬,不无得意,“我还能下地走路,”他指了指自己的腿,“险哥这里,折了。”
许棠踩着狭窄的楼梯飞快上楼,到了三楼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敲个蛋,赶紧进来!”
许棠一愣,伸手推开房门。房内周险正躺在床上抽烟,看见许棠出现在门口,也是一愣,随即勾唇一笑,“原来是你。”
许棠走进去,“还能是谁?”
周险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床沿,“过来坐。”
许棠依言走过去坐下,仔细打量着周险。他裸着上身,腹部缠了一圈绷带,左腿打着石膏,手臂和脸上均有擦伤,眉骨处更是有一道暗红的血痕。
许棠不忍再看,别过目光,“多久才能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着什么急,”周险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侧头笑看她,“许海棠,你是不是心疼了。”
许棠提心吊胆了一宿一天,见了面周险仍是吊儿郎当,心里没来由一阵冒火,“心疼个屁,你被人打死了才好。”
周险第一次听许棠说粗话,又觉新奇又觉好笑,再看她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不由更想逗她,“我死了你岂不是要守寡。”
许棠瞪他一眼。
周险见她头发垂下一绺,忍不住想替她别到耳后,正要伸出手去,又响起敲门声。
门外是个陌生面孔,手里拎着只塑料袋,望见许棠了,立即知情识趣将袋子放到电视柜旁边,“嫂子,这是替险哥买的午饭。”说完嘿嘿笑了一声,关门出去了。
许棠把床摇起来伺候周险吃饭。周险左手稍有点受伤,但丝毫不影响进食。可他偏仗着这一点让许棠喂她,喂了两口,又嫌她喂得不好,许棠极想把这一盒子饭倒扣到他脑袋上,深吸了几口气,还是忍下了。
好不容易吃完饭了,周险又说要吃水果。许棠洗了个苹果过来,周险先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大口,方才接过去自己吃,边吃边逗她:“尝一口?”
许棠终于忍不住了:“周险,你正经点,我问你几个问题。”
“问。”
“郑叔的人为什么要绑了禾花?”
“讹钱。”
“我不信。”
周险动作一停,看她一眼,“随你。”
“上回砍伤你的是不是也是郑叔的人?你是不是得罪他们了?”
周险扬手将吃了一半的苹果往前一扔,苹果稳稳落入垃圾桶里,他敛了笑意,一边扯了段卫生纸擦手,一边淡淡说:“你别多管闲事。”
许棠咬紧下唇,半晌从胸腔里推出一声长长的呼吸,“高兴的时候吊儿郎当逗猫逗狗一样逗两下,不高兴了就说’你最好别知道’,‘你别多管闲事’……周险,我真的非常讨厌你这一点。”
周险挑眉,“讨厌倒是讨厌得很坦诚。”
许棠耳根一热。
周险见她巴掌大的脸上被微薄的汗水渍出一抹浅红,心里不由一动,忽伸手将她垂下的头发捋到耳后,手掌顺势按住她的后脑勺,紧紧盯住她的眼睛,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许海棠,只有我的女人才能过问我的事。”
许棠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周险已低下头去,含着她微微张开的嘴唇。
房间里空调呼哧呼哧吹着冷气,周险却觉更加燥热,仿佛攫住她不断躲闪的舌尖仍然不够,按在她脑后的手掌不自觉下滑,到了腰间,手指停了片刻,忽将衣服下摆掀开。
怀里许棠开始挣扎,他加了几分力道将她箍得更紧。
心里仿佛有上百只猫爪在挠,挠得那股冲动愈烧愈盛,然而他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抱着许棠的手臂也卸了几分力道。他低头去看许棠,她眼角湿润,双颊因羞愤烧得通红,恶狠狠瞪着他:“周险,你不要脸。”
周险不由又低头在她嘴上啄了一口,“不要脸的还在后面。”
许棠眼睛瞪得更圆。
周险大笑,帮她把掀上去的衣服扯下来,又往她胸前看了一眼,“还真有点小。”
许棠终于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周险腹上。周险闷哼一声,吃痛松手,许棠立即趁机跳下床,退后几步,警惕盯着周险,“你再动手动脚,我马上回去。”
周险伸手捂着腹部,抬眼笑看她:“行。”
“你保证。”
“我保证。”
许棠将饭盒扔进垃圾桶,把床稍微往下摇了摇,又瞟周险几眼,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周险看许棠坐得远远的,觉得好笑,“你怕什么?”
许棠倔强望着他,“你如果想……可以找张雪李雪随便什么雪,我不是这种人。”
周险低笑一声,“你觉得我就是这种人了?”
“你自己说的,你跟女人玩牌都不赌钱……”
周险哈哈大笑,“许海棠,你真蠢。”
许棠不服气,却也不想再与他争辩,“你这里还有没别的房间,我想睡一会儿。”
周险拍了拍自己旁边。
“我不跟你睡。”
周险耸了耸肩,“那就没别的了。”
许棠挺直了背,“那我不睡了。”
周险笑了一声,“过来睡,我保证不碰你。”
许棠摇头,“我不相信你。”
“要是我动手,朝这儿踢。”周险指了指自己骨折的腿。
许棠仔细看着他的神情,最终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到周险身旁躺下。最初她还高度戒备,生怕周险又像方才那样。但周险倒是说话算话,再没动她半根手指。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自昨晚起累积的疲累重重袭来,不消片刻便沉入梦乡。
转醒时窗外红霞满天,她被周险捏住了鼻子,呼吸不得,扭头去躲,却未躲开,周险低沉的声音贴着耳廓:“许海棠,起床。”
许棠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眼皮缓缓抬了抬,又阖上了。
周险呼吸凑得更近,“再不起来我就……”
没等他说完,许棠立即一骨碌爬了起来。
吃过晚饭之后,已经卧床整整一天的周险开始寻思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他看着坐在床尾看电视的许棠,“许海棠,陪我打牌。”
许棠飞快摇头,“不。”
“赌注随你定。”
许棠想了想,“真的?”
周险点头。
许棠又想了想,“那不玩□□,玩我熟悉的。”
周险毫不犹豫,“行。”
许棠便去楼下买了副牌上来,她将崭新的牌拆开,边洗牌边解释规则,“我们玩’干瞪眼’。规则很简单,一人拿五张牌,谁牌小谁先出。要是我出一张3,你就只能出4,我出4,你就只能出5,没有就摸牌,我接着出。最后牌摸完,谁手里牌多谁输。”
周险笑了一声,“你打算赌什么?”
许棠洗牌动作一顿,咬了咬唇,抬头看着周险,“三局两胜,赌一句真心话。”
周险摇头,“赌注太小。谁输了谁做一件事。”
“不……”
“三局两胜,纯靠运气,你不敢?”周险扬起嘴角。
许棠盯着他,静了几秒,“谁说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