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起新屋是要“问过”灶神的。
隔壁村的三姑婆在徐学成的记忆里印象很深,因为他是属于那种“神婆”异类的神秘人物,据说能帮人过阴,见到生后人之类的,当然也兼职问灶神。
前些年这种糟粕是该被打倒的,三姑婆的日子很是不好过了几年,家里积下的积蓄都被搬空了,可能也就给她留了一针一线。
这两年风头逐渐松了下来,虽说过阴这种事实不能做了,不过起屋宅问灶神的这种活私底下还是可以接滴。
其实按徐学成的意思,自己选个记录的数字,什么廿六,初六,初八之类的,就可以了,不过奶奶是三姑婆忠实的“迷妹”,深信之前老房子就是因为请了三姑婆问灶神,才出了徐学成这么一个能干的孙子的。
既然老人家有意,那就顺着点咯,毕竟徐学成平日也不能陪在奶奶身边孝敬什么的。
“怎么样,奶奶,问到好时间了吗?”
“问好了,就是年后初五,财神降临,那时候起新屋是最好的了,”奶奶拿着一个三角黄纸包笑着说道。
徐学成点点头,“好,那我们就初五起新屋!”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新一轮的时间轮开始转动,指针已经溜向198。
不过徐学成大概是没有闲情逸致躲在屋里守夜的。
刘玉璋赵长水他们前些天和徐学成报过一声,回香港去了,也不能老拴着人家,过年总得回家聚聚。
开门后,四邻八街的小孩都到徐学成家门口来了,谁让他们家炮仗多呢。
赵飞燕抱着来福,一只手在点二踢脚,插在地上,拿香放在蕊子上一烫,哧溜冒出一阵火花,然后便是轰的一声,一群孩子便捂着耳朵跳起来,唯有来福所在老么怀里瑟瑟发抖。
徐学成看不过去了,把小家伙拿了过来,捂进自己怀里。
来福前两天才睁眼,现在走路还蹒跚,一天到头就愿窝在别人怀里,只有闻到蛋白粉的味道才会动弹两下。
开了年,初五如期而至,奶奶一大早就跑到厨房灶王爷那里上了香,嘴里边念叨着,大概也是些“保佑我家孙儿平平安安,学业有成”之类的话吧,反正徐学成没听太清。
“开工了开工了,吃完这碗年糕都拿出点精气神来啊!”
施工队是徐福成亲自带人来的,至于家里的设计图嘛,则是梁志天从香港传真过来的。
徐学成求得是乡下田园别墅那种风格,新居地址离着故居不远,镇上给批了两亩半的地,需要的钢筋水泥也是县建材公司直接批过来的,大车大车的运进了徐家坞。
周围的人看着都挺稀奇,以前谁家建房都是木梁黑瓦红砖块,这徐世贵家建房怎么还用上钢筋玻璃铝合窗了呢!
万丈高楼平地起,徐学成这新房也就两三丈,七八米高,一楼四米,二楼三米,再带个旋圆拱形的小阳顶。
一样的户型,两栋一式,爷奶叔婶住一栋,徐学成家自备一栋。
也没上漆,外头包的全是原木片,倒像是有点后世“我的世界”里面那种小木屋的感觉。
“怎么样,满意吧?”徐福成虽然还是觉得整座屋子有点怪异,你看谁家房子这么奇形怪状的,不管是大瓦屋小平房,他都经手的多了。
不过这香港人设计的,就是好看啊,用现在小年轻喜欢说的一句话来说,两个字:洋气!
“不错,老叔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幸苦了幸苦了,新年发财!”
徐学成给施工队的人一人包了一个红包,十块的大团结,一个红包里塞了十张。
“这太客气了,我们都领工资的,这真不行!”徐福成推着不肯收。
他一摸就知道红包里边大致有多少,他就没见徐学成出手小气过。
现在施工队里大家跟叶经理领着工资,一年下来都有个五六百,绝对算是乡里的土豪了,那好意思再受红包。
徐学成硬塞道,“应该的,大正月的让你们忙活了!”
新房建好,尽管没有甲醛的污染,新房也不是能随便入住的,得先“请灶王爷”,就是把灶台上那个香灰炉子挪个窝,意识还挺隆重。
这些农村里的规矩徐学成是不懂的,他唯一要办的事就是按着爷爷给的地址挨家去请客喝喜酒。
农村之喜,最重的当属成亲之喜,进而下来就算是乔迁之喜了。
这算是红喜事中的头两遭,当大事庆贺,七大姑八大姨,两边的亲戚都要关注到,要是落下了哪家,那在农村就是结仇的大事!
“唉,五舅公,我是成成,对对对,二月初八,到我家去喝乔迁酒,一定要到哦!”
“三大伯,二月初八,到我家去喝乔迁酒,我爷爷说一定要请到你的!”
......
酒席,是俞妈妈的一个徒弟掌的厨,本来她想亲自动手的,被徐学成拦下来,没有让客人到自己家还动手的道理,和刘云山他们坐在了一桌吃饭。
门口的大院子上还没有种上花花草草,爷奶想在门前再开两畦菜地,徐学成欣然应声,反正自己也难得回一次徐家坞,大半的时候家里还是靠爷奶打扫着的。
现在可不兴小时工,房子建的大了,打扫也麻烦。
新建的房子里最燃徐学成满意的,是那个嵌在墙面里的西式壁炉,和电影里似的,冬天时候加一灶大木桩子,能暖上一天。
这块地现在也被徐飞燕和来福霸占了。
来福在沙发上颤颤巍巍的走动着,老么就故意一屁股蹲在沙发上,把小家伙弹上半空,滚在地毯上。
“发什么疯,新买的沙发给你坐坏了怎么办?”王美兰心疼的不行。
这沙发,听说是儿子的朋友从南方托运过来的,全县就自家这几张呢。
平日里坐着都不舍得,更何况这么糟践了。
电视里放的是《加里森敢死队》,美国来的电视剧,屏幕里黄毛蓝眼,露着大胳膊大腿的欧美女人让徐家坞的这群小伙们瞪直了一对眼球,每天晚上八点一上映,就总有隔壁邻居打着各种借口来蹭上一眼。
这一坐就是一个小时,后来徐学成就干脆往一楼客厅里也放了一台,大家就只觉得到楼下观影去了。
房外有汽车的声音,不过依旧没有影响到大家看电视的兴致。
不出意外,果然是徐世贵回来了,风尘仆仆的,脱了外面的大袄子就拿着热水灌了一口,坐到壁炉边上烤火。
引擎的轰鸣声逐渐消失了,车子已经开走了。
“爸,没叫司机上来喝杯茶?”徐学成问道。
车子是县招商局的车,特区建立后,“黄河实业”又往县里捐了两部车子,一部波罗乃兹用于领导的接送,还有部小面包就停在大院里,那个局里有需要打个报告申请借用两天。
以徐学成和黄河实业刘总的关系,在加上刚开年,县里工作相对还比较轻松,这部车就给暂时批给了招商局,接送徐世贵去省里县里谈生意用。
这段时间徐世贵往省肉联公司跑了几趟,大致意向都谈好了,徐家坞养猪场在县里该签订的文件也都签的差不多,剩下的就是等开春组织人手去省里拉猪仔了。
“他赶着回去,这两天都没好好歇着,我就没留”徐世贵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