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还有你在。
”
薛蟠先请罪,“侄儿唐突了,越俎代庖,实在是不应该。”
“你且去办就是,家里头的人,伤心的很,只怕是办不好这事儿,你管着他们不会有事儿,”他叫丫鬟把林老管家叫进来,“把咱们府里头的对牌给薛大爷,家里头的事儿,都归他管。”
“如此怎么使得?”
“你来管着我最放心了,”林如海摇摇头,不容薛蟠拒绝,“就请世侄劳烦,帮衬一次吧。”
薛蟠见到林如海的确是心灰意冷的样子,于是也不推辞,将对牌受了下来,林如海长叹一声,牢牢握住贾夫人的手,薛蟠见到贾夫人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眉心紧缩,身子时不时的抽动,嘴里时不时的突出一些急促的气息,看上去的确是十分痛苦,“有时候这世事难两全,我原本想要报效圣上知遇之恩,故此不管他人诋毁,也要接下这御史之位,可是我却因差事,致使夫人如此难过,惊吓到如此地步,齐家难齐,我这倒是算什么呢?”
他的语气伤感之极,就连薛蟠也不禁动容,“夫人原本就多思,今日之事剑拔弩张,她知晓此事,必然是又惊吓过度……哎!”
如此伉俪情深,娓娓道来,真真是字字泣血,薛蟠也不知道如何宽慰,若是请节哀顺变,未免是太过于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幸好这个时候王嬷嬷把紫檀木的药盒子拿了进来,薛蟠命大夫连忙看过,又对着林如海说道,“侄儿这里有上好的福寿膏,我瞧着姑太太很是痛苦,用一些福寿膏。”
“哦?”林如海被转移了注意力,“那就赶紧着用吧。”
丫鬟听着大夫的吩咐,用蜜水花开了一枚乌黑散发着异香的药丸子,青花碗内乌澄澄的药汤,丫鬟们伺候贾夫人喝下,薛蟠见到贾夫人还盖着厚厚的被子,命人换了轻薄的被子来,“最好用夏天盖的薄被子。”
丫鬟为难的回道,“夏天的被子如何使得?太太素来是最怕冷的,今日已经晚上,若是着凉了就不好了。”
“这时候倒是不同往日了,”薛蟠耐心的说道,“太太现在昏迷着,身子原本就是发轻,这时候若是再盖厚厚的被子,只怕是她在睡梦之中也有如被泰山压着一般,更觉得痛苦了,今日这天气,房内点着火盆,不会着凉,赶紧换被子来吧?”
于是丫鬟找了一床芦花玄缎薄被来,给贾夫人换上,又喝下了福寿膏药汤,过了半个时辰,贾夫人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一些,渐渐的泛起了一丝红润之色,呼吸也沉稳了许多,只是还是紧闭双眼。
林如海大喜,“世侄的法子果然有效!”他连忙让薛蟠到旁边来看,“夫人的脸色果然好多了。”
薛蟠命丫鬟摸一摸贾夫人的手脚,说还是暖和着,他又看了看自鸣钟,已经是十点多了,“姑太太无妨就好,世伯大人,劳累了一整天,只怕是累坏了,现如今姑太太没什么大碍,世伯还是先去休息罢。”
两个大夫又给贾夫人把脉,薛蟠和林如海退了出来,到了东次间的炕上坐着,林如海的脸色稍微舒缓了些,薛蟠劝他去休息,林如海摇摇头,“这时候倒是不困,只是有些饿了,”他吩咐丫鬟,“外头预备了什么,随便拿些进来给我和薛大爷用一些。”
薛蟠见到林如海有些高兴的样子,却也不好忍心说什么丧气的话,于是把话题转移了,“今日的事儿,幸不辱命,把盐引改派的事儿都办好了,那边只怕已经收尾,再晚些时候,账本送来,就知道这一次咱们给朝廷赚了多少钱。”
“世侄的功劳,这一次极大,”林如海笑道,看着薛蟠的眼神充满了感激,“论起来,老夫还不如你的养气功夫,见到杨贝伦亲至,又有侯景带着盐商来要挟,老夫心里就慌张了,若非你的奶妈前来传信,只怕这一日就要遭了。”
“世伯谦虚了,”薛蟠却不会居功,“此事还是要大人的虎威才镇得住的。”
“自家人不说什么虚话,我也知道自己的底细,”丫鬟们送了银耳汤来,热气腾腾的,把林如海的表情都有些弄模糊了,他挑了挑汤匙,“这样贸然的来逼我,我的确是缺乏了随机应变的手段,哎,不入江湖,确实不知道风波险恶,也不知道自己个的斤两,昔日还以为自己总能出将入相,官居一品,如今看来,这扬州一隅之地的风浪就已经险些吞噬我了,这心虽大,力不足啊。”
林如海见到妻子如此,又觉得宦海险恶,不免有些生出江湖归隐之意,故此才会这么一说,“无论如何,今日之事,你是首功,明后日筹办好了银钱,我就上折子禀告圣上,为你记功。”
薛蟠老老实实的和林如海说明白了一件事儿,“盐商们存心拉着我下水,一定要分我一些盐引,侄儿推脱不过,只好低价拍了八百张盐引,这一节,我还要和世伯说明白。”
他还继续说了给几个衙门分别不少的盐引的事情,林如海摆摆手,对着这些毫不介意,“我虽然不是什么贪官,也是知道规矩在的,你主持盐引之事,若是自己不拿些,大家伙都不会放心这事儿你会操心着办,这是陋习,我虽然看不惯,却也不会去拦着他,我还给你准备了好东西,过些日子就拿给你。”
“是,”林如海这尊大佛罩着,既然他说无妨,那就是无妨,薛蟠也不纠结这些拖泥带水的事儿,“这一次世伯事儿办的极好,明后日登记造册,再把盐商们的银子都收上来,侄儿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子话,薛蟠已经劳累一整天,林如海也伤心了一整天,两个人随意说着闲话,就歪在炕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薛蟠在梦中听到了丫鬟的一声惊呼,瞬间惊醒,“太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