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瑜一直依靠在一处残垣断壁处一言不发,由着管良四处查看,直到管良回到那破败的山门残骸处时,他的目光这才看向了管良说道。
“如何,有什么结论了?”
管良摇摇头,他心中确实是毫无线索,想要将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切和陆恒曾经告诉过他的那番话联系起来却同样是无从查起,他略一思索,随即说道。
“走吧,我们回去。”
“这就要回去了?”
夏瑜语带挑衅,显然是对管良这种半途而废的行为而感到不解,分明是有意才来到南尧城,如今却要离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要说夏瑜自己,可是一点担心的心思都没有,他需要担心什么吗?
完全不需要,即便管良真的查出了什么,命天教的手也未必能伸到这中原地界上来,而凭借管良一人之言也根本无法颠覆天鸣城在中天界七大主城之一的地位。
夏瑜没有说话,管良既然要离开,他当然不会多说半个字,两人沿着原路返回,一路来到来时的一处交叉路口,这个路口一条路通往南尧城,另一条路通往鸣沙派,当然了还有一条路可以沿着官道向北走回到悲叹城,在这个地方管良停了下来。
“这么快就要打道回府了?”
夏瑜看着管良停下来的举动,再从道路通往的三处方向来分析,心中不禁有些疑惑,管良才从鸣沙派离开,这还不到一天的时间,断无可能再去鸣沙派拜访,而回到南尧城又能做什么呢?
“你怎么好像不是太希望我回去似的?”
管良此时回头,微笑着反问道,夏瑜冷笑一声,指了指前方的道路,随即说道。
“你此番出来明着是带着你师父的意思来鸣沙派参加观礼大典的,倘若这就回去了,岂不是说我天鸣城和南尧城毫无待客之道吗?”
夏瑜的反问让管良心中一动,当真只是如此单纯吗,还是说夏瑜打算就这样一路陪同一路监视自己,不希望自己离开他的视线呢?
那么回想起来,倘若他当真一路都在监视自己,在南尧城的时候他又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管良其实一直都很好奇,倘若他只是被人拉入了梦境之中的世界,但实际上他还有另一个身体存在于现实世界当中,那么这个现实世界的他和梦境中的他又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呢,还是说他当真是以意识神游的方式进入到的梦里面,至于他原本那一具名叫管良的身体还留在现实世界当中。
想到这里,管良压下了思绪,此时他朝着前方迈步,那是前往南尧城的方向,但他此举在夏瑜看来反倒是欲盖弥彰,毕竟南尧城根本没啥好去的,南尧城是因为鸣沙派而闻名,即便城中有一些隐居的释道者高手,但也绝非管良所需要注意的目光,所以,眼前看似三条路,实则只有两条,一条是鸣沙派,一条是打道回府。
管良朝着南尧城而去,走出数步,却并未发觉夏瑜有跟上来的意思,这让他停下脚步,然后问道。
“怎么,不与我同行了?”
他没有回头,无从去分辨此时夏瑜是怎样的一种态度,不过很快夏瑜就说道。
“我没空陪你在这里兜圈子,如果你真有心查案,总会在该在的地方出现,只要你还身处我天鸣城势力范围内,那就脱不开我的跟踪和监视。”
管良听得他将监视二字明着说在嘴边,心中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在这里夏家父子就是霸王,他们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做到什么,正如同身处造化之门和悲叹城的自己一样。
既然如此,管良也不再多做计较,和他告辞之后独自一人朝着通往南尧城的方向而去。
这条路其实也并不是一条直线,期间也有岔路可以前往其他的所在,不过在这个地方自己既然脱离不了夏家父子的掌握,那他也无需搞什么暗度陈仓之内的把戏,当他一路回到南尧城后,很快就进入到了之前去过的那间酒肆,而在刚刚坐下来之后,他的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很聪明。”
熟悉的声音,来自于陆恒,管良此时心中倒是什么疑问都没有,大咧咧的坐在那里,等到陆恒和唐龙再度坐在自己的侧面和对面之后,这才淡淡的说道。
“你们也在监视我的行踪?”
陆恒此时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放下后看向管良说道。
“我们之间的关系,说监视也太薄情了吧,倒不如说我们在保护你。”
听到“保护”二字,管良倒是多少有些不以为然,自己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吗,即便自己在妖界,师尊也仍旧能够嗅到他的危机而跟来保护他,这说明当初在那个尧天和巴海制造的梦中所表露出的一个线索至少有七成的可能性。
那就是在师童这个秘密和纯阳这扇门之间,或许当真有自己这把钥匙的关联。
当然了,在梦里的时候,罗天既然都可以在尧天和巴海的眼皮子底下以神族秘法涉入进来,那里面发生的事真真假假,很多都难以说的清楚,即便如此再回想起来,那些曾经见到的人事物以及想通的结论,又有多少能够说明问题呢?
看着管良不以为然的样子,陆恒当即就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了,他继续和唐龙饮着酒,而此时管良突然间产生了一个疑问,于是他问道。
“要是我没有进入到这个梦里,你们还会在一起饮酒吗?”
管良的问题让陆恒和唐龙一怔,两人对视一眼后,都很清楚管良为何会有此一问,而当下唐龙倒是笑了,以一种深沉的目光看向管良,平静的问道。
“你是想问,倘若你不做这个梦,我们是不是就根本不存在?”
是的,这就是管良想问的问题,梦就是现实的延续,也是思想的延续,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么如果不被自己所思考的人事物,是不是就不会在梦里出现了呢?
“我只是很好奇你们所存在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管良的补充让陆恒哂笑不已,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说道。
“那我反问你,你是凭什么觉得你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听到这句反问,管良倒是懂了,不过随后他就听到唐龙也问了他一个问题。
“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忘记了你的名字,那该如何证明你真实存在过?”
管良微微点头,心中对此倒是极为认可,虽然这有点唯心的说法,但是从现实来理解倒是的确如此。
“规则的约束。”
当管良说出答案的那一刻,三人都放下了各自手中的酒杯,随后陆恒说道。
“想必你已经去了清微阁了。”
清微阁?
管良一时好奇,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陆恒所知便是天之浩劫被灭门的那个派门,他点点头随即说道。
“去了,不过并没有得出任何结论。”
管良的回答让陆恒笑了起来,当即回答道。
“那么,我给你一个错误的结论好了,清微阁被杀掉的那四百名释道高手并不是死在同一个夜晚。”
陆恒的回答让管良眉头一皱,关于这个理解,其实他有设想过,只不过仍旧是很难理解罢了,可是为何陆恒会说这是一个“错误的结论”呢?
“哦,愿闻其详。”
管良摆出了虚心求教的态度,不过这时陆恒倒是闭上了嘴,而一旁的唐龙则是接过了话题说道。
“既然老陆这么耿直,那我也给你一个错误的结论好了,那一夜很漫长,但那四百人几乎死在同一时刻。”
唐龙给出的“错误结论”让管良皱着的眉头越来越深,但在半晌之后却又慢慢被抚平,他此时心中已经有了一点结论,当即说道。
“也就是说,有多个时空的夜晚被交织在了那一夜,而那四百人来自于不同的时空,有可能是身处不同时空的同样的一群人,甚至有可能是身处四百个不同时空的同一个人,而这个人以四百种不同的死法最终呈现在了后人的眼前?”
管良的这样一番理解说完后,他又沉思了片刻试图进一步整理自己眼下所得出的头绪,不过陆恒和唐龙却并没有等到他最终的结论出炉,而是两人相互碰杯之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让管良重新又皱起了眉头,感到很是诧异,不知道他两到底在笑什么,毕竟按照他们两之前给出的线索来推断,自己的想法是最有可能和时空联系在一起的结论。
“你们笑什么,难道我的理解不对吗?”
管良问道,很快陆恒就停止了笑声,不过唐龙依旧在笑,陆恒在嘈杂的笑声当中,回答道。
“推理的很棒,可惜结论错了。”
错了?
管良看着陆恒,心中反复重新琢磨着他这话中的关窍,突然间脑海中一点灵光闪过,让他猛地就明白了过来。
“多谢你们了!”
管良站起身来,同时紧握心中所抓住的那一丝灵感,却在正要迈步离去的同时又有些迟疑的问道。
“这……我该如何离开这个梦境?”
上一次进入梦境是尧天带他来的,但这一次尧天不知所踪,而是在他重新踏入酒肆的那一刻就已经入梦了,这说明有人在这间酒肆布下了一个只针对于他的特殊阵法,但既然是阵法,进来容易,出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你怎么离开,问我做什么?”
陆恒此时说了一句看似很有禅机的话,而后唐龙也补充了一句。
“在你的梦里,你想见到之人,便是你所能够见到之人,明白吗?”
陆恒的话还好,但唐龙的这番话却是让管良心中一震,再度看向唐龙的时候,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这样的对视在一段时间之后,管良终于是放平了所有的心,点了点头后说道。
“多谢你们了。”
随即管良转头,离开了酒肆。
离开酒肆后,管良抬头看天,随即又看向了周围的其他人,虽然他确信自己的确已经离开梦境了,不过这种如梦如幻的感觉却仍旧需要让他找寻一些参照物来确认自己不是睡昏了头。
不过,任凭管良如何去寻找,也很难真正的确认自己的确已经醒过来了,而不是还在梦里,但这又如何呢?
管良淡淡一笑,随即不再去多费心思思考这个问题了,他迈步前行再度朝着来时的路而去,而这一次他要再探清微阁废墟。
就在管良刚刚离城的那一刻,他看到城门口有一个熟悉的人正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管良笑着走了上去。
“看来你跟了我很久了嘛。”
夏瑜看着眼前的管良,神态上和之前似乎多出了一些变化,但管良却很清楚,他的变化其实是随着自己的变化而变化,也就是说,此时的管良因为想明白了很多的问题而变得越发从容,因而让夏瑜那原本牢不可破的心也不禁出现了一道微小的裂痕。
此时夏瑜移开了自己的视线,随即另一个人快步的迎了上来,从面相看来分明像是一个成功商人的模样。
“小人赵掌柜见过二位大人。”
赵掌柜谦卑的用了几乎是叩拜的方式分别与夏瑜和管良见礼,而他那臃肿的身材几乎是要趴在地面上才能完成这样的大礼,当他大礼行完之后,夏瑜这才说道。
“南尧城那间酒肆的酒掺了水,并不好喝,以前管师弟想喝酒,可去万春楼,这位赵掌柜便是万春楼的主人。”
夏瑜的话让管良的心中一动,随即心中便透出一丝不祥的感觉,此时他回过头看向来时的远方,只见隐约中有一片烟尘缭绕升空,分明是某处着火的迹象,此时他顿时明白,之前他所去到的那间酒肆,已经被夏瑜派人付之一炬了。
“夏师兄还真是好客,既然如此,那今后可就要让赵掌柜破费了。”
管良如此说,夏瑜微微点头,当两双眼睛都看向赵掌柜的时候,那赵掌柜哪里还敢托大,再次行了一个趴地的大礼后,谄媚的笑道。
“哪里那里,能为两位爷服务,可是我赵某人天大的福气啊!”(未完待续)